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时候源稚女也会适当轻轻把身上的校服裹紧一些,因为他不希望源稚生看见下面因为同学霸凌留下的淤青,他说哥哥我想跟你一起去东京,再危险也不怕,源稚生只是笑着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当你有一天能独当一面了我就带你去东京。
源稚生总是在夜里的十一点离开,踏着石子路下山,在山下石子路的尽头有一辆黑色的丰田车等着他,穿着黑色西装的黑道站在门前为他拉开门,坐进了车里源稚生就不再是源稚女的哥哥了,而是东京蛇岐八家的少主,手里握着权柄和鲜血浇筑的钥匙。
源稚女在半山腰上看着黑色的丰田车驶离到黑暗中,源稚生的话就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想成为哥哥那样优秀的人,但他没有资格。
而这个时候王将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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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公卿面具的王将不像牙仙,但他的确能实现源稚女的愿望,每次和源稚女相见的时候王将都会教导他一些知识,有时是课堂上的教义,有时是打篮球时过人的小技巧,他甚至有一次还亲自带来了篮球跟源稚女演练。
山间小屋前,王将让源稚女带球过人,源稚女按照他教的那样去做假动作却不小心崴到脚摔倒在了地上,他觉得自己好没用永远不可能像哥哥一样优秀,也永远没办法去东京见识那斑斓的世界,所以他忍不住就掉眼泪,这个时候王将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坐在山间小屋的屋檐下,王将总是会递给源稚女一瓶饮料,这让他想起了橘政宗,因为橘政宗每次看望源稚生的时候也会带给源稚生一瓶可乐,王将的举动让他有了一种古怪但不讨厌的重合感,喝着饮料源稚女觉得自己会像源稚生一样,有相同的经历成为相同的人。
王将是源稚女亦师亦友的存在,他给源稚女带来了新的希望,在这之前源稚女的生活应该一落千丈就这样无休止的滑落向深渊跟高高在上的源稚生永无交集,或者年迈的时候从黑道大家长上退下的源稚生会偶尔回到鹿取小镇找到同样年迈的他,温一壶热酒老生常谈当年的一二事,源稚女不想这样,他想追上哥哥的背影成为哥哥身边的那个人。
而在王将找到源稚女受到了学院霸凌的时候他没有去学校里找那些兔崽子,而是在隔天带来了一把竹刀教导源稚女刀术,源稚女说我学不会,王将说只要我教你就一定能会,你的哥哥用刀很好,你是他的弟弟那你没理由会比他差。
那是头一次有人会把源稚女拿出来与源稚生对比,源稚女心中有异动然后点头说好,我学,然后每一天从放学开始回家挥舞竹刀到累的晕厥,往往这个时候王将就会抱着他把他送进卧室,醒来之后又是全新的一天,枕头边放着一罐饮料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嘱咐着源稚女喝了饮料后去上学一定要有好心情。
在这样的教导下源稚女日益可见的发生了改变,从那个卑微的影子成长成了更茁壮的另一种“东西”,最显而易见的变化就是当他走在学校的走廊上时,会有女生偶尔悄悄的瞥他,在看见他的侧脸后又羞红着脸避开,这一点小变化让他很欣喜,因为当初的哥哥就是这样的。
霸凌他的那些学生在被他的竹刀轻松打倒后承认了他的实力,乡下的孩子们淳朴而又简单,源稚女很强所以他们就认可了源稚女,至此之后源稚女有了自己的小圈子,他得到了尊敬,得到了认可,更得到了崇拜和爱慕,亦如曾经的源稚生一样。
源稚女想成为源稚生,成为自己哥哥身边的人,所以在王将的教导下,在源稚女本身中逐渐脱胎出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有着源稚女的皮囊却完全不同于那个孱弱的男孩,这个人在各方面都在追赶源稚生,拥有强大的血统,有着非凡的魅力,那些曾经暗恋源稚生的女孩都转而喜欢上了这个人,曾经联谊会上不给源稚女正脸的女孩开始悄悄写来情书,考试上变成了别人费尽心思去抄他的,而他往往是第一个交卷,并且从来都是第一。
这个人已经不叫源稚女了,这个人变得陌生了,源稚女可喜欢叫这个人为风间琉璃,他逐渐的迷失了,回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了,照镜子更认不出里面的人了,镜子里的风间琉璃充满了魅力,优雅妖娆而强大,并且逐渐的王将也消失了,与之消失的还有那味道古怪叫不上牌子的饮料。
一切都像好的方向发展,直到那一件事的发生,让源稚女成为了连环杀手,被源稚生用刀贯穿了身体,抛入了那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风间琉璃杀了十四个女孩,用他们的尸体做成了蜡像封存在地下室里,风间琉璃喜欢唱歌,也喜欢艺伎的舞蹈,这些都是王将教给他的,风间琉璃是天才,学会的东西永远不会忘记只会日益精进,他杀了一个人,所以之后杀了更多的人,他唱过戏曲,所以他是以后最好的艺伎家。
那一晚风间琉璃在地下室看见了源稚生,他欣喜的想问源稚生,哥哥,我现在能陪你去东京了吗?但话还没问出口,回答他的就是刀尖,在那时候他才幡然醒悟回头去看镜子,看见里面穿着十二单艳美如鬼的男孩,知道了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啊,源稚生的确说过,当源稚女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就带他去东京,他们兄弟二人肩并肩的握着好刀站在东京的街头,两侧立着乌鸦一般的黑道,当他们走过时所有人都会像他们敬礼说您辛苦了,源稚女可以微笑着站在源稚生身旁回应他们,说不辛苦,能跟哥哥在一起不辛苦。
可源稚生做出承诺的对象是源稚女,并非是风间琉璃。
一切都像是发条上过头的玩偶,放在地上没有动弹,过于绷紧的弹簧终于断掉了,玩偶的零件四分五裂,零件散落在地上就像女人的肢体,触目惊心。
无法挽回,无法和解,无法解释。
源稚生只有一个弟弟叫源稚女,风间琉璃是鬼,在源稚生面前只有逃串,或者厮杀。
套房的大门被敲开了,走进来的是墨,她看见了梳妆台前尽可能的在装扮自己的源稚女,比起风间琉璃来讲,源稚女实在是太过孱弱了,将世界上最昂贵的化妆品粉黛在脸上也只能将白石点成相对漂亮一些的青石,相比起来风间琉璃却具有甚至能把鲜血涂抹成最为旷世绝伦的嫣红胭脂。
“源稚生在四楼,你随时可以去见他。”墨说。
“我还没准备好。”源稚女轻声说,他在给自己的脸上着粉好让那张苍白的脸颊看起来不那么像停尸房的死人。
“再耽搁下去你就会错过这次机会了。”
“错过也总比做错好。”源稚女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再给我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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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正坐在樱的身旁,今晚高天原里所有人都有工作,烨由的工作的会面本家大家长,恺撒和楚子航的工作是招待来宾,越夜幕亚的工作是照顾“生病体虚”的夏弥,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就像是在准备一场惊世绝伦的戏剧一样,大家在舞台上跑来跑去忙着彩排,而他只需要坐在后台一动不动就行了。
在路明非的面前用粉笔画着一条线,线后面半米外是樱,而在路明非的手旁是一台开着免提的手机通话人显示是越夜幕亚。
粉笔线是烨由留下的,原话是只要规规矩矩的坐在粉笔线后面那么路明非就会平安无事,一旦越过了这条线进入了卧病在床的樱的攻击范围里,路明非缺胳膊少腿他可不负责,同时视线必须一刻不停的留在樱的身上,除了眨眼不准挪开视线超过三秒。
当然如果真的出现了樱暴起的状况也可以选择大呼小叫,开着免提的电话那一头的越夜幕亚会第一时间知晓,夏弥的房间就在隔壁,守在门口的越夜幕亚可以在五秒内赶来援救。
路明非也抗议过为什么不让越夜幕亚守樱,他去照顾夏弥,而烨由的回答也很简单,现在他们和蛇岐八家的关系正微妙着,樱的身份特殊无异于是一个直达源稚生的传声筒,越夜幕亚和樱是老熟识,再加上两个人关系委实不太好,亦或者说越夜幕亚跟本家所有人关系都不好,他们两个人放在一起只会发生激烈的化学反应。
但路明非就不一样了,烨由好像很看好路明非的样子,用他的话来说如果把路明非和樱放在一起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有趣的事,路明非寻思着这家伙不会想让自己撬源稚生墙角吧,仕兰中学里他挖了陈雯雯这颗大白菜三年都没给把赵孟华的墙角锄翻,现在让自己博得樱的好感?做梦呢不是吗。
正坐在樱的一旁路明非心里胡思乱想的,小时候他看钢琴小天女柳淼淼弹钢琴自己眼馋也去学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是艰苦的,事实证明了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耐心在钢琴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路明非也不例外,他除了分清楚了哆瑞咪是哪几个键之后,其他时间都光练习发呆去了,钢琴老师让他自个儿练习枯燥无味的车尔尼练习曲,他盯着琴谱两眼一直就发了一个小时的呆,钢琴老师回来让他弹他屁音弹不出一个,老师当时看的视线就跟看根榆木一样,直呼路明非没有弹琴的天分,缴了四个课程的学费全是百搭。
但路明非那几个课时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学会,起码更会发呆了不是吗,大脑畅游宇外思维发散,盯着床榻上打着绷带少了只胳膊的樱,他立刻就联想到了断臂的维纳斯,大家都说残缺美、残缺美,但少了一只手樱以后应该不会再当忍者了吧?还是说源稚生有够冷酷继续把樱往危险任务上使唤么?那可真是没人性,也不知道樱退休后也没有退休工资拿。
似乎是察觉到了路明非的心不在焉,床榻上侧卧的樱轻轻的翻了个身子,这让路明非陡然元神归位精神紧绷,素来都听闻源稚生身边的侍卫都是一顶一的黑道好手,乌鸦和夜叉随便单拉一个出来都能在东京随便一个富饶的街区打下一个堂口做社长,那么身为贴身秘书兼侍卫的樱也必然是最强的。
一个忍者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最多训练过一丁点儿以色列搏斗术和枪法的路明非需要多大的力气?或许一根铅笔就够了。
“你你你你别乱动啊。”路明非有些紧张,樱任何一个动静他看着都像是要扑上来的预备动作,这个房间的锐器已经全部收拾出去了,但这依旧不妨碍路明非觉得这个女人能随时摸一把匕首出来。
“本家来人了。”樱说。
路明非神经一绷,樱怎么会知道源稚生现在在楼上,这间屋子是隔音的,而且烨由约见源稚生的时候也是避开了樱,难道樱还有不为人知的联系手段没被发现?
樱侧头观察路明非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成功的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在说出刚才的推论前她心中有65%的确信度,而现在从路明非的反应来看确信已经高达90%了。
樱做出这个结论的过程很简单,烨由并没有在身为俘虏的她身上获得有利的情报,并且在不到五分钟内离开了所有人疑为打了一通电话,这种情况下樱作为俘虏失去了获取情报的价值,那么她还能存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人质。
所以樱推测烨由给蛇岐八家进行了联系,而忽然召开的高天原party就是为了尽可能搅乱局势给他们自身的安全做保障,樱计算了一下源氏重工到高天原的距离,现在这个时间不堵车的话本家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而事实也正如她推测的一样,源稚生正坐在四楼的藤壶和烨由进行交涉。
“我没有什么利益可以被利用。”樱说道。
路明非看着床上的樱挠了挠头低声说道:“你是在担心吗?”
“担心什么。”
“你在担心源稚生会因为你选择交换情报吗?”路明非犹豫了一下问。
樱没有接话,她看着天花板面色平静。
路明非顿了一下又说:“我其实也不觉得源稚生会愿意用情报交换你,但这种事情谁又说的定呢,我们和本家的关系本来就不是打生打死的死敌嘛,或许在这种事情上我们能留有余地各退一步呢?”
“脚步声。”樱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