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她这一整天都跟在苏白和幽兰黛尔的后方,静静的观摩着两人的约会和亲密互动,居然还会为幽兰黛尔找到了可靠的归属而感到开心,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傻瓜,那个人明明是自己的婚约者,她居然直至对方摘下了面具才认出来。
作为女仆,她明知幽兰黛尔有所隐瞒,却选择放弃追问,以自己的兴趣来推动事情的发展,令她和自己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这是莫大的失格;作为妻子,她没有认出苏白,反而推波助澜了这次的实质性出轨行为,更是一种愚不可及的失格。
但这种失格也并不完全是她的错误,令她内心最为受伤的更是来自敬爱的幽兰黛尔,这位闺蜜的刻意隐瞒,以及来自三年未见自己却从未忘记一日去思念的婚约者的背叛。
有人说过,如果一名妻子发现自己的丈夫出轨了,那或许只是愤怒,但如果发现他出轨对象是自己的闺蜜,那她感受到的不仅仅只是愤怒,更是一种哀伤……因为失去的不仅仅只是爱情,还有一份多年维系着的友情,可能后者的比重相较于前者更加沉重。
支撑丽塔站在这里的,是些许的自尊心,以及充斥着脑海里的质问,无数个为什么都在心胸中堆积着,让她想要质问出声,她有这份资格,她可以选择质问。
苏白,同样是彻底乱了。
他搞不明白,一点都想不明白,但他什么都明白了,包括自己认错人的事实。
丽塔·洛丝薇瑟,他早在几次轮回之前就记得这个女子的名字,他抽到了那枚蔷薇戒指,那张情书,或多或少,独自一人求生的时候,有想到过这个名字,偶尔也会念想着这是个什么样的女性……但轮回世界那么多,无法再度相聚的离别数不胜数,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再遇到她。
虽然没有忘记过,但也并不怀抱着希望,包括来到了崩坏世界时,他也从未想到……丽塔·洛丝薇瑟会在这个世界,哪怕真的有这个名字,他也只会认为那是个简单的重名。
所以当幽兰黛尔愤怒时,提到了婚约者时,他没有立刻想到丽塔,而是先入为主的错认为幽兰黛尔才是妻子,还一度自嘲自己是个恋童癖……可并不是啊,过去的自己背了黑锅,他还是坚守着底线的,并没有对十二岁的女孩下手,反而是自己主动做了禽兽。
用一个词汇来形容如今苏白的感受,那便是……荒谬!
真的是太荒谬了,只要谁多嘴一句就能轻易被戳破的谎言,可因为保守或者巧合,导致了错误的认知被延续了下去,如果不是她主动来见自己,如果不是她主动报出名字,不是自己摘下面具,这个误会还要继续持续下去,宛若一错到底的青春。
或者真的会持续到自己在教堂中迎娶穿着白色婚纱的幽兰黛尔,而真正的婚约者坐在第一排鼓掌庆贺的时候?这?是怎么样的一副地狱绘卷?命运竟会荒谬至此?
苏白以手扶额,疼痛感从眉心传来,久违的感受到了胃疼。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丽塔,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幽兰黛尔……原本只是希望干脆的负责,但就连这种想法都成了一种奢望,不希望成为始乱终弃者,却变成了脚踏两条船,他不想说自己毫无责任,但内心的无奈也无从说起,好比第一次看日在校园是冲着纯爱结局来的,却迎来了一艘好船,令人自闭良久。
他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向沉默的女武神,他本该记得她,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甚至不如对幽兰黛尔的了解,想说什么,却也无从开口,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终只有在沉默的夕阳中径自沉默下去。
这种时候自己又该做些什么?选择一错到底,还是解释清楚?可……解释真的会有用吗?
偏偏自己唯一能给出的解释恰恰是‘我失忆了’这种烂俗透底的答案啊,怎么听都是一句借口。
等到夕阳彻底沉入海面,一抹月色照亮了泰晤士河,灯光闪烁在英伦两岸。
苏白咬了咬牙,终于打破了平静:“丽塔……”
女武神抬起了酒红色的眸子,月光下的视线迷茫却又失神,沉默的如冰封的潭水。
苏白莫名其妙,不自觉的加上了一个后缀:“小姐……”
这试图显得礼貌的行为恰恰是最没必要的情商低下的表现,她想听见的绝不是这么个称呼,这样的敬称看似是尊重,但对于曾经定下誓约的二人来说,是一层过于做作的隔阂。
试图破冰的一句话还没能来及说出口,就在她心中的冰山上撞了个粉身碎骨。
女仆笔直着僵硬的身躯,连招牌的微笑都不见踪影,她清冷的答复:“什么事,苏先生……”
苏白只能苦笑,他实在太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我可能误会了什么。”
丽塔轻轻颔首:“你的确误会了什么,我也误会了什么,我们……都误会了很多。”
她想问的那句为什么,最终没能问出口,她读出了对方想解释的意思,但突然又不想听了。
或者说,她在害怕,害怕听见一个她最不愿意听见的答案,她害怕连过去的婚约都是谎言。
于是她拒绝了对话,径自在内心封杀了多余的情感,用冷漠来结束了谈话。
从那句敬称开始,谈话就已经终结了。
“时间入夜了,我就此告辞。”丽塔·洛丝薇瑟在月光下轻轻欠身,她弯下腰,避开对方的视线,半闭着眼睛,缓缓开口说:“祝你们……”
她强迫着自己说出那句话,让自己彻底死心,但紧握着的掌心满是疼痛,蔷薇戒指划破了她的皮肤,点点鲜红色渗出,顺着手腕,染红了衣袖,最终她没能将‘祝你们幸福’这句话说完整,所谓的幸福二字对她已经是莫大的讽刺了,她说出的祝福听上去更像是一种诅咒。
心神俱伤的女武神在月光下告退,身影宛若一只蝴蝶,飞入夜空,很快不见去向。
苏白望着她的背影,也没有追上,更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的靠在了河边的栏杆上,自言自语:“或许我从一开始就是个死人,会对她们会更好吧。”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无名指上的戒指至今也没有拿回来,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来英伦。
……
离开的丽塔并未返回住宿,只是给幽兰黛尔发了个信息,给她介绍了一家不错的餐饮店。
她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幽兰黛尔,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下,她会说什么样的话来。
喜欢谁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这不是错误,或许幽兰黛尔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她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但如今的丽塔并不具备原谅的勇气,至少现在她远远不够冷静,因此需要转化下心情。
行走在夜晚的街道中,她还是第一次渴望自己能够回到崩坏兽和死士的战场上去,至少……此时满心压抑的心情能够在暴力的释放当中得到缓解。
滴滴滴……通讯声传来。
丽塔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走入角落里接通讯息:“奥托主教,是关于文书的解读有了进展吗?”
奥托此时坐在作战会议室当中,他对于不灭之刃主副手间的白学场一无所知,此时内心还沉浸在关于第二神之键的线索当中,他开口说:“关于魂钢的解读已经有了结果,它的确产于十几个世纪之前,关于这部分的解读资料,我会告诉你,接下来有相关任务需要你和幽兰黛尔来执行……”
“奥托大人,这件事请交给我一个人吧。”丽塔平静的微笑着:“幽兰黛尔大人现在有些多多少少不太方便,作为副官,我不太希望有谁去打扰她的假期生活。”
奥托微微奇怪,但也没有太多怀疑,毕竟丽塔对幽兰黛尔一向有些照顾过头,他说:“可以,不过我会指派一名女武神作为助手勘探,需要你明天去机场接应一下。”
“好的,主教大人。”丽塔恭敬的态度看不出一丝异样。
奥托却察觉出了些许的不对劲,他活了五百年,有点老不死的直觉在,开口问:“丽塔,你需不需要稍微休息休息,学着幽兰黛尔也度个假放松放松什么的?”
“谢谢您的关心,但我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丽塔回答的很自然,可内心已然紧绷……作为女仆失格,作为妻子失格,她如今仅有女武神的尊严还在,这次工作不论如何都要做的尽善尽美,否则她的心中将会产生自己是否一无是处的质疑,并且不能借用幽兰黛尔的手,必须是她来完成。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勉强了。”奥托认为这是自己的疑心病犯了,瞥了眼丽塔的无名指,出言调侃道:“的确你可能也并不需要什么新的邂逅。”
“…………”丽塔的眉头微微一蹙,她被这句话刺痛了:“主教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懂得照顾女性,如果任务只有这么多的话,那请允许我截断通讯了。”
“等……居然挂我电话?”奥托没说完通讯就被挂断了,他眼皮跳了跳:“有点古怪,这女仆今天突然闹起矛盾,难不成是和幽兰黛尔之间发生了什么?明明关系那么好,能发生什么事?”他没有想通,挥了挥手:“罢了……琥珀,去挑选一个足够笨的女武神,要看上去傻乎乎天然呆一瓶营养快线就能骗上床的那种。”
琥珀递出了一套名单,奇怪的问:“不用派遣精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