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佐藤放松着心神的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一对年轻情侣的交谈声。
年轻男性：“喂，我们今天去你家好不好？”
年轻女性：“还是不要了吧。我爸爸上次看到了你，说要是再看到你，就要打断你的腿。”
年轻男性：“听起来真是糟糕啊。”
年轻女性：“不过没有关系。我今天上午的时候，特意当着他的面偷了东西，现在他肯定气的要死……今天晚上我们去你家吧。”
年轻男性：“你还真是坏啊。”
年轻男女的交谈并没有引起佐藤丝毫的兴趣，哪怕他明知道那是错误的。
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
父母的教诲，他始终记在心中。哪怕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了，他依然谨慎的遵守着这个习惯。
不给其他人惹麻烦，自己也会少很多麻烦。在工作的时候，不犯错误就是最大的优胜，远比个人能力重要。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随着电车的震动，那名年轻女性的包包蹭到了佐藤的腿上。
毕竟是这样特殊的地方，年轻靓丽的年轻女性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很利索的转过身来，抓住了佐藤的手。
“痴汉！”
与此同时，那位衣着打扮十分潮的年轻男性也走了过来。
“哪边来的大叔，敢调戏我的女朋友！”
没有丝毫犹豫。
佐藤立刻点头道歉。
“对不起。”
“你以为道歉就有用吗！混账！”
时髦男青年看起来极端暴躁，他一拳打在了佐藤的肚子上，让他的身体弯成了一只虾米。此时车厢中的人并不少，不过并没有人上前管这事。
佐藤没有反抗，仍然在不断的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
“算了算了，这种痴汉让我看的恶心，我们离他远点吧。”
男青年似乎还想借此敲诈一笔的样子，不过被那么多人注视着，女青年终究还是感觉有些为难。她拉住了男青年的手，走到了一旁。
“算了算了，还是算了……”
“哼，便宜你了。像你这样的痴汉，就该被送到警察局去！”
吵闹中，两个年轻人去的远了。
车厢中再度恢复了平静，喧闹发生的时候，没人站出来。喧闹结束之后，同样也没有人站出来。车厢里明明还有很多人，却全都像是死人般毫无反应。
“呼。”
佐藤靠着座椅，长舒了一口气。
他一点也不怪周围的人，因为他知道，他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原本快速跳动着的心音，渐渐舒缓了下来。感觉舒服一些的佐藤靠着座椅，他茫然的睁着眼睛，看着窗户上微笑着的自己。
啊，不小心把微笑收回去了。
原来刚才我还在笑。
看着玻璃上的自己，佐藤忍不住这么想着。
如果单论样貌的话，佐藤其实也不算太差。虽然已经比不上那些年轻人，但因为认真的整理，其实也说不上让人反感。精心梳理过的头发，蹭亮的黑色皮鞋，得体的西装，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甚至有一种成功人士的感觉。
佐藤最得意的是自己的笑容。
和刚刚毕业时那份拙劣不同，此时时刻维系在佐藤脸上的，可以说是相当有技巧的微笑了。
虽然时不时的有女同事在背地里议论他的笑容。
这笑容，用矫揉造作不足以形容，说是轻薄也不妥当。说成娘娘腔也不贴切，说是赶时髦也全然不符。
他安静的这么笑着，不言不语，不伤害任何人，却又诡异的让人感到害怕——她们是这么说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在笑着啊。
佐藤凝视着玻璃中的自己，渐渐出神。不知不觉间，车厢中的人们已经走光，只剩下了佐藤一个。
佐藤收好听诊器，低着头朝着外面走去。
正在这个时候，佐藤感觉自己好像跟谁撞了一下。
“对不起。”
佐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他的人生经历告诉他，无论碰到什么事情，先道歉，不引起对方的反感，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谓的正确与否，其实没人关心。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才诞生了这样的想法呢……啊，是自那位前辈死了之后。
那位前辈具体的名字，佐藤已经记不起来了。似乎和他一样姓佐藤，又似是高桥或者铃木这样的姓氏——当然也可能是田中。
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毕竟他已经死了。
在佐藤的记忆中，那是一位很热情的前辈。他很强壮，对人也很亲切，业务能力也相当优秀。据同事们说，他之前上学的时候，一直是学校棒球队的主力成员。可惜的是，他后来因故，没能开启自己的棒球生涯，而是按部就班的，成为了一位上班族。
那位前辈一直很照顾他，因此佐藤一直记得。
在佐藤的印象里，那位前辈似乎很喜欢看《人间失格》。在任何有闲暇的时候，他都会看那本书。一直看，一直看，以他的阅读速度，他应该已经读了那书许多许多遍了，但他还是一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