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皇帝的办公设备上，这封信件本身便已经可以视为对乌萨斯电子防御制度的蔑视，甚至可以被解读为对皇帝乃至帝国的挑衅。
而且，电子设备是可以被引爆的，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法术能做到这种事？
专家小组忙活了半天，毫无成效。
一切电子领域内的手段都被封锁，任何操作都不管用，包括设备外部的强制重置机关也一样。
只要开机，这封信就会显示出来。
在这期间，听说了这件事的帝国议长伊斯拉姆·维特急匆匆地赶到了宫里。
这种事可说不上是小事，因为这意味着信息安全存在漏洞。
处于议长位置上的维特，有必要随时等候皇帝命令，唤醒整个乌萨斯来应对危机。
皇帝与议长汇合之后，又发现自己的私人设备也有着这样的信封。
无奈之下，皇帝将三台私人设备也交给了专家，然后与维特议长一起用备用设备办公。
帝国的运转，不能因为一封信而停下。
直到两个小时之后，昨夜积攒的事务处理完毕，专家小组仍在满头大汗地折腾。
费奥多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说道：
“我不会质疑你们的能力，你们是帝国的精英。你们无法处理，证明对方的手段超乎想象。所以，打开那封信吧，我会让守卫们保护你们。让我见识一下送这信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专家小组合计了一下，留下一位自告奋勇的年轻人，其余人全都退出了房间，好让守卫能集中防护力量。
这个年轻人吞了口唾沫，缓缓用鼠标点击了信封。
如同在现实中拆开信封一般，那信封在一段动画中打开。
折叠的信纸铺开，图文并茂的举报信显示出来。
年轻人只是瞥了两行文字，便惊恐地闭上眼睛，当场跪下。
“陛下！请恕罪！”
“发生什么事了？我会宽恕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陛下，恕我不能当众说出，这事关重大！”
费奥多尔皱了皱眉。
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被信封中的某种法术洗脑了？
议长维特稍加思索，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他、皇帝和守卫。
“好了。你说吧，事情的重要与否，只有陛下能够评判。”
年轻人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说道：
“北原感染者的领袖，科、科西切公爵的女儿……向您举报皇帝内卫！”
“什么？！”
费奥多尔陛下和维特议长同时惊呼出声。
乌萨斯境内什么时候出现了感染者领袖？
而且这领袖还是失踪多年的公爵之女？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向皇帝举报皇帝内卫？
乱套了。
难怪这个年轻人会如此惶恐。
涉及到皇帝内卫，这事情已经触及了皇帝的统治。
只是瞥到一眼，都有可能招致灭口。
即便皇帝刚才说会宽恕，在这种事上出尔反尔也不奇怪。
但费奥多尔，是个高尚的皇帝。
他不会食言。
“我知道了。你的判断是正确的，这确实不是能公开的事情。我会宽恕你，但我也会暂时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谢陛下！”
年轻人感激涕零。
能活命就足够了，限制人身自由算得了什么。
让守卫带他离开后，费奥多尔在维特的陪伴下踏入办公室，两人一同浏览这封信件。
这便是秦枫所编辑的多媒体举报信。
除了文字内容与资料之外，还有他与内卫对话的部分录音、录像，以及他顺手从那几个内卫任务日志中提到的大人物势力的信息库中找到的资料。
虽说后者的资料还不如内卫的任务日志更有说服力，但只是要拿来确定他们有谋反之心，那是完全足够了。
费奥多尔和维特一开始只是因为涉及到了内卫才决定亲自阅读，但他们越是往下看，便越是神色严肃，甚至迫切的想要看到下面的新内容。
越是读，越是气急。
“维特！你看看，你看看这上面都说了什么？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的证据，我宁愿相信这只是小人的中伤！”
“立刻，马上，我需要知道——内卫里是不是真的有人背叛！”
第173章 把仁慈和谅解视作忍让和软弱
乌萨斯的皇帝陛下，这一刻是真的怒了。
上一次如此生气，还是在大叛乱时期。
那时新旧交替，帝位不稳，大贵族用利益笼络人心，结党营私，动摇皇权，可谓是危急存亡之时。
而这次，竟然有人把手伸到了内卫之中。
那可是皇帝内卫，皇帝的利刃，皇帝的手足！
皇帝甚至可以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他们，因为他们在接受训练与改造之前，便已经接受了充足的思想改造，发誓对皇帝献上绝对的忠诚。
若非如此，皇帝怎敢将内卫视作绝对的保障，把他们放在最重要的地方？
若非如此，皇帝怎敢让内卫作为自己双手双眼的延伸，靠他们和他们管控的组织来监察各大机构、威慑贵族？
没了这百名内卫，相当于废掉了一支满配集团军，甚至比那还要可怕。
满配集团军可不像内卫这般，知道乌萨斯这个国家所有的弱点。
他们本该是最后一道坚实的城墙，但这面城墙却比谁都更先垮塌。
费奥多尔不能不怒。
一旁的维特议长也是手脚冰凉。
内卫们会为皇帝一直服务下去，直到这片大地被火焰吞没为止——这本是从内卫这一职位存在之时便定死的铁则，但维特现在却不敢用这句话安慰陛下。
因为证据太充分了。
那一条条的任务日志，换做其他人可能会看不懂而质疑其真伪，皇帝还能看不懂吗？
看懂了还发这么大的火，内卫队伍里有没有叛徒昭然若揭。
维特立刻半跪，厉声道：“您的意志，陛下！”
说完，议长便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维特。”
费奥多尔叫住了他。
“这些证据，足够吊死贝加尔大公吗？私通内卫，染指皇权，此人我必除之。”
维特的脸上露出了难色：
“陛下，请您息怒。除了贝加尔大公之外，那上面还提到了几名贵族，而且他们并不属于同一派系。这背后的主谋恐怕不只是贝加尔大公。另外，以这封举报信中的证据，尚不足以对一名公爵进行审判。”
“当然，我向您发誓，我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些罪人。等整顿内卫队伍之后，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和武力，来查明他们的阴谋，毁灭这些叛徒。”
费奥多尔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攥紧拳头又松开。
“……呼。一旦把蠢笨的驮兽惹急，它们也会吃草以外的东西。好，我会等待。我本以为自己站在光明之下，没成想四下皆是黑影。维特，是我太心软了吗？”
维特抿了抿嘴：
“恕我直言，是的，陛下。直至今日我依然认为，除了血淋淋的警告以外，没什么能威吓他们。只有更直白的恐怖，才能震慑习惯给他人带去恐怖的人。”
“您废弃陋习的决定应当被赞颂，但很显然，即便我们坚决反对，有些时候也不得不承认某些手段确实有效。”
费奥多尔似是愣住了。
他想不通。
难道说，他的仁慈、他的谅解，真的就只是忍让和软弱的表现？
那些先皇时代的贵族，曾是国之栋梁的人物，理解不了他看在那些功勋的份上做出尊重的想法吗？
他颓然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中麻木，再无悲喜。
“我们帝国的剑与盾……就是被这些蛆虫握在手里的吗？罢了。”
“维特，这些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还有，关于内卫口中的不死者科西切……那个几年前就死亡的公爵，竟然是个杀不死的恶神，而且还在谋划阴谋，企图颠覆我们的国家。我需要你调查这个传说的真伪。那些内卫知道很多，让他们把真相吐出来。”
“是，必不负您的意志。”
维特郑重行礼，随后快步离开。
他去召集皇家卫队和议会卫队，同时以皇帝的名义召集内卫组长，准备从几个组长开始内部清查。
内卫强大的个人实力，在这种时候反倒成为了碍事的难关。
若是一次性召回太多内卫，万一里面叛徒较多，一瞬间就将覆灭王庭，天下大乱。
况且，为了不惊动那些正在密谋的贵族，这件事也必须尽可能保密，就当做是寻常的任务调动，绝不能打草惊蛇。
让维特去干活之后，费奥多尔在一队宫廷守卫的守护下，在办公桌前坐下。
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他本以为至少这座宫廷应当是不落要塞。
可是，蛀虫们的行动让他的希望落了空。
连内卫都无法相信，那还能相信谁？
就算是现在正守在身边的宫廷守卫，除了守卫长是他几十年的亲信而应当可信之外，那些小兵他没有一个敢信。
但他得做出和往常一样的样子来。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能泄密，哪怕只是不巧路过而模糊地听到了几个词的家伙，都会被额外安插人手监视起来。
如果他们和贵族有联络，是内鬼，那就一并处理了。
费奥多尔并不是真正的心慈手软之辈，他可是连续清洗了几十名将军的乌萨斯皇帝。
真要只是个善良的好人，他早就被大贵族们干挺了，哪里还能坐在这皇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