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卑鄙的外乡人罢了。”苏白凝视着身形如雪见阳光消融着的妖怪，他轻声低语，话语那么轻，连岑缨都没能听清楚：“我真羡慕你……”
瑜娘子却听见了这句话，它缓缓闭上了眸子：“可怜人。”
它如一缕青烟般消散，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荒凉夜色，一片凄清冷寂。
失去了瑜娘子的庄园一片破败，也没有留下几个活人了，虽然那股萦绕不散的浊气缓缓退散，不久之后整个于家镇也将恢复如常，但这座宅邸将会沦为无人居住的鬼宅吧。
苏白见过太多这类的事，没什么感触，只是将软绵绵的岑姑娘放下。
“等你回复，我们就离开。”苏白说。
“等等……”岑缨恢复了少许气力的小手指勾住苏白的衣角：“她还活着。”
苏白望着墨池旁侧的玉牡丹，她的大量精气流逝，头发成了白色，面不见血色，寄生在体内的分身在体内侵蚀，必然伤到了内脏，有内部出血……
“是活着，但离死不远了。”
“能不能……”
“你家是做慈善的么？”苏白反问：“她是敌人，下场罪有应得。”
“曾经是，但她最后没有选择害我们。”岑缨小心翼翼的说：“她只是想要报恩……不是恶人，而且死了就死了，得让她活着去赎罪，她毕竟是人，不是妖怪。”
岑缨的话在苏白听来是天真的，人只要为了自己，再怎么自私都不为过，一旦自己落入了险境中，会下意识的祈求别人的善意，他也希望玉牡丹不要拔剑对准自己，实际上她是怎么做的？可若是自己占据了上分，就要怀抱着善意去怜悯对方么？
苏白过去无数次的面对过这样的抉择，所以他才清楚的知道，有时候善良只是被旁人利用的弱点。
不论说的多么动听，只有强者才拥有选择善良的资格。
想一想隔壁康德先生的遭遇……善良？不值一文！
或许民风淳朴的东方住民比西方中世纪的蛮荒刁民平均素质高一些，但越高级的文明反而越充斥着尔虞吾诈，越是不可被信任。
救下玉牡丹，且不提救不救的了，万一她活下来，选择了盲目的仇恨，选择了对自己两人进行报复，那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苏白冷淡的坐在一旁，无视了岑缨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的哀求神色。
十几岁的小女孩，不能奢求她放弃这种天生的善良，但有时候残忍是必要的。
“救是不可能救的，我不给她补上一刀就算仁至义尽了。”苏白淡淡的开口说着大道理：“你还小，很多事不懂，你经历了这些，也该明白，世事无常，弱肉强食，适当的放弃善良，选择残忍会让你变得更好，否则便是软弱可欺，须知世界之大，人类作为万物之灵长，其本质就是……”
他犹如长辈教育者小缨子某些话，但突然间卡壳了。
系统不适时宜的跳了出来。
【任务名称：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任务目标：你明白的（眼神暗示）】
【任务奖励：物品卡X1】
【备注：治病活人，救死扶伤，医者父母心呐！呐！呐！不救你还是个人吗！吗！吗！】
岑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突然一句话不说的苏白。
苏白也一时无言，少许纠结后，他放弃了微不足道的善恶观念问题，因为善恶道德观念在足够的利益面前，更加不值一提！
苏白站起身来，娓娓道：“人类作为万物之灵长，其本质就是……真香啊！”
他脸皮上仿佛贴着十几层钢化膜：“救是肯定要救的，我在这儿，她想死都难！”
一瞬间，苏白从一名看穿世态炎凉的沧桑智者变成了一名救死扶伤不问出处的善良医师……他的背影在岑缨的眼中变得高山仰止，或许这便是善莫大焉吧。
然后她就红了脸呀的一声尖叫出来：“你你你……”
“不撕衣服怎么救人，生命重要还是脸皮重要？”苏白对着岑缨说：“你十几岁小女孩也会因为过于平胸而感到惆怅不成？”
脂肪而已，谁身上没有，相较于这块毫无意义的沉淀脂肪块，分明人体的锁骨才是最漂亮的构造。
原本还需要拿酒消毒，或是换一把短刀匕首，但如今都省略了这些麻烦，苏白握住金刚宝刀神荼，这把刀在他的手中开始缩小，迅速变成了精致的手术刀大小，它的刃口非常干净，或许比消毒后的手术用具更加干净，拿着神荼在胸膛开了一道缺口，切口光滑，甚至能够吮吸血液，将溢出的血液汲取。
理论上这时候需要一个拉钩侠，帮忙将伤口两侧的肉扒开，露出内部，但没有拉钩侠只能尽量把口子开大一些，露出胸膛中央……她的肋骨断裂了好几根，并且肺部有脏器有明显的伤势，受伤的是肺，心脏肝脏位置偏下倒是没有影响，看得出之前的分身就寄生在肺部之上，但因为本体死去，分身也已经失去活性。
苏白用刀尖挑出死亡的寄生体，一脚踩死在地面上，啪叽一身，一滩红血。
“还在出血……内出血伤口表面看不见。”苏白动了动手指，手术内出血是最麻烦的问题，一旦出血就代表哪里出现了纰漏，找不到出血点就不能结束手术，并且大量失血会导致病人出现生命危险。
他想了想，运起望气术。
初级的望气术尚且不能做到内视，只能看见自然中的清气浊气，简单的判断下风水，观测地理阴阳可以，但想要进一步观测人体内部的玄妙细微就要必须更进一步。
望气术可见气血运转，顺着气血运转自然也能够找到出血点，但苏白的望气术级别不足，他通过现代医学的只是，以望气术观测气血中断点，用了三分多钟才勉强靠着一丝运气找到了出血点，将血止住，将血管接洽，随后连续刷了七八个初级治愈，加速血管自我生长治愈，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松开手。
解决了内出血后，苏白将断掉的骨头固定了一下，之后用神荼将溢出的血液抽吸干净，再然后给她伤口缝合起来，缝合用的是岑缨背包里的针线，跟现代医用针线无法比较，缝合好了伤口，玉牡丹的生命体征也勉强稳定下来，苏白又是抬手给她刷了一个治愈术，接下来挺不挺得住就看她自己了。
苏白擦了擦汗：“总算搞定了……”
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不知不觉天色已经亮了。
他扶着膝盖，就要站起身来，却突然间膝盖一软，脑袋一阵晕眩感传来，就在岑缨的视线中，他朝着后方倒下，落入了池子里。
精气枯竭，体力不支，之后还做了一场临时手术，刷了十多个治愈术，将精神力也挥霍一空。
如若不是苏白的意志足够坚韧，也根本支撑不到现在，或许是早已习惯了疲惫，所以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濒临极限，等待结束后彻底放松的一刻，他终于还是倒下了。
意识归于混沌，苏白落入冰凉池水中，阔别许久的黑暗将他抱拥在怀，一道黑色的倩影在眼中忽明忽暗。
第三十八章 嫉妒让我口若悬河
苏白做了一个梦，很朦胧的梦。
梦中是一片白雾，白雾茫茫，他行走在一片白雾之中，左右顾盼却没有方向，就这样迷失着道路却也一直在行走着，梦中有一缕漂浮的黑色绫段指引着他朝着前方走去，走了很远，道路也变得狭窄，变得清晰，四周的风景也渐渐可见。
最终他看见了出口，从白雾中走出，穿梭过那道门，随后……他踏入了一片血色汪洋里，在一片渗人的赤色祭坛中央，几道铁索牢牢的扣住了中央的黑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