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而已。
可能自己心间所有念想和纠结，在他看来也是愚蠢吧。
选择就在眼前，是自我的底线更加重要，还是救助他人更加重要？
若是选择后者，自己是否将来有一日会后悔，若是选择前者，是否在现在就会后悔呢？
北洛握住剑，这件事，老师不曾教过他……
然而不论北洛与苏白如何想法，赤无夷都不会等待。
它调转了身躯，吞噬了一人，吸取了牢山镇居民的精气血气，却仍然不能满足这空虚的胃口，它被封印数百年，以人类的寿命来算，它已经八辈子没吃饱饭了。
想要吃饱一顿是有多难，眼下就有丰盛美味，相较于寻常人的精气血气，有什么能比起王族辟邪与纯阳之躯的血肉精气更加美味？
赤无夷被食欲冲昏头脑，从天落下，张开獠牙利齿，也顾不得烹煮调味，只打算一口吞没。
但见寒芒一线，斩下赤无夷一只龙角。
狂兽怒吼，金色巨兽之爪撕下赤无夷一片血肉。
苏白持刀。
北洛收剑。
一路轰鸣声响之中，赤无夷稳住身躯，神情惊怒不定。
“迟来北马多娇气，歌到南风尽死声。”苏白提着刀，念出古老的诗句，仿佛是在感叹着无人可敌的寂寞，然后他冲着赤无夷一笑：“……你马死了。”
第五十四章 斩龙（下）
苏白口吐芬芳，舌绽莲花。
赤无夷活了千载以上，自是能够听懂人言，这一句言语中强烈的侮辱之意更是让它怒不可遏，流血和受伤都只会刺激着它越发狂暴。
蛟龙浮空，于天空折返摆尾。
这头赤血蛟龙看似威猛，但其威猛大多源于其自身的鳞甲以及肉身的强悍，足以硬抗意大利炮齐发。
蛟龙尚未成为真龙之前，无法腾云驾雾，无法役使天地能量，其强悍的肉身便是唯一的利器，但是这肉身其实也并不适合用来作为兵器。
东方之龙体态修长且外貌优雅，原型取自于蛇，而蛇的攻击方式不过两种，同样蛟龙的攻击方式也并不显得多变，相较于猛虎野兽，它的攻势威猛但并不迅速。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赤无夷不强，恰恰相反，它的实力相当的可怕，甚至为了针对这幅身躯的小短腿小短手而锻造出了属于它的独一无二的兵器。
那便是……
但见刀光一掣，飘逸的弧光几乎将天空也分为一半，雷霆霹雳也胜不过这势沉力重的一斩，整个湖面好似被牛油餐刀划过的蛋糕，湖中心的岛屿更像是蛋糕顶端的巧克力。
就这么被一分为二。
紧接着水浪冲天而起。
苏白在摇摇欲坠将要沉入湖面的岛屿上稳住身形。
他这才看见那赤无夷的尾部并不是普通的龙尾，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大剑。
它就像是使着一把沉重的斩山大剑，斩落龙尾，便可劈山断岳。
正如神话传说八岐大蛇的尾巴里藏着一把绝世宝剑，也正如某个世界中有一种兽龙种十年如一日的淬炼自己的尾巴打造成兵刃……赤无夷也选择了同样的方式，如果说之前它仅仅只是外形可怕，只能欺负弱小者，在人间兴风作浪，那此时的赤无夷已经有了朝着更强大的妖族挑战的资格。
水浪打湿了苏白的大半衣袖，他踩踏在一截漂木上，随着浪潮起起伏伏。
赤无夷在高空飞舞着，即便是蛟龙，它也能无视地心引力自由翱翔于天际，这让它挥动龙尾大剑更加轻易，更加肆无忌惮，只要占领制空权，无飞行之能的凡人只能仰望它。
“想杀它，得断尾。”苏白对着北洛：“这样才能把它从天空上脱下来。”
“那我来……”
“你顶不住，肉身再强悍也顶不住，你要是有一把好剑或许能撑得住。”
“那你顶得住？”北洛皱眉。
“我有金刚宝刀。”苏白握住神荼的刀柄：“据说是天女的兵器，可能没问题。”
北洛点了点头，这种时候他不必多说什么。
如果苏白没有把握，便不会这么说。
交谈匆匆几句话，时间也不过十秒。
湖面波澜起伏，这对两人来说均不是好消息，因为没有落脚点，想要接这一刀，必须要足够稳的落脚点，才能支撑住赤无夷的龙尾大剑，就像任何武术中都强调了‘下盘’的重要性，不论练什么，总之扎马步一定要学，足下不稳，绝无可能接下这一刀。
然而已经没有机会找寻好的落脚点了，湖中心的岛屿已经下沉，下沉时形成了水流的漩涡，将漂浮物朝着中心吸引，现在想要返回岸边也根本来不及，以赤无夷的实力，在中央的两人已经被打上了鲜红的仇恨标记。
既是如此，只能在湖面上硬接此刀。
于是苏白勾了勾手指，指着自己的脖子：“来，朝这儿砍。”
“吾要将你碎尸万段！”
赤无夷翱翔着，气息越发暴虐，它的身躯微微蜷缩，仿佛是在蓄积着力量，最后在空中甩动龙尾，只是卷动空气便令湖面形成了小小的漩涡。
来自强大生灵的杀气更是致命，只是凡人的怨气便可产生恶鬼妖魔，这蛟龙的恶念只是凝视着就足矣摧毁寻常人的神智，令其陷入恐惧与疯狂。
龙尾随着赤无夷在空中盘旋，不断蓄积着力量，龙爪摩擦着龙尾上的锋锐骨骼与鳞片，宛若在研磨淬炼着刀锋，令这把剑变得鲜红与炙热。
分明其样貌非人，但在北洛眼中，它却像极了一名剑客，将万种杀意都凝聚于这一剑的刀锋上，不论眼前是什么都会斩断，更遑论区区一个人族。
面对赤无夷这一剑，苏白没有躲避的空间，必须接下。
他会面临多么沉重的压力，只有即将接剑的人才能体会到。
北洛的神情有些僵硬，他甚至不敢去看苏白的神情，只怕自己会见到紧迫与恐惧。
但他还是偷偷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