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关照的对象。”少女寒声道。
“对象？呃，请问这个词是按照哪种语言来理解？”
“……”少女被这个问题给噎了一下，冷漠的盛怒也随之破裂，但懒得解释的她很快又腾起新的怒意，“脑子用不上的话，可以捐献给需要的恶魔。”
“呃…在下的脑子大概能供应十五位恶魔替换，”牌子后面的家伙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提案，然后又突然回过神来，“不过问题不在这里，总之假定阁下与那位待考核者关系很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不妨透露给您，其实……在考核开始的前两天仍未决定好考核方案，是恶魔科一贯的常态，用人类的话说，就是国际惯…”
锵！
无形的刃轰在了柜台上方的波纹上，霎时整个大柜台都警铃大作，从两侧走廊浮现出数十道不同能量体系的铭文对少女现出警告的标志，但少女只是瞥了它们一眼，铭文自行解体。
显然当年构筑警告防御体系的人还没想过会被神明议会的成员攻击的可能性。
“这真的是国际惯例，没有欺骗您的意思！实话跟您说吧，恶魔科的君主阁下们平时都很清闲，清闲到无所事事，唯独审判庭要吸纳新成员时，他们会全部鼓起干劲来，根据待审核者的资料构思一个绝佳的舞台。”“然后呢？”
直接截断了对方的话语，琪亚娜的目光平淡且虚无，近乎明示着一种‘你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把你这踏平’的意思。
审判庭虽然在宿主们眼里都是超然物外且异常可怕的执法部门，但对能够进入神明议会的成员们这个层次来说，摧毁一个分部也只是回头写个检讨书罢了，不论是碾碎的建筑还是死伤的生命，对神明来说都是随手可逆，不存在什么大过。
“呃，请问您能保证接下来的话不往外说吗？”身份牌有些犹豫，努力鼓起勇气问。
“可以保证。”琪亚娜倒也没有继续威胁，说到底那身份牌后的家伙压根不在这里，虽然能做到沿着术式抹掉对方，但这实在没什么意义，对方肯松口就已经够了，这就证明了恶魔科做出的让步。
好歹每次开会时都会见面，也好弄得关系太僵。
“那么，我便直言不讳了，审判庭关于待审核者的审核方案本来是该扔给下面才对，但君主们非要干涉的话，也有这个权利，而我们恶魔就更加的…嗯，自由，算是文化最多样的种族。我们不拘泥于外形、性别、思想、文化，但同时也有自己的坚持，而恶魔科的几位君主也是在各自不同的领域上走在最前沿的存在，同时，地位上平等的他们要合作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几位个性鲜明的君主们常常会起一些矛盾。”
身份牌身后的声音语速极快，生怕对方突然不耐。
“也正是这些矛盾，阻碍了最终方案的成形，所以大家都习惯了，每次君主们都会有一大堆的歪…一大堆的好点子给那些待审核者，然后对自己的点子在方案中的占比量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撕破脸皮，最终成型的方案多半是在最后半天里让占星部随机挑出一个的。”
显然这位解说者对不靠谱的上头也有一定的怨念，话语间夹带牢骚。
“他们甚至会在已经成型的方案里塞私货，目的是让对方设计的元素被审核者更快的攻破，就比如上一届待审核者的最终记录里，就出现了不该存在的道具，一把牙狼剑。”
“魔戒骑士？”琪亚娜蹙眉，被恶魔君主扔了个这种东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的，恶魔科的审核惯例会束缚力量，通过展现自身的魔性以及智与力来战胜难题，那位审核者本已经垂死，却因为这不应存在的剑刃转化为魔戒骑士，强行逆转了战局……就像人类文学里描述的那样——强烈的意志总能孕育奇迹。”
那只是爆种开外挂吧…少女心头叹气。
“这种作弊也算通过？”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大家是认可的。”解说者接着说，“不过脱开这一层，那把牙狼剑肯定是某个心怀不满的君王自己加塞的，也只有他们这个等级的存在能够绕过系统树顶端的总系统阁下监管放东西，这种事算不上孤例，每届统一审核，都会有一两起，最多记录的一次是同时出现十二起。”
“所以我才问您与那待审核者的关系如何，如果真的很上心的话，不妨提醒祂一句，审核的舞台里，有可能获得可以直接破局的隐藏道具也说不定。”
“仅仅是因为心怀不满，就决心帮助那些待审核者？”琪亚娜思索了片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审核方案，是固定的君主们负责的，他们将其当做一场游戏，一方站在反方设计剧本，另一方站在正方设计能帮助待审核者的方案，而待审核者作为实际操作者，也并不一定会按照他们的安排走，不论如何，互相站在对立面的君主们都在互相博弈对抗，他们能从中获得乐趣，如果待审核者能走出他们的布置，他们更加欣喜。四十一席，您了解恶魔吗？”
“……”少女沉默不语。
“大多数的恶魔形象，好战、嗜血、欲望深重、但也仅此而已，什么善恶都是由此延伸的，但对于君主们来说，满足这些都是唾手可得的。他们无聊，非常的无聊，在审判庭禁止内斗的环境下，他们要么选择远征，要么就是在这种时候搞对抗，他们全力以赴，享受制作沙盘的乐趣，但占星部给出的结果，选出的永远是半成品，一方优势过大，一方优势太低，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平衡。”
“所以他们会加塞私货，以此作为抗议，这是恶魔科才有的现象，被其他种科的君主们嘲笑、讽刺，甚至说他们孩子气，输不起，但他们乐此不疲，甘之如饴。”
“所谓的恶魔，所谓的魔性，通常都是颠覆常理，因而被排斥，因而被污蔑，不论是人类还是别的智慧生物，都不会喜欢白羊群中的黑羊，哪怕黑羊能带领它们走向繁荣昌盛。”
“我能说的话到此而已，不论您是否满意，但对我捏出的这具人类身体还请您手下留情，他好不容易诞生了些许自己的意志，我还想看他能走多远呢，有点像父母的想法对吧？因为这事我老被人类科的蠢蛋嘲笑，说我背离了恶魔的形象，但同僚们都很感兴趣，常常问我哈特的成长状况怎么样。”
琪亚娜看着那身份牌，上面写着Heart。
牌后的少年显然被屏蔽了感知，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甚至露出了些许痴迷，难以想象十几分钟前他还对着自己瑟瑟发抖。
即使是恶魔创造的生命，也会为神明的美而震撼，即便那份美中携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总之，一天后才会最终确定审核方案对吧？”
并不理会那种司空见惯的目光，金色的纹路隐没下去，少女完全的平静下来，恢复了最初的高贵典雅。
“是的，每次君主们的争吵都不会有结果，最终还是要由第三方仲裁。”身份牌的声音察觉到了少女态度的变化，也微微放松了下来，“另外，一天半是那位A级待审核者现在所处的时间，对这个空间来说，是五天，想必那几位大人现在还在构筑备选方案吧。”
少女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去。
“审核的舞台里，有可能获得可以直接破局的隐藏道具也说不定，这句话，请您不要忘记转告，四十一席阁下，如果您真的想要帮助那位A级的话，”牌子最后嘱托道，“不论是不是恶魔，都不要放弃胜利的希望，强烈的感情向来能孕育些不错的东西，审核便是为此而生的，不同科君主们唯独这一点是一致的。”
“这种道理我都没必要跟那家伙说啊。”少女只是淡淡的笑着摇了摇头。
“是么。”
“是的，对他来说，这或许连提醒都算不上，”琪亚娜笑容一敛，走出了这栋多重折叠的建筑，“只是废话而已。”
“恭送阁下。”身份牌朗声道，在其身后的少年也如梦初醒般，赶紧朝着那美丽的背影鞠躬，对他来说大概是很一头雾水的情况，被屏蔽了感知的同时威严也尽数挡下，就是看到一位冷漠的少女突然显露出女神的模样攻击防护栏之后又恢复了常态。
“哈特，放出其他时间线的客户们吧，最危险的客户已经离开了。”
“是，父亲。”少年听话的拉出一副复杂的法阵，几个戳点，空荡荡的一楼突然人声鼎沸，有如闹鬼。
“那位…大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为什么会说废话？”
“你听到最后一句了啊，我也没想到她会最后还扔出一句话。”牌子后的恶魔嘟囔着，“大概是她关注的那位A级一直都有贯彻吧，A级啊，就算是赶上系统变革大潮第一批的我也只是C级而已，关于评级的标准工作了两百年才被上司透露。”
“啊，说多了，专心工作吧，五天后，你说不定就能看到那位阁下关照的人了，以后说不定是同事。”恶魔及时止住了话题，那些吵闹的人声也在这时有了形体。
“我不想要这种同事，那位大人竟然亲自关照什么的。”
“…我就知道当初给你加塞常规审美模块在这座城市会出问题，恶魔的孩子喜欢神什么的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不会有结果哦，你还将在这里接待各式各样的美丽生物呢。”头疼的老爸试图矫正子女的不应有的嫉妒，“甚至可能低声下气的求你办事。”
“可她们都不会有这种美丽，敢在这个柜台展露出的美丽。”少年有些目眩。
“那只是因为她们都没勇气在审判庭的地盘闹事而已，”恶魔吐槽，“对绝大部分宿主来说，审判庭都还是个值得恐惧的组织，就算是你们这些工作人员也会被上面的一些坊间传闻给吓到吧，她可是和那些传闻平起平坐的。”
“……”被父亲提到的东西给唤醒了一些被封印的记忆，少年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是，父亲。”
“没有真正了解的东西，不可通过外表认知判定，任何时候都不要被冲昏头脑，否则连这份工作你都会丢去，刚才你的目光若有一丝的冒犯，我便无法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