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距离,她刺出雷光惊蛰,撕裂潇潇雨幕,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苏白被雷霆吞没,雷光炸裂,残留的威力不减,透体而过,击穿了两座山头,方圆数十里被照亮成白昼,比天际落下的雷霆更加响彻的雷鸣扩散。
饶是有圣杯供给魔力,她也感受到了一阵虚弱感,精神也开始疲惫,连续两次宝具释放,便是再强的对手也足以击溃,但她没有松懈,也不敢怠慢,而是小心翼翼的看向雷光所过之处留下的漆黑沟壑。
在那里,漆黑的身影撑起了天穹。
这尊宛若魔神的盔甲武士浮现的瞬间,空气中的血腥气味便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形的压抑与凝重。
巨大的盔甲虚影若隐若现,紫色的能量填充着赤色的盔甲,手持双刀释放出不祥的凶光,这宛若妖鬼般的姿态,象征着庞大的憎恶和恨意,这便是杀戮的本我,地藏御魂的刀刃中封印的怨念化身。
在地藏御魂的背后,苏白咳出几口鲜血,他的整条手臂已经彻底被同化,肩膀身躯右腿,超过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部分都化作布满了紫色的侵蚀纹路。
为了保命,他不得已召唤了地藏御魂,但没有支配它的力量,也没有支配它的资格,如此强烈的侵蚀令他立刻意识逐步模糊了起来,下意识中,右手松开,地藏御魂刺入地面,盔甲武士也微微扭过脑袋,随后身形淡化,消散在空气中,露出后方孱弱的人类。
雨水打湿了苏白的臂膀,他扶着几乎无法动弹的左臂站起身,喘息一口气都万分吃力,这崩坏能量对人体的侵蚀太可怕了,简直是毁灭性的,哪怕丢下刀逃跑也绝对活超不过十年……这个世界不存在治愈这种伤势的办法,如果完全被侵蚀,就会化作没有神智的死侍。
“真是一把可怕的妖刀,居然还藏着这种杀手锏,想来只是握住它就会被源源不断的吞噬生命吧,虽然能得到短暂且可怕的力量,但代价实在太大了。”酒吞童子露出惊叹的表情:“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灾厄妖刀……真是许久见到过这种可怕的武器了,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真可惜,只差一点点就被斩下脑袋了,我真希望你刚刚不要犹豫,直接挥刀。”源赖光幽幽叹了口气:“没能死去,我该怎么才能得到安宁呢?果然还要继续不断的杀戮下去……你已经没有气力挥刀了,余下的身躯也残破不已,就让我来送你一程吧。”
“别这么着急嘛,黑绳地狱……”酒吞童子露出可爱又恶劣的笑容:“咱现在突然有点兴趣了,那边的人类,是叫苏白来着?咱可以告诉你怎么解除巴御前体内的诅咒……”
“我在听。”苏白低沉的回答,一句话他便咳出几口血,脏器都被侵蚀了,剧痛折磨着每一根神经。
“很简单,所谓杀戮宿业,并不是单纯的诅咒,更不是一种令英灵黑化的黑泥,而是一种更加有趣的东西……”她唇齿开合:“是因果,接续了杀戮的因果,令庞大的过去接续了旁大的现在,是一种相当玄妙的说法,同样是唯有妖术才能做到的事,像是佛家的学说,却有些不同。”
“所以?”
“因果是无法解除的,有因才有果,但是可以代受,换而言之……”酒吞童子说:“只要有谁能代替她承受这种痛苦就行了,将她的杀戮宿业全部承受,她便能够得以解脱,当然,必须在没有被完全侵蚀的情况下,才能救回来,咱和黑绳地狱这种,根本没得救啦~”
“唔……”源赖光瞪了一眼酒吞童子。
“承受因果,代为受过……还真是意外的合理。”苏白的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另一只眼睛也有些模糊,他问:“具体的方法是什么?”
“饮其血……余下的部分,咱会帮忙的。”酒吞童子笑着说,表情不似作假,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搞事想法:“咱也想要试一试,这一种方法,是不是真的有效。”
“……你不阻止?”苏白看向她们。
“为什么要阻止?如果你能成为了英灵剑豪,也未必是坏事,而且即便巴御前恢复过来,也未必能逃走。”酒吞童子自信的说:“只是满足一下好奇心,不存在什么不行,咱觉得可以,那便是好事。”
苏白停顿思索片刻,他迈步走近了巴御前,流着血泪的女子还在挣扎,她的表情不断变化着,似哭似笑,但不论如何变化……神情都那么悲伤。
苏白略作停顿,抬起左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瞳:“闭上眼睛。”
他本想在说些什么,但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在白皙的皮肤下咬下缺口,饮下鲜血。
相较于皮肉破碎的疼痛,巴御前此时感受到的是一种无法表达的心情,她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可内心的嚎叫声无法传出来,就连双眼也一只手遮掩住,只有流不尽的血红色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涌出。
酒吞童子满意的笑了:“很好,接下来便是咱的表演了……”
她不是魔术师,但是一只鬼,活了很久的大江山的鬼王,鬼族也有独特的对魔力的使用方法,对神秘的研究体系,对于因果她的确不曾研究过,但已经做了足够的试验,在被这种疯狂支配的情况下,仍然竭尽全力的挣扎了一番,最终得出的结果便是眼前的一幕。
“反转逆流!”
她逆转了残留在巴御前体内的妖术,击碎了赤红色的五芒星,将阵法逆转,以苏白作为承受方,将庞大的因果灌入,足以令英灵的灵核和灵基都被篡改的因果导入孱弱不堪的躯壳内,那是足以令人类陷入彻底癫狂,被关进阿卡姆疯人院里的巨大恐怖。
肉眼可见,红色的气息涌入了苏白的身躯里,那已经被崩坏能侵蚀的躯壳是否能承受住这股力量,也成了一个考验,他全身都在颤抖战栗,却又在一刹那归于平静。
其实并没有那么痛苦,也没有那么难受,倒不如说这点因果远不如意识海深处的那座冰山的千分之一厚重。
只是它们都代表了同样的一点,引导诱惑,夺走神智,陷入癫狂。
因果代表了杀戮宿业,罪恶是它的本质。
若是完全状态的苏白的精神意志,也许能够抗衡它带来的负面影响;如果是心静如水,完全领悟了空无境界之后,他更是可以将这份因果视作无物,一刀断之。
只可惜这些先决条件都并不存在,他的身躯破破烂烂,他的意志濒临极限,此时此刻连正常的思考都无法维系,连回忆都在脑海中迅速闪回,呆滞的等待着被夺走全部意志……但他仍然还有时间,即便理智在迅速的消解着,他也没有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他将从杀戮宿业中脱离却仍然昏迷不醒的巴御前抱起,递交到了千叶的手上。
“送她离开。”苏白这么说着,不容置喙的语气阻断了千叶的反驳,令人偶少女颤抖着肩膀将巴御前背负起,随后一步三回头,最后几乎咬破了嘴唇,逃离了出去。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阻拦,并不是无法阻拦,但酒吞童子和源赖光仅仅只是注视着对方逃窜的背影,她们很清楚,这离开的路径中有多少妖魔多少怪物,她们走不了多远,哪怕离开山巅也未必走的到山腰位置便一定会被拦住,相较于必然走不出这座山的残兵败将……苏白的变化更加令人好奇。
他的意志在消融,就连五感也在衰退,因为意识被宿业所浸染,浸染连身躯的疼痛也不再强烈,崩坏能的侵蚀仍然继续,可他反而能够抬起右臂,活动无比僵硬的手指。
他走到了地藏御魂的前方,将刀刃拔出,看似普普通通的动作,却令人震惊。
“还打算继续么?”源赖光惊讶的质问:“你真的会被吸干生命的!”
“他听不见了,被植入了宿业后的人类,一定会失去自我,最后沦为杀戮傀儡,丧失五感,灵魂消散。”酒吞童子低声说:“但他的情况似乎有些特别……”
苏白没有回答,因为他真的听不见,感受不到,也触摸不到,已经没有知觉的手臂是如何动弹的也完全不清楚,只是他还是握住了刀,意志仿佛在湖面上的一叶扁舟,静谧的游荡过湖面,留下波纹,扩散涟漪,精神领域中,他似乎抬起手就能触及到水面之下的彼岸。
他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事实上,由于崩坏能侵蚀着身躯,也影响了精神;而杀戮宿业不断冲击着着本我意志,扭曲着灵魂本质。
正如湖面的两侧,湖面下方暗潮汹涌,湖面之上狂风呼啸,本该动荡不安的整个湖泊,此时反而陷入了绝对诡异的相对静谧之中,唯有在湖面的一线上,那一叶扁舟在漂流着……承载着苏白仅剩残留的意志,总是四周环境如何变化,他也沉入了这份绝对的静谧中。
他处于分界线的边缘,维持着脆弱不堪的平衡,但自我绝不痛苦,反而无比宁静。
只是身躯随着崩坏能驱使的破坏意志、随着杀戮宿业驱动的屠戮本能,他握住了刀。
刀,还在手里,杀戮便是本能。
苏白拾起地藏御魂,顺应着破坏冲动,将所见所闻的一切……
斩尽杀绝!
第两百三十三章 厌离秽土(上)
鏖杀的战场,残酷的刀剑,拼尽全力互相厮杀的战士们结束了征伐。
一场异常血腥的战斗在这里也落下了帷幕,征伐的黑刀斩破了恶鬼剑豪们的躯壳,漆黑的宿业连通肉身一同被斩碎了,那是能将一切都澄澈干净的刀剑,来自境界之彼岸的剑术。
“呵,呵呵呵呵……”酒吞童子咳出鲜血,她低头看向自己被击穿的心脏,抬起手按住苏白的手腕:“真痛啊……但是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了……恶鬼是无法胜利的,那样的故事没有谁想看,这样被刺穿心脏的消失死亡还真是折磨,不如**脆的斩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