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无夷体内的水蛭都死了，只是一个外壳怎么还能动弹？内脏都空了，蛟龙的生命力这么强么？还是说这水蛭只是它的一根盲肠器官？
北洛抬起手：“妖气正在溃散，它快死了……遗留的意念并不是赤无夷，而是……”
苏白停顿一秒，将刀放了下去。
有名女子从两人身侧走过，黑色的长发中夹杂着几缕灰白，她一步步，既焦急又缓慢的走到蛟龙的前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僵硬的鳞片。
“傻瓜……”徐福轻声说：“真是个傻瓜，我当初对你说的话，都忘记了吗？你应该像一个正常人般活下去，娶漂亮的妻子，生很多小孩子，把我这样的老古董忘记……只要幸福的活过一生就好了。”
蛟龙望着她，眼眸微微沉重：“对不起……”
它像个孩子，一如当初的孩提时代，抱着她的膝盖撒着娇，犯了错被训斥便低下头说着对不起。
那时，她就会温柔的抚摸着劳季之的脸颊说：“下次不要再犯错了。”
蛟龙落泪，劳季之也哭着应下：“嗯，奶奶，我要睡一会儿……”
“睡吧，睡醒后，一切都会变好的。”徐福轻轻说着明知不可能的话，她小小的怀抱无法将它拥抱，却还是竭力的抱着冰凉的鳞片，笑着笑着便流下泪来：“季之，奶奶真的很喜欢你呀……”
她说的这句话，劳季之已经听不见了，龙闭上了眼睛，老人合上了眼眸。
他在最爱的人的怀抱之中意识远去，在长眠时，仿佛已回到那时的夏日，在她的轻轻哼唱与蝉鸣之中浅浅入眠，这份记忆对他来说，便是美好的全部。
徐福跪倒在地，默默流着泪。
她漫长的一生到底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生离死别，又要流下多少次这样的泪水呢？
苏白默默转过身去，他走到河岸边缘，站在柳树下。
点燃了一根烟，烟也算是生活用品。
系统这次倒是没有跟苏白说些什么，他抬起手要根烟，系统就递来了，还给他点上了。
十三岁的少年抽烟，被老师爸妈见到二话不说肯定一定胖揍。
苏白却已不是少年了，他不是很喜欢烟酒之类，却因为过于庞大的精神压力而沾染上了这些不好的习惯，过去也有些奇葩职业譬如调酒师，绝命毒师什么的……总会沾染一些不好的方面，他还是从一个讨厌烟味的人变成了一个老烟枪。
自然，每一次轮回之后，苏白的烟瘾也会被重置。
他对这个没多大的依赖，恰烟是因为心情问题。
徐福的寿命虽然长久，但目前也不过千年多一些，对妖怪来说，根本不算漫长。
苏白在轮回中，也结下过很多缘分，也遇到过许多物种，其中不乏漫长寿命无法计算的种族，虽然大多已经记不清楚，但当自己离开那个世界时，缘分也随之断绝，就连一声道别也未必会有。
徐福那撕心裂肺的感触，让苏白有些莫名的感触。
他想起了那枚婚约戒指和那份德语情书……
想起了一名女子在樱花树下翩翩起舞的倩影……
也想起在记忆中那黑衣的天女……
“丽塔我还记得……可你又是谁呢？”
苏白靠在柳树上吐出白雾：“你又在何方呢？”
惆怅之时，骤然间一股寒意从背脊传来。
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强烈的恶意与敌意几乎要将他吞没。
苏白警觉，猛地回身。
但已迟了一步。
乌光划过一道轨迹击穿了两人合抱的柳树，留下一道碗口大小的缺口的同时，也击中了苏白的左臂。
左手手指捏着的香烟在空中翻飞后落入湖面，发出嗤嗤声响……
猝不及防的刹那间，苏白的左臂膀被击穿一个缺口，骨骼血肉瞬间溶解，只留下一层皮连着后臂。
……左手又断了一次。
可相较于剧痛，苏白感受到的更多是震惊。
因为击断了他左手的不是别的，而是漆黑的金刚橛。
正是之前岑缨打破了白袍老道金刚法阵的物品！
苏白扬起神荼，刀刃切开皮肤，让断手落下，他运转纯阳之气封锁住伤口的流血，同时看向黑暗中藏匿的人影，对方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这人才是最神秘的那位。
始终不曾谋面，却暗中主导了所有，帮助岑缨破开阵法，看着自己和北洛击毙赤无夷，直至现在，祂才出现，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你到底是谁！”苏白沉声。
“你已经把我忘了吗？”意外的是传来的竟是那般清脆好听的女子声音，祂自暗影中走出，抬起皓腕，将斗篷摘下，露出白皙无暇的肌肤，三千青丝在脑袋两侧扎成一个环状，还有一张精致无暇的面庞。
苏白内心剧震，见到这张脸的瞬间，他本无法回忆起的女子模样立刻得到了补全。
他喃喃道：“绫罗……”
“现在想起来了？明明之前还在念叨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是叫丽塔？没听过呢，是你新的玩物，还是别的什么？”绫罗的面容上噙着笑意，仿佛一名优雅的贵妇人，她的气质很成熟，外貌也同样如此，但她是天女，实际年龄不能用外貌来判断。
“……这不重要。”苏白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反而问：“原来你一直都在，教会岑缨破除阵法的，也是你？你一开始就藏在祭品中？”
“你猜的不错。”绫罗颔首，她轻轻抚摸着头发：“我原本是打算来偷偷处理掉这只赤无夷，以防它为祸世间，但没想到，居然把你等来了……”
“我也没想到……”苏白苦笑着：“居然真的歪打正着。”
“只是一个巧合，但巧合不该被放过，不是吗？”绫罗微笑着走近，可她走近一步，浓烈的敌意与杀意就更加清晰，几乎要将白纸染成墨。
“我也一直都在找你。”苏白按住伤口，击杀了赤无夷，完成了任务，并且找到了绫罗天女，本该是双重的快乐叠加在一起，可他笑不出来，不是因为白学，而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误解了什么。
“找我？”绫罗楞了一秒，随后笑容迅速扩散，继而变冷：“你以为，如今的你还能支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