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立香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愤怒,甚至没有产生动摇,她……完全不在意这些声响,也并不在意这群人的背叛,毕竟他们也是为了生存。
她只是脑袋一下子变得灵通了,变得空灵了,剪定异闻带就等于毁灭世界?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就战争吧……
相较于这摆在眼前的毁灭世界的选择,令她陷入思考回廊的反而是对旁人来说可能微不足道的事。
她,藤丸立香,在绝望边缘的重生者,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为什么师长会在时间神殿中选择了背叛,明白了他眼中的期待和失望代表着何种含义,不再溺爱的严肃视线下藏匿着什么样的深沉。
痛苦的背叛,只是一场演出;撕心裂肺的痛,只是溺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经历的重重考验,是对心智的磨练……而现在这一刻她面临着考验,过去的全部付出都得到了验证,都得到了回报。
“原来是这样……”她缓缓呢喃低语重复:“原来是这样。”
过去的自己实在太过于弱小,只想着躲藏在他的背后,看着他的背影,承受着他遮住的一片晴空,在人理修复的道路上,充当着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偶尔卖卖萌刷刷宝,被他摸摸脑袋,这样就已经很幸福了,道路走的一帆风顺,一切都如此轻松写意,仿佛是在郊游。
那样的自己,根本没有作为人理拯救者的资格……决心、意志、思想……完完全全没有任何进步,一个孱弱的凡人,不可能撑得过人理奠基的伟业,完成它的也绝不是自己。
她也认可了这一点,承认了这一点,并且接受了这一点……她从未为自己感到骄傲过,那是老师带来的功绩,她只是个跟班,可如此也是种幸福。
可只是这样是不行的!这样弱小下去是不行的!选择了怠惰,选择了怯弱,选择了逃避,这样的自己不论如何都追赶不上那个背影,一旦失去了他……她、藤丸立香就会重新坠落成脆弱的凡人!
如果当初真的在老师的帮助下通过了时间神殿,她独自一人踏上了旅途,来到这陌生的异闻带,这陌生的俄罗斯,她……有足够的意志能挑战这个世界吗?她支撑柱这严寒的风雪,赢得了那神兽雷帝,面对雅嘎的背叛、敌人的嘲弄,在这一刻还能依旧伫立着么?
恐怕,不能吧……
那时候的她内心一定会屈服,一定会折服,只想着逃避的自己满脑子只会有一个想法……想要依靠谁,想要抓住那道背影的衣角不再放手,绝不会反思自己的一丁点不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弱小招来了不可挽回的结局,绝不会选择自己主动来面对整个世界的敌意。
她自己都不会相信,过去的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可现在……她还站着,即便狼狈,即便颤抖,即便额头流着鲜血,她的心也没有选择屈服——你们为了自己的世界而战,我为了自己的世界而战,这本就是正确,谁都没有错,只是结局不如我们所期盼的那样。
做出这样的决断,对曾经经历过一次剧变后的少女来说,实在太容易了,这颗心脏已经能够承受的起毁灭整个世界的罪恶!
面临尊敬师长的背叛,她也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奋起,现在即便内心知晓要践踏着其他世界的骨骸选择重塑人理,她也不会犹豫什么!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你们已经选择开枪了,是你们选择了战争!我也拥有回以战争的权利,无关是非,这是只有一人存活的结局。
……我不能成为善良者,因为,这是他所期望的结果。
……老师,是我太过于愚蠢,太过于愚昧,太过于幼稚。
……直至此刻,我才理解到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做出那样的选择,你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宽容心,面对我刺入你心脏的那一剑。
立香咬着嘴唇,她过于用力,以至于嘴唇破裂,鲜血渗出,画着血色的妆。
她真是太失败了,真是太过于愚蠢,回忆起新免武藏始终欲言又止,她保持着微妙的微笑原来是那样的意思,原来她最初开始就明白,原来只是自己一直傻傻的不曾察觉。
想要对他质问……该如何质问?质问他背叛的理由?质问他站在对立面的缘由?太愚蠢了,太可笑了!只是回想起自己过去拥有的动机都会感到脸颊滚烫,恨不得回到过去给自己一巴掌好好清醒清醒!
老师他从来没有变过,他始终都在用他的方式引导着自己前进,因为第一次的失败,所以他更加小心翼翼,更加笨拙,更加努力的引导着自己走上正确的方向,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作为诱导,面对这样笨拙的弟子,他没有怨恨过,没有后悔过,反而是自己的表现,一次次的令人如此失望。
卡多克的话,她无法反驳,换成A组的谁,被这样优秀的老师引导着,都会比自己更好,自己只是弱小且怠惰的普通人,换成其他的成员,一定都能够迅速成熟起来,成长到独当一面,直至坚强的不需要被老师担忧,也只有立香你自己这个傻瓜会自怨自艾,会暗自神伤。
而最令她感到羞愧的是……这一刻,她很满足,无与伦比的满足,内心满是充实。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可能会忍不住微笑,会忍不住喜极而泣。
“前辈,前辈,敌人太多了,我们还是选择转移吧。”玛修能察觉到背后少女此时的脆弱,她能感同身受,因为她也是情感纤细的少女,面对毁灭世界的责任一定是无比痛苦的事。
“转移?不……”少女的嗓音镇定了下来,她终究不能长时间的沉浸在这一刻的心绪当中,纷扰的战场打乱了她的思绪,立香抬起眸子:“我们迎战,剪定这个异闻带。”
“前辈……”玛修从这声命令中听出了强烈且坚毅的决意。
“我们没有错误,他们也没有错误,谁都是正确,谁都不会为此感到抱歉……他们已经开枪了,我们也只能选择迎战。”立香声音逐渐高昂:“所有的罪与罚都由我一人来承担!我将以我的意识,以我的目的,用我的自私……毁灭你唯一的世界!”
……为了回应老师的觉悟,为了我亲手拯救的人理,为了迦勒底亚斯的众人!
少女无惧且凛然的迎着所有的雅嘎:“开始,战争吧!”
她的眼中倒映出无数的身影,最后凝固在一个背影上。
少女的心如水清澈,微笑盛放如夏花。
……若是为了您,我便无所不能。
第三百五十四章 距离这一卷结束还有一章
少女的意志如此坚决,面容染血,眸光凝视之处,无人与之对视。
那不是虚假的谎言,也不是勉强的逞强,她已经成长了,跨越了那一线。
苏白长长叹了一口气:“也是白白担心了这么久,既然能做得到,又何必摆出那么软弱的姿态,我也不用这么着急来做恶人了……”他心情舒畅却又复杂的微笑着:“见到自己的弟子成长是一件好事,若是可以,我也不希望她走上这条路,此时该说是欣慰,还是该说叹息呢。”
“至少,她已经不需要担心了。”千叶轻声说:“怎么办?”
“如果我选择动手的话,这场战局就一点悬念没有了。”苏白瞥了眼卡多克:“姑且曾经也算是受了不少照顾,反目成仇这件事我也做不到,并且……立香已经赢了。”
“赢了?说什么蠢话,我可没有……”卡多克立刻出言反驳:“我还掌握着局势,我还把握着胜算!”
“如果你还这么认为,那就继续努力努力吧。”苏白靠在废墟上:“我不会干涉,到了这一步,我也只是个观众了,既不是你们的同伴,也不是她们的同伴……”
他这句话也不算是假话,异闻带在排斥他,这个时空已经陷入了不稳定状态,不同于新免武藏被迫转移,苏白现在感受到的排斥感,是源自这个时空、这个异闻带的不安定性……异闻带想要存续,并不是简单的事,被剪定事项有那么多,但最终存续的只有七个。
而这七个异闻带,是最为强大的异闻带。
俄罗斯的强大并不体现在别的方面,它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作为异闻带之王的伊凡雷帝是神兽,它有着媲美主神的战力,因此俄罗斯异闻带才能稳固至今。
但如今伊凡雷帝已经被推翻,被讨伐了,取代它位置的恰恰是阿纳斯塔西娅,这个罗曼诺夫王朝的末代皇女,从身份来说,她有资格接替沙皇的职位加冕,并且取得来自伊凡雷帝留下的‘非常大权’,对异闻带本身干涉,允许空想树扎根……
原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只有空想树扎根了,异闻带才得以稳固,但是当伊凡雷帝离开的那一刻开始,苏白已经体会到了这个异闻带的稳定性变得越来越差,哪怕空想树扎根,它也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来调节,‘非常大权’也并没有带来想象中那么庞大的增幅。
要说为什么的话,理由只有一个……阿纳斯塔西娅,太弱了。
苏白都没有自信能代替伊凡雷帝背负整个异闻带砥砺前行,她作为皇女,虽然拥有这份觉悟,可她作为从者的实力远远称不上一流,虽然颜值是一流的颜值,但战斗力方面依赖于契约精灵,相较于伊凡雷帝天地神威的碾压式暴力几乎不够看。
异闻带之王相当于一个世界的天花板,它的天花板突然塌了一大截,作为高个子的苏白的脑袋就撞上了天花板,自然会感受到更多,也会承受压力。
“看来得准备转移了……”苏白做出决定,他还没有被异闻带流放驱逐的打算,因此这时候想动手也只能打打嘴炮,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一边看到出结果为止吧。
【准备转移去哪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