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弈思考着要如何做，现在的自己，手里有了一样最重要的筹码。
不，其实是两样重要的筹码。
第一个当然是手中的这支暗金色羽毛笔。
虽然不清楚它到底有什么用，但梦魇导师无疑很需要它。
而第二个筹码，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梦魇导师自己的性命。
梦魇导师在原处沉默许久。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透露出哪怕半点表情。
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没有感情，这也是很有可能的，某些无形之术、神秘遗物的使用，都会把情感献祭。
但他的眼睛里却再度流出眼泪，像是在为自己的罪孽忏悔，又仿佛在为某种事物的凋零悲伤。
梦魇导师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沈弈没有犹豫，回答道：“解开你在两个人身上布置的无形之术。”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情况很微妙。
要进行的是博弈。
梦魇导师和他都有对方想要的东西，无法直接杀死对手，同时，双方又互为确实的敌人，毫无疑问都想着如何解决对方。
就像是互相拿枪指着对方，却又要一起做事情的两个牛仔。
“嗯。”
梦魇导师闭上眼睛，陷入沉默，回忆了一会，点了点头。
“我可以解开无形之术，也可以听从的你的安排，前提是我要确认一件事情。”
沈弈没有惊讶，直接反问道：
“那么，你想要确认什么？”
梦魇导师凝视他的眼睛，说道：“就是......我无法直接杀死你，抢夺走你手里的‘记录事实之笔’。”
果然如此，必须先打一场才行。
沈弈也很清楚，只有梦魇导师确无法战胜自己，才会被自己的条件威胁。
“来吧。”
沈弈平静地再度掏出古朴的戒指。
这是从“惊悚剧”亨利那里夺来的神秘遗物。
“诚实与谎言”
沈弈戴上戒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谎言”。
“谎言......我会陷入沉睡。”
梦魇导师白皙的手掌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沉睡。”
接着什么都没发生。
他一点都不尴尬，神色未变，也确认自己的确没办法把“弈棋者”拖入梦境世界。
在梦境世界里，梦魇导师自认为......自己是无敌的。
但是在物质世界他也并非任人宰割。
于是，梦魇导师立即施展了新的无形之术。
沈弈眼前的梦魇导师从原本的一个，转变成了更多个，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地增殖，同时每一个都具备实体。
这是一种高深的无形之术，“梦影缤纷”，区别于“梦幻泡影”的同类型幻术，每个“梦影”都不具备本体的实力，却也都存在着真正的实体。
梦魇导师是永恒梦魇君王的神选者。
他具备让现实和梦境两个世界混淆的能力。
仅仅是一瞬间，梦魇导师的身影就增殖到成千上万，堆满整个防魔局大楼，且每一个人都具备实体。
沈弈平静地望着这一切。
他的身体化成雾气，包裹住大楼，开始感知体内每个存在的区别。
在很短的时间里，沈弈就确定了对方的本体，因为真正的梦魇导师实力非常强大。
他已经跑到了局长办公室，躲在其中，准备发动新的无形之术。
沈弈毫不犹豫地从白色雾气变回本来面目，重新成为人类的形态，与此同时，对准一面墙壁甩出螺纹手杖。
螺纹手杖开始变形，从原本的手杖变成了一条黑色长鞭！
长鞭穿透一面面厚实的墙壁，直接延伸到局长办公室内部，在一瞬间就将十几米外的梦魇导师团团捆住。
“过来。”
沈弈冷漠地把对方拉过来。
梦魇导师的身体直接被拉飞在半空，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慌失措。
他轻声说道：“梦魇群落。”
伴随着一面面紫色的图案凭空出现，成百上千只魇兽出现。
拥有黑色野兽的外形，却没有任何五官，脸上只有一个黑色的巨大空洞。
每一头魇兽都拥有扭曲级实力，几乎免疫物理层次的打击，仅仅凭这群魇兽，就足以摧毁一支近代军队。
“数量弥补不了质量的差距。”
沈弈完全没有理会成百上千只魇兽。
它们冲到他的身前，试图撕咬，抓击，但能粉碎合金的牙齿和利爪也根本无法突破“旧色十字架”的防护。
沈弈不管不顾，继续缩短“万千变化之兵刃”变成的鞭子长度，直到把被捆绑住的梦魇导师拉扯到身边。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还有什么能力？”沈弈平静地开口。
躺在地上的梦魇导师说道：“你的确很强大，弈棋者，我的实力在物质世界会受到限制，只有当我回归梦境时，才能真正达到‘不可接触’的等级。”
“在这里我无法对抗你。”
沈弈笑了，认真说道：“是吗，说不定在梦境里，你会后悔面对我。”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不知道你能不能解答一下。”
梦魇导师沉默，不置可否。
沈弈询问道：“你们调走了防魔局的王牌，那么，又如何保证王宫里的人不会出手。”
“她不会的。”
梦魇导师没有犹豫，直接说道：“......因为，她已经放弃了抵抗，打算迎接既定的结局，而我们则不一样，从不打算放弃。”
他想了想，突然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嗯，实际上，她或许会希望我们能成功。”
沈弈微微皱眉，说道：“虽然我有时也会打哑谜，但实际上，我很讨厌‘谜语人’行为。”
梦魇导师看了他一眼，说道：“看来你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神通广大，至少，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而这些事情在我们这个层次应该都是知晓的。”
“你如果真的是世外之神的神使，理应也明白前因后果。”
果然，问了稍微出格的问题，就直接被看穿了一点。
沈弈有些讨厌思维如此敏锐的人。
但他是无所谓的。
因为，他没打算真的让梦魇导师一直活下去，即使对方知道了自己不是世外高人，可是那又如何呢......死亡会让他保守秘密。
嗯，在这个世界里，死人好像也不是那么靠谱的保密者。
躺在地上的梦魇导师动都没有动，就又释放了新的无形之术。
成百上千的魇兽聚集在一起，层层叠叠，堆砌成小山般的高度，逐渐融合成一头巨大的，由深黑色体表构成的巨龙。
梦魇之龙。
体表硬度已经能够承受灾害级攻击。
沈弈看都没看，神色平静，没有犹豫地挥动螺纹手杖，伸长数百米的黑色长鞭在怪物脖颈处一扫而过。
梦魇之龙刚刚发出一声怒吼，吼声突然戛然而止，无比庞大的头颅掉了下来。
它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塌，冒出黑紫色的烟雾，渐渐消失。
梦魇导师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也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
“在物质世界里，我绝对无法击败你。”
沈弈轻轻点头，说道：“继续我们的交易吧，解开两个无形之术，然后，我会把它给你。”
梦魇导师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暗金羽毛笔。
“好，我同意。”
“但我必须在那两个人的身边，进行肢体接触，比如，触碰手臂，只有这样才能解开无形之术。”
沈弈沉默了半晌，对方很可能使诈，但他说的解除方法不违背无形之术的原理。
他对苏翎下的“梦中人”需要肢体接触才能施展，想要解除它，自然也需要同样的条件。
沈弈开启隐匿状态，平静地做出指示。
“向前走。”
“我带你前往她们在的地方。”
梦魇导师轻轻点头，并没有任何反对，老实地起身，跟随着沈弈。
两人从寂静的防魔局离开，来到西贝兰德的街道。
整条街道上都是沉睡着的路人，每一个人都睡得相当香甜，在梦乡中醒不过来。
贝兰德从未如此寂静过。
唯二还在这条街道上活动的，就只有身份相悖，立场不同，会生死相杀的两个男人。
梦魇导师突然开口，说道：“你不问问我，关于‘作家’的计划吗？”
沈弈微微一笑，说道：“我询问过一次，接着亲眼见证了‘惊悚剧’的下场，难道你也想要落入那种下场吗？”
梦魇导师摇了摇头，说道：“我的能力在‘作家’的计划里，非常重要的部分，他还不能轻易失去我......当然，我也不能透露‘作家’的真实身份，否则会立即死亡。”
沈弈沉默了，一直以来，他都对“作家”的计划感到好奇。
但他更疑惑对方为什么要主动透露秘密。
梦魇导师沉默了一会，主动说道：“我们的计划实际上并不邪恶，只是有些看起来......不合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