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撞击声不绝于耳,绝大部分乘客都毫无防备地在铺位内撞上了车的侧壁或是面向过道的隔断横拉门。
歪斜的大巴车让车内的地板像是被狰狞的巨兽掀了起来,乘客们原本整整齐齐摆在床下地板上的鞋子与行李箱都哗哗地向一侧滑落。
所有原本摆在靠近山壁那侧的铺位下的东西全都经过过道滑入了悬崖那侧的床下面。
京介瞬间收起了那副懒散的架势,右脚一抬如钟摆般将撞击在自己小腿上的杂物踢出老远。猛然绷紧的身体像是被“砰”地扣动了的灼热扳机,全身六十万亿个细胞如耀动的篝火般相继高速点燃。
他抬手一抓雪乃结衣上下铺间的梯子,整个人好似宇宙飞船中不受重力的宇航员直接飘了起来,身子破开车厢内涌动的杂乱气流闯入了结衣的铺位内,狭小空间里弥漫着女孩儿身上暖呼呼的香气,他手一翻把还没反应过来的粉发女孩儿跟从蛋壳里拎小鸡一样拽了出来。
“啊……”
结衣惊呼一声,伸手牢牢抱住了京介。
虽然她自己还没搞清楚状况,但她知道京介一定是在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后才做出这样的举动的,所以她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没有惊慌地问来问去也没有疯了似的乱踢乱打,而是顺从地双腿一夹,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京介身上。
京介来不及跟结衣做任何交流,弯腰握住了在不停的倾覆中无法保持平衡的雪乃的手,向上一拉就把清丽少女拉了起来,漆黑长发四散,雪乃也跟结衣一样从另一边抱在了京介身上。
此时车内很多人也已经相继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面向山壁那侧的窗户外的昏暗山壁越来越远,而另一侧窗户中的悬崖则越来越近,由不得他们不明白。一片慌乱中不时有人大声呼喊着司机,可是被隔断围起来了的司机却默不吭声,看不见表情。
车厢内一片嘈杂,各种呼喊声与身体、物品的碰撞声连成一片,似乎跳窗逃生已经成了唯一的办法。
但是在已经倾斜成大角度了的车厢内人们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平衡,况且跳窗也只能跳原本面向山壁那一侧的窗户,可是车厢倾覆的幅度已经让人们可以从那侧窗户中看到斜斜挂在天空的弯月了。窗户与重力间的夹角越来越大,没谁是体操运动员,在这种情况下别说跳窗了,摸都摸不到窗户。
“一定抓紧我。”
京介背靠在梯子上,一手搂着结衣一手搂着雪乃,感受到结衣的胸脯和雪乃的大腿都在自己身上死死夹紧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空出了双手。
如果此时只有他一个人的话那完全算不上什么惊险的状况,他甚至可以在这个犹如重力紊乱了的车厢里来一套自由体操,让其他那些绝望的乘客见识下自己惊人的操作,最后再在大巴车快要翻下悬崖的最后一刻从车厢里跳出去。
或许还可以转头跟他们说个“拜拜”。
但实际情况却完全不同。
一左一右挂在身上的两个女孩儿让他此刻的体重相当于是乘以了三,这意味着他的灵敏度、耐久力都大幅下降。
要知道以京介的身体素质如果不使用技巧的话他连结衣都抱不动,最多抱抱雪乃。
于是刹那间,得自【剑术宗师】的磅礴气机化身为一条虚空巨蟒在四肢百骸疯狂流转,如同在灼热的扳机中灌入了汽油,名为肌肉的撞针被催生出远超平常的力量。
京介轻轻一跃,仿佛树上灵巧的猴子似的从雪乃结衣这边的梯子直接跃过过道攀到了自己铺位的梯子上。
伴随着长途车的歪斜与颠簸,京介的身体也跟骑马似的自然地律动着,像被和风轻抚过的小草,牢牢地抓在已经歪到半空的梯子上。
挂在他身上的结衣和雪乃愣是没感到有多大的颠簸。
一手抓在梯子上,京介歪着身子探出另一只手,将瘦得关节都有些突出的手指点在了窗户旁边的侧壁上。
由于大巴车内都是上下铺,所以墙壁上留给窗户的面积并不多。即使打开了窗户,让一个人出去肯定可以,但以京介这种左牵黄右擎苍的状态十之八九是要卡在里面。
上半身,在那头;
屁股,在这头。
既然窗户不够大,直接把它扩大就好了。
京介缓缓眯起的双眼愈发幽黑,透过眼瞳好似可以看到一个漫天剑气如轰鸣雷暴般肆虐的世界。
剑意升腾,刺激得结衣抬起了伏在他脖颈上的小脸、让因为怕结衣掉下去而一边抱着京介还一边越过他抓着结衣胸脯的雪乃睁大了墨澈的眼眸、连远处自顾不暇了的其他乘客都下意识往这边瞅了一眼。
然后好似迫于锋芒般纷纷眯起了眼睛。
剑意无形,却逸散着锋利无匹的存在感。
一点青芒如蛇信从京介指尖吐出,吞吐间破开结实的车壁后如一抹清幽的火光燃烧在车身上。
京介手臂晃动如圆规般画了个把窗户包裹进去的圈,车厢外的淡青火光随之闪动“唰”地首尾相接,连成了一个诡异的火圈。
在夜幕中、残月下、疾驰倾覆的车身上,火圈好似一张狰狞巨兽的大口从内侧“嘎吱”咬透了车壁,而那圈摇曳着的剑气火苗则是巨兽口中外翻的尖牙。
似是不满车身的味道,“巨兽”将口中浑圆的墙壁碎片“咚”的一声吐出,露出里面抱在一起的三人。
一瞬间的停滞,仿佛时间凝固。
“咔嚓”
爽快的断裂声自山路外侧的隔离墩上传来,巨大的长途汽车宛若在空中做着自由转体的体操选手般在四散的尘土中充满魄力地翻下了悬崖。
失重般的无力感支配了车厢内乘客们的身体与心灵,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丑的漂亮的都如同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用尖叫抒发着内心的情感。
“嘶…好吵……”
从被暴力切割出的孔洞外涌入的狂风将京介的衬衫领口吹得翻飞。
稍稍咬紧的牙关与紧绷的面部表情让他看起来十足帅气。
颈侧传来软乎乎的温热感,大概是结衣又害怕地把脸埋在了他的脖子上。京介没有时间转头去确认,急忙伸手抓住了破开的孔洞,气机在体内滚滚奔涌如长江,绵绵不绝为他提供着力量。
然而此刻,大巴车已然在半空中开始向悬崖下方坠落,侧翻的车壁正对着天空,破开的孔洞中可以看到那如弯刀般冷冽的残月。
京介先是向左看了眼不太让他省心的结衣,但女孩儿埋在他脖子上的小脑袋却挡住了他歪头的动作,只能看到她那在风中肆意舞动的靓丽粉发。
京介有些担心,不过从女孩儿跨在他腰上的有力双腿和夹在他身上的饱满胸脯来看她并没有昏倒,“砰砰砰砰”的急促心跳从挤压着他的温热肉团子下传来。
虽然这个肉团子已经快被挤成肉饼子了。
京介再次嘱咐了一句:“一定抓紧我!”
呼呼山风掩盖了结衣细小的回应声,不过京介颈侧感受到的结衣湿润嘴唇的蠕动让他明白她已经作出了回答。
然后京介才又看向雪乃。
一转头就与那双一直注视着他的墨澈双眸四目相接。
雪乃表现得很平静,秀丽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淡,纤长睫毛在山风的吹拂下仿佛是轻轻扇动着的飞鸟翅膀,就连在脑后如漆黑长华涌动的长发看起来也只像是在海边吹着海风而已。
在这一刹那京介还以为她是因为对他能力的信任才这般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