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黄昏之时，又到周启晚课时间。
他席地而坐，将屈原的天问前半部分拿出来，作为此次讲课的论题，至于后半部分，涉及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历史，不便言之。
他们一行人，已经在荒漠中行走了四日。
周启没有用神通法术，将荒漠之行当作一个悠闲的旅程，至于有武天与鹤见两个弟子，倒是遇不上什么危险，荒漠中的凶残野兽，大部分也打了牙祭。
天神卡尔与比克也紧紧跟随下来。
严酷的环境对他们也没有影响，为了掩人耳目，才装出普通人的模样。
周启每日讲道，也没避开他们，卡尔与比克也跟着一路旁听。
天神卡尔越发震惊！
他从未接触过这类哲学思想，尽管活了数百年，自诩为地球上学识最丰富的神灵，都在周启每日讲道的故事与经典中所沉迷。
比克也是如此。
周启中途特意讲了几个从不同角度去看，就能得到不同体会的故事，这对于他心中传统的正邪理念，冲击极大。
“我想要成为天神的理由是使世界变得更美好。”
比克心想：“可是世界需要一个全盘操控的神灵吗？”
比克还未察觉，产生这番想法的他，已经偏离天神为他铺设好的道路了。
天神卡尔还处于震惊中，未发现这一点，周启却敏锐察觉他理念的改变，在接下来的故事中，更是添加了客观唯物的自然观。
今日所讲的天问，便是专程为比克准备的。
天问全篇都在询问，问天地、问苍生、问鬼神，字字如矶，是屈原对于宇宙本质最原始的追问。
这又是对神权的一大冲击！
哪怕是天神卡尔，初听天问时，都不免陷入思考中。
他作为神灵，知道宇宙是由界王神创造的，可界王神又是谁创造的呢，最初的神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就头皮发麻。
天问全篇思想，就是以形而上哲学观对宇宙进行剖析，这从根本上就在质疑神灵的统治。
天神卡尔心中愈发忧愁，看了眼认真思考的比克，已经有种不该下界的后悔之情。
“关于天问，我不要求你们现在理解出来。”
周启平静道：“只需要将他记在心中，并时刻保持对万事万物的疑问。”
武天与鹤见恭敬点头称是。
比克也下意识点头，将天问记在心中，这几天所听过的故事与知识，都将成为他成长的滋粮。
“周先生....”
天神卡尔犹豫再三，开口道：“请问这些道理，您是从哪里听来的？”
周启老神在在：“道理本来就在那，只不过从未有人将其挖掘出来。”
卡尔无言。
说得的确很有道理，可地球几千年都没人挖掘出的道理，怎么从你口中变着花样的蹦出来？
天色也逐渐变晚，就在众人以为自己要向前几日一样，在原地休息一晚，忽然一阵凉意袭来，空气中多出了充沛的水汽。
“不会吧！”
鹤见抬头望天，天际尽头，阴云滚滚。
要下雨了！
他皱起了眉头，环顾一圈，附近空空荡荡，地势平坦，连个避雨的山坡都没有。
“师兄，我们不能让师傅淋雨！”鹤见拉着武天在一旁说起悄悄话。
武天也一脸忧愁。
他们淋雨倒是没关系，可总不能让师傅淋雨吧！
师傅也神念传音过，不能在这外人面前施展道术仙法，否则一道雷霆，劈了这雨云也行！
“要不，我们联手将这雨云打散？”武天出了一个主意。
鹤见想了想，摇摇头。
“这里已经是草原的边境了，我们连着露营了好几天，不如去找一找，有没有城镇与村庄，好将师傅接过去，不行的话再打散这雨云！”
武天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点头应下。
他们上前跟周启报了这想法，周启只是淡然挥手，便让他们自行行动。
武天与鹤见分开两路，犹如檀弓残影般消失在草原中，只留下周启与天神卡尔及比克在原处。
卡尔看着盘膝而坐的少年，迟疑犹豫。
对方两个徒弟不在，这正是撕破脸皮的好机会，从气的感应中，这个少年根本就是个普通人。
可他又不确信对方是不是真的是普通人？
能够教出两个功夫如此高强的徒弟，能随口说出内含大道的经典，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
在这犹豫中，比克却忽然走到周启身前。
“周先生。”
比克青绿脸有些赧然，“您昨天所讲的那些，我有些地方还不太明白。”
周启微微一笑，随口解答了他的困惑。
比克大喜，又顺着这些问题继续追问，周启对好学之人，求进之人向来友好，更是席地而坐，为比克从不同角度讲解道理。
一旁的天神卡尔浑身不自在。
总有一种自己继承人被拐跑，却毫无办法，只能蹲在门口听着夜跑声的心酸感。
“不能让比克留在这里了！”
他下定主意。
再留下来，替补天神就要成周启第三个弟子了，亏惨了！
....
“烧焦的味道？”
武天疾驰的身形，陡然停顿下来。
他停驻脚步，顺着气味方向望去，化作残影冲刺过去，视线的尽头，一座村庄矗立于草原边境。
武天来到村庄口时，放慢了速度，眉头紧锁。
“有人吗？”
他大声呼喊。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村庄有着草原的风格，并非是传统木屋结构，更像是蒙古包。
大小不一的蒙古包，组成了这个聚集地。
武天轻声踏入村子，敏锐的鼻尖尽是血腥味道，触目而见尽是暗沉的血液，灰色的蒙古包有着烧焦的痕迹，大部分又被血液所染。
混杂砂石与草地的土地，被血液浸得发黑。
武天面色严峻，一边大声呼喊，一边检查环境，却连尸体都没找到一具。
草原牧民放牧为生，可这个村子连一头牛一只羊也看不见，羊圈被打开，有动物脚印连成一片，向着西边而去。
“难道是遇到了强盗？”
武天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就算遇到草原大盗，也不至于连尸体都看不见。
这里就像是尸体被特意收走一样！
武天正想回去汇报情况，耳朵微微一动，竟听到极为轻微的呼吸声，他身如闪电，飞快穿过村庄，在一个保存良好的蒙古包中，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地窖。
地窖之中，竟然是一对昏迷过去的男孩与女孩。
第262节 第十九章 我什么也不选（6K）
“醒醒！”
武天顿时慌神，将昏倒的男孩女孩扶起来。
这两人只有微弱的鼻息，面色发黄，脸颊内凹，武天把了一下脉搏，已经接近于无了。
他看出这二人是因为长期的饥饿而昏倒的。
该死！
武天背着女孩，又将男孩夹在腋下，用尽全部的速度，犹如流光般回到了周启身前。
“师傅！”武天将两人轻轻放在地上，哀求道：“求求您救救他们吧！”
周启眉头微皱，扫了下昏倒的孩童。
马上就看出，这两个孩子已经接近死亡边缘线，除非迅速补充生机。
气做不到这一点，它的破坏性太大。
“可惜了。”天神卡尔摇摇头，他同样察觉这对人类孩童的危险。
就算是他也没办法立刻救回来。
除非给二人服下仙豆，可他此时也没带仙豆在身上，回天界取的话，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他们早就凉透了。
“让开。”
周启挥手让武天离开，来到昏倒二人身旁，在武天期待，卡尔古怪的目光中，抓起两人的胳膊，就渡了一道法力过去。
星宇法力从掌心冒出，成丝结缕，化作最根本的生命精华。
肉眼可见，两人面色红润起来，凹陷的身躯也像是充气般缓缓胀回。
“不可能！”
天神卡尔面色震惊。
他完全感应不到气的流动，却亲眼看到这对生死线徘徊的孩子，慢慢恢复过来。
这，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在众人注视下，周启缓缓收回法力，慢慢的，昏倒的男孩睁开了眼睛。
他浑浊的目光，在周启、武天与卡尔脸上划过，停留在比克脸上，继而从胸腔迸发一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