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神在这七十分钟内复活了,他的速度足以逃逸天谴的锁定。”烨由提出了异议。
“那我们就需要让神老老实实的在这七十分钟内留在红井里。”昂热说道:“我需要红井的坐标。”
“我有!”夏弥立刻举手,她跟芬格尔入驻红井时并非什么都没做,成功搞到了红井坐标就是其中一项秘密任务,只是当时没来得及发送给烨由,没想到现在居然又用上了。
“现在红井有本家的龙马家主驻守,如果他们真的在守住了七十分钟该怎么办,联系他们撤离然后再把红井移平?”恺撒皱眉问。
“现在红井应该很乱,王将和风间琉璃绝对会挑本家大家长颓弱的时候攻打要塞。”越夜幕亚说:“虽然我很清楚本家的势力,但我不认为他们能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挡住盛极一时的猛鬼众,光是一个源稚女就无人能挡了。”
“那是因为唯一能坐镇的家伙是个自负的混蛋,他已经把一切都弄的一团糟了,就算他还有一口气都该飞去红井死在属于自己的战场上。”昂热冷冷的说道。
“是啊,我确实是自负的浑蛋,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有人在昂热背后轻声说。
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胸前缠着绷带的源稚生站在门口,眼神空洞,苍白得像个幽灵。
会议桌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恺撒和楚子航都震惊的看着源稚生,并非是惊讶于他还活着,而是讶异直到现在源稚生身上的伤口居然到现在还没有丝毫好转。
虽说数小时之间就想让深可见骨的刀伤见好是极为可笑的一件事,但作用在不同的人身上,这件事的意义就远远不同了,源稚生神绑着白色的纱布,但只是走上几步之间,纱布下的伤口就开始渗血了。以皇的血统源稚生本应该恢复得更快,但某种非物理性的力量阻碍了伤口的愈合。
就像烨由被梆子声剥夺了力量一般,风间琉璃的刀洞穿了源稚生的胸口,也把藏在他心底的那个正义少年钉死在沙发上。他仿佛失去了灵魂,变成了孤魂野鬼。
“所有人都去忙吧,带CK去做一下口谕的事前检查,我想跟大家长谈谈。”昂热说道。
会议桌上所有人都纷纷站起离开,而当烨由也准备站起时昂热却忽然又说:“烨由你留下一会儿。”
烨由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昂热和源稚生随即坐下了,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的差不多了时,空荡荡的会议桌上只剩下三个人,昂热坐在桌首,而源稚生则是站在桌尾没有入座。
“我这次来日本,想见的几个人中就有你,可你一直拒绝跟我见面。这还是第一次,我不远千里求见一个过去的学生,他却一再地拒绝我。”最终还是昂热打破了沉默,“亏你还领过我的校长奖学金。”
“领奖学金是身为学生的荣耀,而不见您是身为大家长的骄傲;您来日本第一个见的是犬山家主,经过犬山家主的叙述您似乎在会谈时大打出手还向他炫耀了你更出色的学生,相比起来见不见我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源稚生说:“而且事实也证明了校长您做的对的,比起我来,还是你的另一个学生更加优秀,家族里无数烈士奉我为天照命为我赴死铺出前路,但我却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把家族代入了绝境。”
“所以你放弃了吗?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被往事追赶上来凶狠的揍在地上只会捂住伤口哭?”昂热叹了口气说。
“您是说稚女的事情?烨由告诉你了吗。”源稚生看了一眼会议桌前一言不发垂首注视着桌面的烨由。
“你自己说的。你忘记了么?很多年前你跟我讲过这个故事,只不过略去了故事中的人名,没说是你自己的故事。当时你问我说,一个人可以为正义付出多大的代价呢?”昂热说道:“我以为你现在会带着伤痛和愤怒坐镇红井,但你现在站在这里。”
“我会的,本家的家主们还在那里,就算是负伤的犬山家主也重新上阵了,家族所有的精锐都在一线,我不能不去。”源稚生淡淡的说:“既然站在了正义这一边,那么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如果红井守住了,你能让所有人撤退吗?”昂热问。
“天谴吗?”源稚生说道,看起来他在门外听了有一段时间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减少死伤,但到时候估计会有很多人自愿殉职死在那里。”
“很好,那我也会准时的丢下天谴。”昂热点头。
“这就是校长您的正义吗?”源稚生沉默了几秒问。
“正义?我没有那种东西,我想的只是复仇罢了。”昂热说:“初夏的那一夜后,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失去了所有朋友,连带着光荣和梦想,就像人生从夏季一步迈入了冬季再也没有走出来,所支撑我活下去的不过是像点燃的煤炭一样的名为复仇的东西罢了,一旦点燃了就不会再熄灭,除非烧成灰烬。”
“我们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昂热缓缓地说:“所谓绝对的正义,只是人们用来粉饰仇恨和渴望的名词。如果你真的相信那种东西,那你真是太幼稚了,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不要被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束缚住自己,畏手畏脚最后只能血洒战场含恨而去,战士直到死的时候大喊一声此生无憾难道就真的无憾了吗?有时候谎话说多了真的会把自己也骗进去的。”
“稚生,你始终都没有摆脱往事的阴影,你的血统再强,可你的心是弱的。”顿了顿,昂热又补充:“这点你该向烨由学习一些,起码我每次看到他挫败之后涌起的都是坚定的新目标,没有一直沉溺于往事。”
“多年之后,再听您的教诲真好。”源稚生沉默了一会儿说:“但今天我不是来当受训的学生的,我是来递交投名状的。”
“或者说军令状,70分钟,红井守得下来吗?”昂热淡淡的问:“如果现在的你不行的话那就我去,只是70分钟的话相信我还是能把神留在那里的。”
“天谴真的能将神毁灭吗?”源稚生问。
“没人知道,因为是第一次动用也没有过试爆的实验,但这一定会成为历史上的新进一步,就像你们国家幕府时期的废刀制,洋枪大炮首次进入了偏僻乡野,无知的武士们总会质疑黑洞洞的枪管里并没有什么奇妙的魔法,因为他们不知道一枪打死他们的叫科学。”昂热摇头说道:“虽然我不能笃定天谴会奏效,但当它发射的一刻,屠龙时代必然会发生一些什么不可逆转的变化,就算天谴杀不死神我也会亲自上场,直到我死,或者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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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我会带领家族最后的神官赴往战场,七十分钟后神一定会在红井里。”源稚生说。
“现在红井的情况怎么样。”昂热颔首问道:“我不希望你赶过去只是羊入虎口。”
“我们早在一个小时前失去了对红井的联系,但就从打捞遗骸计划的战备情况来看,就算是猛鬼众倾巢而出想要从外部攻占红井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源稚生面无表情:“我会守住红井,神如果苏醒了就再杀他一次。”
“那就去吧,七十分钟后我要看见神还老老实实的在井里,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看到你也在。”昂热注视了源稚生很久然后点头。
“就算时间到了我还在那里校长也会义无反顾的拍下发射的按钮吧?”源稚生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向了大门:“不过这也正如我想的一样,为了所谓的“正义”我们能付出很多东西,而校长你的正义就是复仇。”
“武运昌隆。”在源稚生打开门离去之时,昂热平静的说。
源稚生顿了一下,随即大门合拢,随即脚步声越行越远,源稚生离开之后上了气象局楼下停着的一辆劳斯莱斯,他的这次前来等同于向卡塞尔学院移交了蛇岐八家的所有掌控权,汽车驶入街道的人流中就像所有逃难的普通人一样,可注定源稚生不会成为背弃所有人而逃的懦夫,不时之后他会整装待发出现在自己该赴死的地方。
会议桌上如今只烨由和昂热两个人了。
烨由坐在桌前一言不发右手食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昂热瞥了他一眼说:“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留下来吗?”
“想让我安心知道驻守红井已经早有预定的人选了吗?”烨由看向昂热。
“学院战力有限,能少死一个算一个,驻守红井的人九死一生,估计等时间到了之后留在红井里的人一个都不会退步,不看着神死在烈火中他们是不会放心的。”昂热淡淡的说道。
“他这一走算是诀别么。”烨由回头看向源稚生离开的大门问。
“做老师的知道学生的想法,这是他选的路,如果他不去,我也会亲自上场。”昂热走到了烨由身后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现在的局势还没到必须由一个伤员出马的情况,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
说完后昂热还顿了一下补充道:“虽然我不知道陌生把天谴发射的口谕交给了CK是什么意思,但我大概能猜到他应该是想借此把你捆在安全的地方不想看你去送死。”
“真的是这样的吗?”烨由面色没有太大的变化:“我岂不是应该感激他?给了我正大光明安居后位、隔岸观火的借口。”
“我的中文学的不差,我觉得隔岸观火这个词不该用在这里。”昂热派尔了拍烨由的肩膀:“这一场战争事关我们所有人,你留守后位也算是战局的安排之一。”
“......”烨由对此没有做出回应只是看着窗外泼墨般的大雨夹杂雷电的白光一言不发,良久他的视线才逐渐回到了会议桌前说:“如果校长的正义是复仇,源稚生的正义是家族,那您知道我的正义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昂热说:“你很少找我谈心,每次的下午茶时间你总是会爽约。”
“我的正义是真相。”烨由说道:“一切的真相。”
昂热沉默的在烨由身后站了一会儿又说:“如果你执意要去的话我也不会拦你,但你需要向我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你能活着回来。我经历过很多对龙族的战争,见过很多奔赴战场的友人,抱着赴死之心和抱着希望之心的人眼神是完全不同的,但在你的眼里我什么都看不出来,简直就像失去了灵魂的空壳一样,而这种人我也见过,他们无一都死了,死在与龙族的厮杀上。”
昂热说罢后轻轻的按了按烨由的肩膀继续前行了,但他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听到了背后起身的异象,他转身看到了烨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徒步走到了会议桌桌尾,在那里置放着屠龙的终极武器七宗罪的箱子。
烨由提起七宗罪的箱子抠动暗扣拉开,七把刀柄横铺着展示在他的面前,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饕餮及色欲,七把屠龙的终极炼金武器在同一时间嗡鸣了起来,寄宿在里面的活灵感受到了使用者的气息,七种心跳声混合起来急速搏动,被封锁在刀匣里的刀刃都因为渴血而颤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