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投向不远处,地面上一大滩脏器和肠子正在冒着热气,数十头乌鲁嘎鲁姆连死都是怒睁着眼睛,暗红血液从它们的残尸中流淌而出,与地面上的尘埃土壤混杂成血泥,猛兽体腔内那种腥臭难闻的气味不断冲入鼻腔,让菜月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同时胃部传来痉挛般的抽痛,眼前一片猩红的颜色带来强烈的感官厌恶。
自己……难道说,也要用这柄剑……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
对于一个从小接受着高等教育,并且生活在富足和平社会下的少年人来说,突然之间被告知要让他握起武器成为一位合格的杀戮者,恐怕任谁都不会冷静得下来,但森林中循着血腥味而来魔兽们却并没有留给菜月昴太多多愁善感的时间,一阵树叶掠动的声音过后,熟悉的野兽体臭味重新回到菜月昴鼻腔当中。
乌鲁嘎鲁姆……
顺着这股味道传来的方向抬起头,在菜月昴不安而惊恐的注视下,犬型魔兽乌鲁嘎鲁姆踏出森林,凶狠而残暴的目光直视站在林间空地的少年,嘴角缓缓滴下粘稠的唾液。
“咕……”
菜月昴用力吞咽了口唾沫,恐惧退缩的心情其实早就已经在劝说他逃离此处了,但求生本能却阻止了他逃窜的步伐。
无论面对何种猛兽,都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对方,人类在奔跑速度上是绝对赢不过野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要战斗、要战斗、要战斗、要战斗、要战斗……
——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与乌鲁嘎鲁姆贪婪残忍的狂暴视线对上时,菜月昴瞬间明白了自己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杀死它。
战斗、杀戮、鲜血……一想到自己竟然要被搅入这样恐怖的漩涡当中,菜月昴就忍不住想要呕吐,他只不过是个家里蹲,是个无所事事的社会废人,是个虚度光阴的死宅,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做这种可怕的事情?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死。
前天差点被小混混捅死的经历重新回到了菜月昴记忆当中,那种濒临死亡时的脱离感,以及无止尽的空虚恐惧,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如果双方之间无论如何都只能活下来一个的话……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极端危险下剧烈分泌的肾上腺素让菜月昴浑身都仿佛置身火炉般滚烫起来,他用力握紧剑柄,手臂跳起一根根蚯蚓似的血管,然后大步主动冲向远处的乌鲁嘎鲁姆。
十米左右的距离,全速奔跑只需要几秒就足矣,几秒后,菜月昴对准乌鲁嘎鲁姆的头颅狠狠挥出一剑。
“呜!”
略微倾斜的剑刃挥舞时发出了仿佛木棍般的破空声,而乌鲁嘎鲁姆仅仅只是往旁边轻轻一跳就躲开了这道粗劣的斩击,而后它迅速跳转回身体,明明是像一头小牛犊般的身躯,却灵活得不得了,满是尖锐獠牙的兽吻张开,狠狠朝菜月昴脖子啃去。
随着一剑落空,菜月昴一开始的冲动热血也迅速消退下去,面对急速袭来的魔兽,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抬起剑想要阻挡,同时脚下微微后退了半步,但因为此刻全身心都被紧张所包裹,脚下踩到石块的瞬间他并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身体瞬间失去重心朝后倒去。
下一刻。
“铛!”乌鲁嘎鲁姆扑到菜月昴身前,随意甩了甩头就将他手中的铁剑撞飞了出去。
铁剑脱手,菜月昴额头瞬间渗出大量冷汗,顾不上面前正准备再次扑向自己的魔兽,他转身急忙跑向铁剑被撞飞出去的方向,然而脚下刚迈出一步时,剧烈的尖锐刺痛突然从脚腕传来。
扭伤了?
扭伤……就扭伤吧!
感受到身后几乎近在咫尺的腥臭气息,菜月昴咬紧牙关没有去管扭伤的脚腕,甚至脚下还加大了几分力道,亡命般奔向不远处的铁剑。
一秒、两秒……每一秒过去,身后的气息都会变得更加清晰一分。
“给我,够到啊啊啊啊啊啊!!!”
第三秒,菜月昴猛然拔起铁剑,回身狠狠挥出剑刃。
身后,乌鲁嘎鲁姆已经飞扑到了半空,流着腥臭口水的兽吻距离他只剩下最后不到五厘米距离。
但就是这最后的五厘米距离,却被冰冷剑刃彻底断绝了。
“嗷呜!”
森冷剑光闪过,随着一声哀婉悲鸣,刺眼血色在剑刃上瑰丽绽放,随后菜月昴便被乌鲁嘎鲁姆扑倒在地。
沉重的魔兽躯体将他压在身下,铁剑一大半都深深卡在乌鲁嘎鲁姆张开的嘴里,剑尖深入咽喉,黏稠鲜血喷泉一样汩汩涌出,很快就润湿了他一身运动服。
一剑毙命……
回身挥出的剑刃刚好顺着魔兽口腔刺入,然后在它飞扑的冲击力下进一步深入咽喉,造成无论如何都必死无疑的致命伤。
当菜月昴挣扎着从乌鲁嘎鲁姆的尸体下爬出来时,不仅是运动服,就连他的头发也被猩红兽血浸湿,喉咙里面的大动脉血管被刺穿,形成的出血量几乎跟剁下脑袋没什么区别。
杵着满是血迹的铁剑,菜月昴整个造型就像是刚从血池里面被捞出来似的,他目光有些呆滞的盯着乌鲁嘎鲁姆的尸体看了片刻,因为气管也一起被刺穿了,所以即使已经死去,但从它的喉咙里依然不停发出怪异的嗬嗬声,仿佛这头凶狠魔兽的亡灵正在向他诉说怨恨一般。
片刻后,菜月昴身体微微晃动两下,随即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跌坐在地。
今天的他能够为了活下去而杀死这头乌鲁嘎鲁姆,那么往后他是否会为了活下去而杀死……人类呢?
答案是肯定的。
从他挥剑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都已经彻底改变了。
那个活在富足和平社会下的菜月昴……
“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菜月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道人影。
陈默……
他比自己早来这个世界那么多年,而且和自己不同,他是真正的孤身一人,没人可以交流也没人可以倾诉,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只能自己咬碎了吞下去。
能够在这样残酷的世界当中活下来,并且拥有如今的一切,他又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呢……
菜月昴正思索着,一旁的森林里忽然再度传来乌鲁嘎鲁姆的体臭味。
“不会吧……连庄?”
强撑着已经很疲惫的身体站起来,脚腕的刺痛感不仅没有因为片刻的休息而改善些许,反倒越发严重起来。
感受到自己糟糕的身体情况,菜月昴紧皱眉头架起铁剑,在他的注视下,一头乌鲁嘎鲁姆迈出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