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只能尽可能的去尝试各式各样的可能性,他看着就在几步之外的分界碑,对铃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做错了?”
空之律者逃走后去了月球,从月球上丢下了数枚陨石,陨石击中了洛杉矶、莫斯科等地方,造成了大规模的伤亡,预计死亡人数超过数千万以上,如瓦尔特所说的一样,真的死了很多人。
“唔……你这么问我的话,其实我也没办法回答呢。”铃双手合掌抵在了精致的下巴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假话你肯定知道说什么,真话呢……我以前就是律者啊,也释放了核弹害死了很多人,站在律者的角度来说,或许这根本无可厚非吧,站在人类的角度来看,当然是罪大恶极了。”
随后少女有些哀伤的笑着说:“可我也已经不是人类了,我曾经是人类,再然后是律者,最后成为了神之键……以我的角度来看,或许我更希望有谁能庇佑我吧,就像当初你做的那样,也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谁都是正确的,只是结局不如我们所祈愿的那样完美。”
“是啊。”苏白站在分界碑前,积雪掩盖着石碑,他说:“原本就没什么对错,如果说拯救六十亿人是正确,那杀死一个人就不算罪恶了么……这是没有答案的结果。”
“原本就没有答案,只有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有个声音从分界线另一端传来,黑发的女武神穿着厚重的风衣,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双看破虚妄的漆黑眼眸,早已不是赤鸢仙人的前代文明融合战士符华站在风雪里,凝视着苏白,唇齿开合:“我找你很久了。”
“……你这句话听上去像是找人算账。”苏白并未摆出警惕姿态,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从未放轻戒备:“虽然这世界上或许有很多人知道了真相都会恨不得杀了我吧,你来见我,也并不意外。”
符华给他带来的威胁更在奥托之上。
“我不是来杀你的。”符华直言道:“跟奥托那样的人打交道久了的好处就在于,即便遇到了另一个有些偏执的人,也会见怪不怪……更何况,即便你不动手阻止逆熵盟主,奥托也会这么做,这点简单的道理我不会不明白,所以我找你,有别的事。”
“想让我放弃,单靠谈话是不够的。”苏白也很干脆:“那还不如大家都掏心窝子的聊一聊……”
“我来是请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天命总部的。”符华开口:“不论你想做什么,和我合作是最有效的捷径。”
苏白微微加重了声音:“你应该很清楚,跟我合作没什么好处,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的目的很纯粹,同样具有足以弑神的力量,因此值得信赖。”符华微微停顿:“或许是同为失忆者的同理心吧……当然不仅限于此,我选择你是因为我确定……你比任何人都更想杀死律者,并且你也有着足以弑神的力量,索性就让我利用一下吧。”
第两百六十九章 登场一定要帅
叶卡捷琳堡中的一家街角咖啡厅内。
苏白听着符华很流畅的说着俄语和服务员交谈,不禁有些感叹,她的学识水平的确很高,和自己加载了全次元通用语的翻译模块不同,这些都是她学来的,在漫长时间里逐渐的学习得来的知识,语言只是用来了解这个世界的最基础的工具之一,但也是最为复杂的知识之一。
“你来过俄罗斯很多次么?”苏白端起热腾腾的可可,随意一问。
“建立的时候来过一次,种玉米的时候来过一次,结束的时候来过一次。”符华呵出一口白雾:“这里的天气我不是很喜欢,但偶尔还是会来这里看一看雪,去欧罗巴看一看海,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很多事我也已经并不记得了,遗忘的感觉并不美好。”
“我懂你的感觉,但我们大概不同,我觉得……让过去成为过去也是一种美。”
苏白说着文艺的台词,但心底想法十分直白,他对于过去的追忆并没有一种特别的怀念,往事不可追,如果真要清算过去,那才是没完没了,看着前几卷里竖起的柴刀,每一次轮回大概都会当机立断……做人呐,还是要往前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just let it go。
符华完全没有领略到苏白言语中的意境根本他实际所想的内容完全不搭,也并不反驳,只是静静点头,上仙的智慧就在于不会做个杠精,她说:“话归正题吧,虽然闲聊也不错,但不论你我都并没有什么功夫浪费在这种闲聊上,不是吗?”
“恰恰相反。”苏白摇头表示否定:“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到,如果你所言非虚的话。”
根据符华提到的情报,空之律者从月球上丢下了几颗陨石,并且扬言每隔七十二小时就丢一个陨石下来,指名道姓的要逆熵盟主瓦尔特上去跟她一对一单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肯定是个陷阱,人类必须借住防护服才能在月球上行动,能自由行动的只有律者。
但瓦尔特已经受到重创,走路都得扶着拐杖,多亏他不是很稳健,不然这时候应该躺在轮椅上,功力不到五成的情况下,去单挑已经能徒手丢陨石的西琳,根本就是八云紫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苏白对他们的胜算基本不抱希望,也并不打算自己主动上月球,空之律者的这波操作就是要搞掉崩坏侧的二五仔,将理律放倒之后,这个t0级别的战斗力被封印,她就能够大摇大摆的回到地球,开始她的侵略事业,从战术来说就是强制抓单,以多打少,能有这样的智商,看来之前的瘪没有白吃。
这一套连环计和组合拳打的相当漂亮,正中逆熵的软肋。
天命奥托这个没良心的金毛败犬当然不会在意死多少人,只要损失的不是天命本身,陨石不往他的脑袋上砸,他仍然可以乐呵乐呵的蹲在办公室里舔卡莲手办,况且天命总部是浮空岛群,随时都在欧洲上空更替位置,隔着地月距离那么远,再准的锁头外挂也打不中。
因此瓦尔特一定会上月球,苏白心中百分之一百亿肯定,他并不打算自己上去,留在地球迎接空律的降临,以逸待劳才是正道,瓦尔特或许有什么后手,可能是一种将计就计,若是真的是冲上月球白给,那他的脑回路和葫芦娃们也没什么区别,输了也不冤枉。
在他们出发去月球的这段时间,苏白什么都做不了,符华也同样,她也很清楚去月球的选择很愚蠢,宁可相对消极的留守在地球上,也不要去对方的高地上浪,否则迎接的只会是一顿无情毒打。
“你说的我都明白,所以才需要准备。”符华喜欢单独行动,但这次她觉得必须集合必要的力量,为对手的到来做准备,固然她很强大,可她已经不是天下无敌的神州平板赤鸢上仙了,失去了不死之身的她十分虚弱,还随时随地的发动技能就会失忆的debuff,每一次都在燃烧自己仅有的自我,必须斟酌小心着来。
“我信不过奥托。”苏白的回答同样干脆利落:“去天命空港,万一他把我锁起来怎么办?我不愿意做个自投罗网的傻子,之前这货算计我的还不够惨么?”
“大义之前还谈什么旧日仇怨,你的目的不比这件事更重要?”
“一码归一码,我说过,如果真的要去天命总部,我一定是提着刀杀过去的,不会是被请过去,这话放出去才不到三天时间,我就要真香了?”苏白摆了摆手,坚决制止了这种自我打脸行为:“不可能的,不存在的,简直天方夜谭,想都不要想。”
“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符华以手扶额,她垂下手指:“也罢,你如果不愿意去我也不能勉强你,你不想跟奥托合作,许多麻烦就只能自己解决,至少天命和逆熵都不站在你这边,争取到一边的盟友,不至于令你在战局中成为两方都容不下去的过街老鼠。”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苏白说的话听着就像是吹:“我这种人,经常被全世界追杀的,偶尔面对黑白两道的夹击和队友背刺,这种事算不了什么,习惯了,都习惯了……不然你以为我的乐观心态是怎么养成的?越是困难越是要微笑。”
“你这无厘头不要脸的风格,却是一点都不严谨。”符华竟是微笑了一下,不苟言笑的美人哪怕只是浅浅一笑也有着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好了,没事了……
苏白的视线往下移了一丁点,便再度心如止水,也多亏符华没有注意到,大概是轮回者这张过分好看的脸掩盖了他内心的不敬想法,这才让他逃过一劫,否则寸劲的拳法绝对会轰在他这张漂亮的脸蛋上。
似乎说到这里也没什么话题能继续了,符华五万两千多岁,实际上活动时间也只有两千多年,而苏白的活动时间超过了一万年以上,两个老家伙不需要装沧桑就很沧桑了,哪怕顶着年轻到过分的外表,内心对时间洗礼的敏锐度早已步入了一个海水重刷礁石的阶段。
“你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却是不错,看来一路走来的时间,让你的心情平稳了不少。”符华再度开口,她将视线投向苏白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想法:“只是律者终归是律者,你究竟打算怎么拯救她?一旦成为了律者就不可能回头了,上个纪元也没人能够拯救律者。”
“但是第一律者……做到了。”苏白说:“瓦尔特,他能够维持人类的意志反过来对抗崩坏,假设不是他天生反骨,这种现象的存在必然有其缘由。”
“我曾经见过真正的第一律者,有过数面之缘。”符华见过被天命抓住后的瓦尔特·乔伊斯,真正的第一律者,当时他在英国工作时,符华还送了一本诗集,她简短的回忆了一番过去,开口解释:“第一律者之所以能够维持自身理性,是因为它的律者核心内保留着三十万的人类集体意志,是在第一次崩坏中丧生的三十万人,这份意志抵抗了崩坏,并且帮助第一律者切断了和崩坏意识的联系,成为了独立思考的个体,只是这种情况是无法复制的。”
“灵魂……么?”苏白皱眉,他和奥托问了同样的疑惑:“灵魂到底是什么?”
“这个我无法回答你,它的确是存在的。”符华无法回答,她也并不清楚灵魂是什么,也没有追寻过它:“你想要拯救成为律者的女孩,就必须想办法解析出答案,奥托似乎也打算从律者的身上得到答案,他的目的和你相同,但他的做法会更加疯狂一些。”
“我知道。”苏白摸了摸下巴,他靠在座椅后背上,停顿了片刻后说:“如果奥托的研究能成功,就将打破生死,这自然是不能被人力所完成,他寻求律者的力量,但律者也未必足够,或许紧接着寻求的就是‘神’的力量,他的疯狂和执著我很确信,只是怎么做?”他抬起眼睛,眼中倒映出符华的面孔:“难道是你?”
至今,苏白也不清楚符华就是上世纪超融合战士的身份,但对于她的实力一直抱有怀疑,符华有很大概率持有神之键,也不知道是哪一种神之键才能窥探律者的秘密。
“以后你会知道的,这次就谈到这里吧,能够确信你并不是敌人,我的心情也会轻松许多。”符华将热可可饮下,苏白在天穹峰躺了五年之久,哪怕她心性淡泊,也很难对故人下狠手,若能不成为敌人,就不必要动手。
她抬起指尖,食指中指间夹着一片绯红色的羽毛:“那么,我就在这里告辞了吧,这片羽毛留给你了,希望你不会有用上它的机会……”
苏白的眼中闪过一缕绯红色,符华将羽毛放在了桌案上,可眨眼间它消失不见,他的视线一阵恍惚,跟前的女武神仿佛海市蜃楼消逝了,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而苏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店铺门外,他回头看向座位,桌案上放着卢布,没喝完的热可可上仍然白雾蒸腾。
符华,风一样的女子,来去无踪,单独行动,经常消失,突然出现,哪怕收下弟子也并不会经常陪伴……她仿佛畏惧什么一样,始终和人保持着距离。
只是从她的举动上读不出恶意,反而苏白感受到的是善意,哪怕双方都不曾将彼此的情况说出来,可他们都明白,两人恰恰是相似的,有太多的相似经历,铸造了两个遗忘了过去却还咬牙坚持决绝前行的孤独者,同样的孤独味道能够闻得见。
这次交谈连互相舔舐伤口都算不上,只是简单见面,然后简单问好,最后简单道别。
可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别问体位,握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