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已经遗失了,你不可能找到他,那一场大火把所有东西都焚烧了。”橘政宗面色平静如水,握着威士忌的手指有力而稳定,杯中酒液不起一丝涟漪:“你想成为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只能依仗还在沉睡的白王,但我会阻止你。”
王将站定了望着他,橘政宗察觉到对方在笑,他看不见面具后王将的模样但却不妨碍他感受到对方透露出来的笑意,嘲讽而又欢喜。
“旧时代如蝼蚁的我们,都从那一场大火中逃脱了,那神又如何会被凡人的火焰湮灭在历史中呢?他只是迷失在了尘世的往返中,当他闻着鲜血味儿找到归途时,他会携带着那些烧尽的火焰与仇恨归来。”王将说道:“届时是一场盛宴,王座之下的人匍匐着朝拜重新登上王位的神,却又以狰狞扭曲的模样互相厮杀吞噬着变强,再一步步攀爬上王位,将神的血肉一片一片吞吃掉得以成为新的神。”
“神的王座之下尽是虎视眈眈的臣民,互相视之为滋补的血肉食物,这样的神座未免也太孤独了。”橘政宗说道。
“这就是神的世界,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而渺小的人类又丝毫不停息的修建通往神坛的巴别塔。”王将说道。
“我老了,博士,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克格勃少校了。”橘政宗举起了酒杯透过烈酒看向王将淡淡的说道:“喝了这么多年的清酒,再喝烈酒也会觉得烧喉咙了。”
“不,当然不,邦达列夫少校,或者说橘政宗先生?”王将语气平缓道:“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拍上你的肩膀与你对视,从那双清澈坚定的双眼中我看见的是就连西伯利亚暴风雪都无法浇灭的野心,你内心的火焰不会随着身体的苍老而颓弱,反倒是会以那日渐干瘦的躯壳为柴火将野心的火种越烧越旺直到引火自焚。”
橘政宗安静了下来,没有说话,王将望着他说道:“不然你今夜也不会来赴宴了,不是吗?邦达列夫少校。”
王将看着橘政宗毒蛇一般的话语一刻不停的吐露了出来:“你说你只是个人类没错,但你在我研究以神的基因为标本的进化种时,也不甘落后的建造着自己的实验室不是吗?”
“那是为了提前一步阻止你找到白王。”
“阻止我?我看不是吧,邦达列夫少校。”王将的语气变了:“你说你只是一个人类,也只想是一个人类我是认同的,但你做的事情却可不像是一个人类安居于自己所在的层次呢。”
“你有个女儿是吧,绘梨衣?”王将轻笑道:“我们都在研究进化种,从神和白王的身上提取基因试图将残破的血脉补全,我想成为新的神,而你呢?为了阻止我?不全是吧,或许你是想将你受到血脉侵蚀的女儿补完,让她真正的解脱,亦或者...成为像神一样的东西?”
“你的女儿成为神之后还是你的女儿,一个以人类之躯掌控着神的存在,真是想想就令人可怕啊,邦达列夫少校。”
谁也没有注意,在屋内对话的时候,一个激光点恒定的打在窗户上,将这些话语分毫不漏的转播了出去,大雨影响着无线电的传输,而在无限电中的所有人都屏息聆听,背后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特别瞭望台之下的普通瞭望台内,CK靠着围栏望着雨夜的东京,她左手按住耳麦,一边眺望着这瓢泼的大雨一边聆听着恶鬼们的低语。
“上杉家主存在的意义原来是成为人偶。”地下车库里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上杉绘梨衣这个角色在日本的局势中一直处于很微妙的一个环节,最初他们只认为这是蛇岐八家隐藏起来的最终武器,而随着局势的演变,他们也才开始反应过来绘梨衣比起深藏的武器,而更像一柄关键的“钥匙”,为的是打开最后舞台的大门。
而现在,一切都明晰了起来,每一个棋子的位置、用处,以及执棋人的意图。
“任何进化药的药力,以及手术改造都是有限的,最终只能制造出怪物来,这点我清楚,你也清楚。这不是因为药物的成分还不完善,而是因为进化药已经超出了基因学的范畴。真正的进化药是一种炼金药物,核心成分是古龙之血,尤其是白王的胎血。只要获得那胎血,你和我都有机会造出完美的进化药,那么这种进化药将会被用在什么人身上呢?那个人必须能够耐受龙血的毒性。”王将发出轻微的笑声。
“你认为我会把完美的进化药用在自己女儿身上,用绘梨衣来制造完美的龙类?”
“所谓完美进化,是能够保持神智的究极进化,她即便进化为龙,依旧是你的女儿。以她对你的顺从,可以为你毁灭世界,这是你一直养育她至今的原因。”王将说:“因为你认为神已经死了,在黑天鹅港的实验中你我都知道,神的基因是完美的链接,可以治愈一切猛毒,适应一切恶劣的环境,只要有了神,白王的进化药毒性再强都能被中和。”
“所以你找我来是要跟我说你找到了神以及白王,拥有了让你我成为超过金字塔存在的方法。”橘政宗淡淡的说道。
“按天朝的古话来说,你走的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假借自己成神后的女儿统治这个世界,但现在我将一个更好的选择摆在了你的面前,你是想自己登上神位统御天下,还是甘心躲在神位后做一个幕后的操偶人?”王将说。
“所以你想交易什么?你是想娶绘梨衣么?重现历史中白王与黑王的故事?”
“我知道很多年以前蛇岐八家就开始勘探藏骸之井的位置,在今天的日本,也只有蛇岐八家这种超级家族有实力挖掘神代的遗迹。换句话说,你们最有机会找到白王,但就算你们得到了胎血,凭你所掌握的技术也很难造出完美的进化药,你靠的只是我当初留下的研究资料,在这个领域,你作为学生还是很合格的,但想制造完美的进化药,你还需要老师的帮助。”王将说道:“并且只有我知道神的位置,可以让你也成为完美进化的一环,不再依靠你培养的哑巴人偶。”
“造出的进化药归谁?”
“自然是平均分配,成品你和我一人一半。”
“然后你和我都会进化为纯血龙类?”
“是啊,届时若是你还想独占王位的话,大可以向我发出挑战,或者像以前一样在我背后开一枪。”王将微笑道。
“听起来很公平。”
“不得不公平,白王即将苏醒,迷途的神也正在回归的路上,在局面变的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我们两个人强强联手。”王将说:“现在日本的局势很乱,蛇岐八家与猛鬼众都在寻找白王的藏骸之井,神有可能现在就游荡在东京的街头,无论是白王先复活,还是神先寻仇而来都是一场灾难,我们需要在局势变的更乱之前联手。”
“二十年前,我们本该已经携手进行合作,但你在我的背后开了一枪,可我不介意,如今二十年后,你我都将成为枯骨,对于神位的渴望是我们厮杀的根源,亦又是我们之间彼此最牢固的纽带。机会又一次摆在你面前,我们终于接近世界的王座了!你可能放弃么?”
窗外东京的黑夜划过雷电,照亮了橘政宗白色的衬衣,他垂首望着手中紧握的酒杯,平静的酒面倒影着他的脸,像是在忏悔,亦或者祷告。
“是啊,二十年了,芥蒂和仇恨都该被埋进了坚冰里,我们是该谈谈合作了。”橘政宗抬头看向王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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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稚生摘下了监听的耳麦,他不想再听了,那是恶鬼之间在互相磨牙吮血,低语着这个世界上最为恐怖的话。
“老大,老大,你不要太冲动。”乌鸦试图挡住源稚生,但却被源稚生拨开了,力气不大却让他倒在了水洼中,抬头去看源稚生的背影,厚重高大的就像含怒的不动明王。
今夜的事已经不是和平谈判能解决的了,那一夜在源氏重工的养殖池中,源稚生切下橘政宗五指给予十指连心之痛的惩处,亦然也将信任继续托付在了对方的身上,他们承诺将共同抵御王将,阻止白王的复活。
如今橘政宗却再次的背叛了他,橘政宗不知道的是从养殖池事件后自己的电话就被装上了监听器,送回绘梨衣的那一场大雨中,王将和他的通话录音早被乌鸦窃取到了,在播放录音后源稚生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当面与橘政宗对峙时就已经证明了,他对橘政宗的无条件信任已经到此为止了。
没有想象中的怒火中烧,源稚生面无表情的走上前从夜叉的手中取下了蜘蛛切和童子切,夜叉看着面前的大家长嗅到了不可遏制的血味,他没有多说只是退到了一旁。
“留在这里等我。”源稚生说后,从暗处走向了东京塔前的广场,雷霆划过天际的白芒照在逐渐开始奔跑的他身上,身穿执行部黑色风衣的他就像白面的死神。
雨点零落着打在源稚生的脸上,他的表情如钢铁般坚硬,两柄古刀插在腰间雨水从刀柄上滴落砸碎在地上,他踏着积水视线如鹰一般锁定了不远处的东京塔,疾驰在黑色的雨夜下人未到攻势却提前笼罩了整个周边。
监听但不发出无线电波的方法并非只有激光窃听器一种,还有就是最原始的有线窃听器,一根细细的导线把特别瞭望台里的声音信号导到铁塔大楼中,再通过发射器发送到源稚生的耳机里。
背叛的言语就像毒蛇一般将最后的信任抽掉了,源稚生感觉有些无力,那种发自全身上下的脱离感让他觉得叹息都是一件费力的事情,脑袋里又浮现起了当初与橘政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山中的小镇里,潺潺流动的河水边,那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带笑意的中年人递来的可乐。
当回忆被拆散成碎片的时候,脑袋里有根神经就像烧红了一般疼痛,虽然源稚生知道在黑道中欺骗与抛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就算是樱、夜叉和乌鸦抛弃他,他都只会冷然的接受然后肃清,可现在一度抛弃他的是橘政宗,那个发掘自己,成为自己养父的男人。
火炉边的打铁声以及老人映着缥缈火光的双眼依稀还在眼前飘荡着,他说稚生啊,我们每个人都深陷泥潭中,想要彻底逃离这里只有把挡在面前的一切斩断,纵然你背后会堆积满尸山血海,你会身披恶鬼的血衣,但终有一天你会看到边岸,你踏上去,不再回首过去,你就真正的逃离了过往的世界。
源稚生问如果挡在面前的障碍无法斩开怎么办,橘政宗吐了一口清酒在熔火的刀身上,将断掉后重新铸好的蜘蛛切递给了源稚生,他说你必须斩开,你是皇,是天照命,生来就是要斩断命运的人。
所以即使挡路的是你,我也要斩开吗,老爹。
源稚生踏过一个水洼,水滴溅起向四周,接近东京塔后他毫无保留的爆发出了惊人的杀意,就像在黑暗中点亮了一枚火炬,埋伏在东京塔旁高楼的CL瞬间就锁定了他,与此同时耳麦中也响起了风间琉璃和恺撒的惊异声。
“该死,象龟怎么在这里?”
“哥哥?”
意料之外的第三者出现在了场内,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源稚生的出现很可能破坏掉他们的计划,橘政宗和源稚生达成了共识之后很大几率会联手起来对付源稚生!
“该死!他不是想当象龟么?当乌龟最重要的就是要缩头他不知道么?”恺撒怒骂。
“快!封锁电梯和铁梯!哥哥在王将面前未必有胜算!他低估了王将!”风间琉璃急促地说。
恺撒悚然。风间琉璃没必要贬低源稚生的战斗力,但是如果连皇也对付不了王将的话,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杀死他的办法都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