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电视里的新闻播放完毕切到了电器广告,较矮的男孩才意犹未尽的开口问。
“没错稚女,就是今晚,21号就是今天。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较高的哥哥站了起来关掉了电视,窗外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入,照亮了他们背后一一摆放的物件。
从体育室里偷了毡毯,从天文教学室里偷的望远镜,用省下的钱去小店里买的指南针和登山鞋,以及两盒学校中午留下来的梅子饭,矮一点的弟弟一样一样的清点,就像老女人如数家珍一般数了一遍唯恐害怕漏下什么遂不厌其烦的再数一遍。
“好了好了,应该都带齐了,我们该走了,不然一会儿保安回来了就不妙了。”发现又开始数第三遍的稚女,哥哥稚生无奈的叹了口气制止了弟弟的行为。
“好的。”稚女从来都很听哥哥的话,他用包袱把所有东西都装好,正准备把包袱背上却被源稚生顺手揽到了背上。
“你去小卖部买两瓶水,一会儿校门口集合。”源稚生推开了保安室的门一个小跑就冲了出去,源稚女跟在后面才一步踏出门槛就被晚夏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
今天是格外的好天气,晴空万里,白云的影子漂浮在学校教学楼的空地前,操场上穿着制服的学生们追着白云跑,嬉笑声和蝉鸣声和在一起。
源稚女心情忽然就好起来了,一改平常弱气的表情久违的露出了笑容,哥哥告诉他找到了一处绝佳的看流星雨的地点,只要今晚他们能到那里就能把三十年难得一遇的狮子座流星雨尽收眼底。
三十年难得一遇,哥哥和我真是幸运啊,他想。
*
直升机轰鸣坠下,王权的领域中重力被加持到了数十倍,风间琉璃和王将一同跳出,直升机坠毁在了红井的冰面上螺旋桨切开数道裂缝,其下还未彻底冻结的水银湖激起道道波澜。
下落到一半,王将掏出射绳枪对准井壁发射,悬挂在高处,而那嫣红如血的戏服还在空中狂舞,下面遮盖的弱若柳絮的身躯简直像是一个初长成的少女,可没有少女能从数十米高的地方落下安然无恙,风间琉璃任由重力拉扯着自己坠地,双足落地的瞬间冰面龟裂呈环形散开,大风掀起他的衣袂,绯红如鬼的眼眸撕开风与水落在了远处源稚生的身上。
舞台上的演员终于临位了,歌剧开始奏响,在每个角色的脑海中响起或雄壮、或愤慨、或激昂的乐章,一个个难以诉说的故事杂糅在一起,碎在冰面下的湖水上荡起圈圈波澜。
源稚生看着风间琉璃满含杀意的视线,那是饱含了多么浓稠的恨啊,像是困入鲜红明胶中挣扎的魔鬼,终于脱困之后对着血作的暴雨用尽全力的舒展自己的爪牙,黑血与旧仇在那口枯井里发酵了数十年,酿成了一壶见血封喉的新恨。
“稚女,你还在那里吗?”源稚生问。
直到最后,源稚生也不想放弃呼唤风间琉璃心里深处的那个男孩,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最关键的时候,作为英雄的主角总是能唤醒被恶鬼附身的同伴内心的那一抹善意不是吗?
源稚生也想这么多,他很少相信奇迹,但在真正绝望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去虔诚跪拜不曾信仰的神佛,祈求奇迹降临到自己身上。
然而回答源稚生的是拉出音爆的凌厉斩击,碎裂的冰面上无数的坚硬颗粒被斩击带起的狂风螺旋吹起,风间琉璃跨步,握刀的右手从血衣下推出,横斩,地面随着刀势拉出一条深深的沟壑,最终刀锋停在了源稚生的面前,神切挡住了他的横斩,气浪和无形的爆炸将周遭的冰层再度刮飞了一层,美丽的水银激飞到空中又徐徐落下,美不胜收。
“哥哥,来啊,就像小时候一样,用你正义击溃我啊,告诉我你永远才是对的啊!你总是最强的,你总是用两把竹刀,你打败所有人,你是希卡利奥特曼!”
王将的梆子声并未消除源稚女的记忆,只是将那个柔弱的,只想一心找哥哥和好的男孩藏到了躯壳的最深处,每一次梆子声的交替都会让名为风间琉璃的鬼更强大一分,弱小的男孩则是更向黑暗的深处跌落一成。
源稚生与他近在咫尺,刀锋相隔之间是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面容,一个美艳狰狞的像恶鬼,一个面骨突出威武的像披盔戴甲的武士。风间琉璃从没有一刻不仇恨源稚生,在他最虚弱最需要源稚生的时候,源稚生放弃了他,把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哥哥,事到如今,你还能告诉我,一切都还能重来吗?你还能再对着我说一遍,你永远是对的吗?”风间琉璃狂笑着掀起衣袖,暗红的衣料遮蔽了源稚生的视线,尽管潜藏在下面的毫不掩饰的杀机破空而来,源稚生却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面前遮天蔽日的嫣红一片,不知为何,他向前递出了手。
*
“狮子座流星雨不会来了!今晚会下雨的,看不到流星雨,稚女你被你哥哥骗了!”
“......”
“真的,老师都说了,今晚大概率会下雨,你就算爬山爬的再高也看不到流星雨的。”
“......”
“喂,你听到没有?我们在跟你说话呢!”
暴力的推搡使得抱着矿泉水的源稚女跌了一个踉跄,背后背着阳光的坏孩子们嬉笑的看着他,用脚踢地上的矿泉水,源稚女想去把水捡起来,可他们却立刻把水踢开。于是源稚女用力的扑到了两瓶矿泉水上把水抱在了怀中,坏孩子们觉得自己受了挑衅,抬起拳脚就要落到源稚女的身上,就当他闭上眼睛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时,疼痛却迟迟没有落到身上。
源稚女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源稚生的背影,他手握着两把训练用的竹刀,坏孩子们当头棒打吓走了,谁都知道学校里最能打的就是源稚生,他们敢欺负源稚女却不敢面对源稚生,源稚生就像是一轮小太阳,照的阴沟的坏东西们无地自容。
孩子总是喜欢把自己尊敬爱慕的人想象成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为一体的存在,在源稚女心中,源稚生是书、是诗、是英伦风的脚踏车,是电视里无所不能的希卡利奥特曼。
被坏孩子们怎么样欺负,源稚女心中都不曾难过、伤心,因为他知道源稚生告诉他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地方看流星雨,那么无论如何今晚他就一定能看到狮子座流星雨,一语成谶。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要记得反抗,不然他们会得寸进尺。”源稚生看着跑远的坏孩子们,放下竹刀转身向着源稚女伸手:“起来吧。”
“好的,哥哥。”
风间琉璃也伸出了手,炼金长刀刺破了嫣红的长袖,贯穿了源稚生的手掌,再深深钉穿了右肩.
他欣喜若狂的笑着,奔跑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源稚生撞飞了出去,两人一个急速奔行一个被带着飞速后退,在冰面拉出笔直的轨迹,最终狠狠的撞在了红井的墙壁上,烟尘弥漫,血花四溢。
927
“大家长!”
控制室内,龙马弦一郎和犬山贺见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拿起刀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控制室,白王已经捕获完毕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下场助战。
还没冲出控制室,一颗金属球就滚到了龙马弦一郎的脚前,他还未来得及低头看,一旁的犬山贺的爆吼声就已经传到了耳边:“闪开!”
刹那从九阶开启,龙马弦一郎只觉得眼前发花,大脑供血不足,几乎是半秒不到的时间他从控制室的门口被拉拽到了最里面的控制台后,随即爆炸震碎了控制室里的所有玻璃,破片四溅扎透了控制台的钢皮。
龙马弦一郎花了数秒的时间从眩晕中醒了过来,他的手里死死的抓住了武器,方才开门滚到他脚下的正是一颗破片手雷,若不是犬山贺及时拉开他他已经死在爆炸袭击里了。
控制室的大门被炸飞了,烟雾缭绕之中,又是两颗金属筒子丢了进来,白色的烟雾迅速喷涌而出,犬山贺闻了一口立刻撕掉了袖子捂住口鼻。
“催泪弹,王将的爪牙。”
控制室里一队猛鬼众的暴徒持枪冲了进来,见面就是扫射,弹幕将控制台后面的龙马弦一郎和犬山贺压的抬不起头,暴徒们在不断的弹幕压制中推进,一旦见到两位大家长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之射程碎肉。
果不其然,最终登场的王将必然是携带千军万马之势而来,成群结队的死侍不过是炮灰而已,王将就像冷酷的大将一般指挥着一群又一群士卒冲向血肉的屠宰场,在这个男人的眼里无论脚下踩着的道路是用多么泥泞的血肉残肢铺成的,他知道自己手中掌控的“利益”足以让数不胜数的人前仆后继的躺在他的脚下,无论死再多人,如何血气冲天,他都能怡然自得的踩过去,最后还不忘蹭干净鞋底。
进化死侍固然是攻溃红井最完美的棋子,但到最后的精细活还是需要人力来协助,源稚生已经帮助他捕捉了白王了,他现在只需要利用源稚女处理掉源稚生,就能轻松写意的让猛鬼众打捞出白王继承他的遗骸完成最终的进化。
“龙马君!”犬山贺黄金瞳炽亮,很显然是准备拼命了:“给我争取到半秒钟的空隙。”
控制台外弹幕镇压的猛鬼众暴徒十分训练有素,六个人三人一组分两轮射击,一轮射击完毕之后换弹,另一轮提前接上开火,这样能保持无间断的交叉火力压制,控制台后躲藏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反击都会被扫成筛子。
“半秒吗?”龙马弦一郎瞳孔亮起光芒,他在控制室内的灯光忽然闪烁了起来,在频率到达最高时灯泡炸裂,身穿防护服的猛鬼众暴徒们骤然被一股静电力场袭击了,巨大的麻痹感使得扣动扳机的手指松开,无间断的弹幕压制瞬间出现了纰漏!
言灵.雷池,释放者能在领域中形成超高静电压,使用得当甚至足以给摩天大楼进行供电,如果是龙马弦一郎年轻的时候,雷池足以将敌人烧成焦炭,可如今年老体衰并且在于死侍搏斗时耗干净了体力的他只能做到让暴徒们全身麻痹。
但这也够了,弹幕停止压制的瞬间,控制台后跳出了一道黑影,那是犬山贺!在耳边子弹的呼啸消失的瞬间他全身的肌肉都被激活了,野兽一般的直感在他跃出的一瞬间捕捉到了所有的敌人,他在半空中双膝弯曲身体佝偻,右手按住腰侧在那里别着一把无鞘的粘血长刀。
言灵.刹那。
直接从九阶攀起,犬山贺双足轻微落到控制台上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将钢铁铸造的工作台蹬的凹陷了下去,电光四射之间,犬山贺震怒的吼叫出刀,一道鲜红色的弧光划过了整个控制室,空气中只能听见清鸣声,像夏蝉,像林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