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才平复语调:“……站得稳,放我下来吧……夜见。”
“好。”
金发少年松开了双手,后背上女孩儿温热的胸脯也随之离去。他将双手从琉璃少女的裤筒中抽出,在离开时,还随手帮她理了下裙摆般的裤筒。
夜见刚直起身子,还未等他转过身,软乎乎、让人不禁觉得连里面的骨骼都非常脆弱的小手就钻到了他的手中,与小手一般柔软的话语也随之乘着风缓缓飘来:“……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稳,脚还是有点发软。”
纤瘦的腰身扭转,夜见回头看向用酒红的眸子望着他的琉璃,说出了女孩儿想要听到的回复:“哦,这样,那我继续扶着你吧。”
说是扶着,其实就是手牵着手,跟之前上山还未背着琉璃那时相同。
黑猫小姐优雅地向前蹭了两步,“嘎吱”踩过石子,肩并肩、娇俏地立于夜见身边,偏过头、稍稍斜仰着望向他,荡漾在眼瞳中的涟漪让她更加像是只名贵的猫咪。明明在跟喜欢得不行的主人撒娇,却依然非常顾及形象地摆出副优雅的作态。
夜见抿着嘴角露出个清淡的微笑,抬起手,伸出雕琢般的漂亮食指,将琉璃被风吹乱的发丝从她白嫩的鼻尖上温柔地拨到了一旁的长发中。
琉璃剔透的眼瞳先是在眼眶中略微偏移,看着夜见,然后好奇地跟随着夜见的手指下移,望向自己不太看得清楚的鼻尖,在明白夜见要做什么后,又将视线回归了夜见的脸颊,冲着那双青翠的眸子眯着眼睛笑了出来。
夜见也被这只可爱的小猫咪弄得再次露出了笑容。轻轻紧了紧掌心中的小手,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摄像师。
小哥已经将镜头对着那处被开凿得很深的石壁由下到上拍了有一会儿了。
然后将摄像机仰到最高点的时候,重心后移,不禁后退了一步。将行李放在脚边的后勤小哥急忙上前将手撑在他后背上,扶住了他。
摄像师扭头露出个感激的笑容:“多谢,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寡言的后勤小哥摇摇头,表示你只要别再笑了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那个就是,大佛?”
夜见顺着镜头看了看那处前面摆着许多蒲团的石壁,看看那些正在双手合十的跪拜者们,耳边传来了摄像师小哥的声音。
“嗯,那整块石壁,就是大佛。”
夜见仰起修长的脖颈向上望去,璨金的马尾被风吹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双目无瞳的狰狞巨灵。
巨灵正垂首而立,用空洞的眼眶与他对视。
357 想要来点黑猫吗?(十六)
那里面没有任何慈悲,只有俯瞰着蝼蚁亦或是根本未把蝼蚁放入眼中的虚无与漠然。
那根本就不像是一座人工雕砌的佛像。
从石壁的空洞中探出的巨大头颅覆盖着不规则的岩石,或者说那根本就是一整块未经打磨的嶙峋山岩,表面上甚至还长着斑驳的灌木。
与之相同的是有一半还嵌在石壁中的巨大身躯。
由岩石组成的巨灵宛若是这座山本身孕育出的某种奇特生命,在石壁中不知沉眠了多少岁月,终于长身一颤,抖落了外表那些蛋壳般的碎岩,慢慢地从作为山之胎的岩壁中探出了身体。
相对于百年一逝的人类,巨灵仅仅只是从岩壁中走出的动作都显得如此漫长。对于这个以万年为单位计算寿命的山之巨灵来说,一个普通的迈步,似乎需要一个人类的一生才能见证。
所以在此刻看起来,那才宛若一具没有生命的巨像。
在这样的认知覆盖了脑海的一刹,如同整片大西洋从天空砸下的压力向着夜见扑面而来,耳边无声的巨吼怒涛般涌动。那是来自高阶生命对蝼蚁的威压。
恍似带着硬度的风拉扯得夜见的单衣席卷出层层褶皱,旁边感受过巨灵威压的摄像师伸出手,想要搀扶向他。
噌!
不知是否是幻觉,让人联想到利刃磨过金石的声响划过耳畔,止住了摄像师的动作,同时也让沉浸在“被握着小手好开心”中的琉璃下意识向夜见看去。
比将夏末吹拂成寒秋的风还要凛冽的气息,从这个过于美好、犹如来自理想乡的金发少年,那看不到一丝毛孔的雪腻肌肤中溢散而出,将周围的风切割得七零八落。
在那一刹之中,就如同一把珠光宝气的仪式剑展露了潜藏已久的真身,让世人明白剑身那璀璨耀眼的黄金原来是锋锐无匹的精金,华而不实的白银是传导着神秘力量的秘银,就连那些单纯用做装饰的瑰丽宝石,都是蕴藏着魔法气息的毁灭造物。
感觉容纳了整片苍天的青翠双眸毫不示弱地与那具山之巨灵对视,周身倒卷的锋潮割破了大洋坠落般的威压,宛若一股拔地而起的风压刺向了巨灵空洞的双目。
咔吱…
极为轻微的碎裂声。夜见敛下白净的眼皮,缓缓垂首。
啪嗒…
两粒细小的石子不知从何处坠下,滚落在一块蒲团旁边。
摄像师张着嘴展露着不那么讨人喜的牙龈,傻愣愣地看着敛去了锋芒、又变得珠光宝气了的夜见,摄像机的镜头在刚刚想要搀扶他的时候就已对准了过去。
风衣与长发在风中摇曳显得飒爽不羁的黑猫少女也直呆呆地望着他,红晕慢慢攀上精致的小脸儿,看起来是被夜见那一瞬的帅气迷得不能自已。
稍远一点的后勤小哥、跪拜巨灵的原住民、三三两两或是聚集在缆车前的游客们,不知是从哪个医学领域尚未明确的器官中感知到了什么,齐刷刷地扭头往夜见看去的一幕有种诡异的恐怖感。
除了“呼呼”的风声与“哗哗”摇晃的枝条、或许还有那不太能听清的石子滚落声之外,特意修建出供游客休憩的宽广平台上失却了其他的响动,就好像这里没有一个人存在,
直播间的弹幕也同样沉寂了一瞬,仿佛就连通过电子设备相连的观众们也可以感受到那不同凡响的息吹。
细小的枝条在风中折断,打着旋飘落在了地面上。
如同往热油中泼入了清水,嘈杂的议论声在平台各处爆发出来。
原住民们、游客们,大约全都感受过“大佛”那超凡脱俗的压迫感。这种感觉非常奇特,就像是你能明白看到东西是通过眼睛、听到的声音是传入耳朵,可是这种威压却不知是依靠全身上下何处的器官感受到的。
这是一种不同凡常的感知,此刻平台上绝大部分的人在与这尊“大佛”对视之前,都从未体会过这种来自未知器官的感知。
而在刚刚,他们依靠这种感知力体味到了第二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不像是“大佛”那般有若汪洋天坠的威压,而是犹如被一丝寒芒擦过了心尖儿,激得人浑身一颤,汗毛乍起。
而这种让人联想到极尽能事磨砺出的利刃般的锋芒,却来自于那个静静站在平台的入口不远处,半拢着眼皮、静谧如少女的美人。
然后,其中有不少人,突然觉得这名混血的少年好像有些眼熟。
“……夜见?”细糯的呼唤从身侧传来。
明明只要挪开视线就没事了,脾气上来非要跟座梆硬的石像叫板,导致招惹了一堆目光的金发少年侧头看去,萌萌哒的黑猫小姐正近距离地看着他。
将气息吹拂到他的鼻尖:“刚才那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