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他的表情很挣扎，扭曲，迷茫，非常的复杂。
“为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居然有些，动摇了。”
沈弈平静地说道：“你能感觉得到那些被封印的情感和记忆了，我破坏掉了思想钢印，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逆印的虔诚者。”
十一的神情变化剧烈。
他回想起许多事情，记忆起少年时期的自己，那时候......自己其实完全不信任祭礼之神！
毫无理由的，成年后的自己成为了“棋盒”的首领，就像是父亲一样。
为什么？
难道，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是“弈棋者”？
说到底，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事情，真的属于自己的想法吗？
十一猛然一惊，如果是以前，自己根本不会产生这种质疑的念头！
“我......我真的......怎么会是这样？”
在剧烈的情感变化中，十一的眼角不知不觉间湿润了。
一直以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杀了那么多人......世世代代的传承，无数年来，自己的祖先们都在承受着什么？
他们的人生岂不是毫无意义？
沈弈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十一久久无法平静，身体出现颤抖，凝视着沈弈大声道：“如果，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身为祭礼之神化身的你，又为什么要破坏的完全降临？”
沈弈果断地给出了答案。
“因为，一旦祭礼之神完全降临，此世界的一切都会毁灭，而我珍视的人和物都会迎来悲惨的结局。”
“即使是同一个人，在少年时期、成年时期、老年时期，性格往往也会有变化，会否定自己的过去。”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即使我的确是祭礼之神的化身，但并不代表我和想法一致，事实上，那种东西不会和人类的思维有多少相同性。”
“原来如此。”
不知不觉，十一变得平静下来。
他似乎是相信了沈弈的说法。
双方一时间陷入沉默。
沈弈在思考自己要怎么做，是否要杀了这个男人。
他的确罪大恶极，造成了薰的悲惨，但这都是被世外之神的精神控制导致的。
事实上，这个男人也只是巨大悲剧中无力的一部分。
然而，这是不杀他的理由，可是，杀他的理由也有很多很多。
就在这时，十一突然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解脱我？”
沈弈解释道：“因为，我觉得这是不对的事情......你们世世代代都在被操纵，这种扭曲的悲剧让我这个共情心理较强的人看不惯。”
的确如此，沈弈不是对悲剧会放着不管的人，没看到也就算了，但看到了就会想管。
当初，他就是如此拯救的艾娜。
“我明白了。”
十一轻轻点头。
看不惯是吗......原来如此。
沈弈站了起来，说道：“那么，别再召唤我了。”
“不。”
“我还是要继续！”
第318节 第三百零六章 决绝（4K）
沈弈平静地望向他。
这个男人的神色很平静，可是眼神里却蕴含着一种东西，深邃至极，无法忽视。
愤怒。
极度的愤怒！
宛如火山喷发，像是陨石坠落！
沈弈还从未见过有如此愤怒的人！
十一站起来，微微颤抖的手按住桌子，脸色尚显得平静。
其实，他这一辈子都鲜少愤怒。
“我逐渐动摇了，怀疑了，觉得你说得是对的......我们一族，连名字都被抹消，毫无意义的一代代人，的确都只是被你控制的棋子，仅此而已。”
十一顿了一下，神色中除了愤怒，还有着一种深深的绝望。
“祭礼之神的力量束缚了我们，而能破坏它的存在，也只有同级别的‘三’之一......我已经明白了，你的确就是真正的‘弈棋者’。”
沈弈默默地看着十一。
十一也凝视着他，缓缓开口。
“你为什么如此的傲慢？”
我傲慢......沈弈知道自己当然有傲慢的成分，这是强者皆有的“局限性”。
随着自己的心意，去支配和改变他人的生活和命运，贯彻自己的任性......这本身即是强大的基本单位。
无关性格和其他因素，强大本身就是傲慢的绝佳诱因。
十一继续说了下去，神色终于不再平静，声音中充满悲愤，控诉着命运。
“你现在突然站了出来，说停下来，难道一切就能挽回，所有的事情就能停下来吗？”、
“这么多年！无数人，多少代人，许许多多的‘棋盒’成员为了让祭礼之神降临，做出毫无意义的牺牲！毫无意义的杀戮！而我们现在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了，一百步走到九十九步半了！即将把一切完成......”
十一终于彻底无法压抑自己的愤怒。
他咆哮起来。
“你说不继续了！就不继续了！你觉得不喜欢了，就让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前功尽弃？”
从生下来开始，十一其实就是一个平稳文静的孩子，最喜欢的就是默默读书。
其实，他一直都不喜欢打架，更不喜欢杀戮，在成年前养了很多小动物。
这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
他还从未有过发狂愤怒的情形。
可是这时候的这个男人，却比谁都更加的愤怒和绝望。
“是你背叛了我们！你想开启这一切就开启！想结束这一切就结束！你为何如此的傲慢？我们就只不过是棋子，蝼蚁，所以毫无意义吗？”
从小到大，他见过的一个个人，看到的一卷卷历史，所有的经历都在脑海中浮现。
一切，一切都让十一感觉到深深的愤怒与绝望。
他的语气重新压低。
“所以，我会继续下去......这不是为了祭礼之神，而是为了‘棋盒’。”
即使是错误的道路，也依然要走下去吗？
沈弈没有说什么，这是对方的决定。
如果，他执意如此，自己的回答也非常简单。
“你会死。”
沈弈平静地看着眼前愤怒的男人，继续说了下去。
“应该能明白吧？无论如何你无法战胜我，战胜世外之神的化身......就算人类形态的我杀不死你，但只要有机会，我会截取其他世外之神的力量，你绝无幸存的可能。”
沈弈说的道理很简单，也很符合逻辑。
即使现在的他无法杀死十一，可只要通过其他神选者的召唤，降临为世外之神，那么想杀死已经暴露的十一是举手之劳。
十一眼中的愤怒渐渐消退，他逐渐变得平静，沉默，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月光。
这个男人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松，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解脱了。
如果对方不是那个祭礼之神的化身，十一真的会用一生报答他。
然而......
他轻轻点头开口。
“有些事情，不是知道会死就放弃的。”
十一轻轻伸出手，在掌心处出现一个气泡般的小球，接着，透明小球迅速扩大，特殊的波动向周遭扩散。
“圆。”
十一发动了无形之术。
透明的气泡转眼间笼罩整个望月县，只不过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
沈弈微微一愣，随即感觉到这应该是某种结界。
在此范围内的一切，都逃不出对方的感知。
这应该是第一大陆的无形之术，使用方法和效果，都和第二大陆有所不同。
十一闭上眼睛，感知过后，重新睁开眼睛。
“你的确是一个人来的，那么非常好，你拿我不会有办法的......不如给你一个情报吧，单打独斗，我是无敌的。”
十一如此说后，又用手指一点，指向沈弈。
“戮。”
沈弈下意识地变成白雾，弥漫到房间各处。
下一瞬间，某种无形的力量划过，十一眼前的白色雾气都被打散，空气立即为之一新。
沈弈能感觉得到，这是种极突然的杀伤性无形之术。
而且是血肉之躯无法承受的威力......准确来说，“戮”应该是从体内起作用的法术，肉体再强大也无法抗衡。
然而，白色雾气即使被打散，依然不会让沈弈受到任何伤害。
沈弈在白色雾气中轻轻伸出一只人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