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候开始,不知道憎恨谁才好的她,终于找寻到了新的目标……
——憎恨她自己。
她将自己视作了罪恶的集合,视作了引发不幸的根本原因。
虽然不对任何人诉说,但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每一日睁开双眼都是艰难的求活。
随着银狼一日日长大,而她内心深处的自我毁灭冲动却与日俱增。
先前的那一次狩猎,独自引走妖魔种时,她其实是有些喜悦的,所谓的逃亡只是生存的本能,可内心最深处她已经不打算逃走了,甚至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漂亮的墓地。
只是她没有想到,就连这个想法也一并被苏白看了个通透。
这个连少年都称不上的人类看上去那么孱弱,却以长辈的语气对自己一通教训说教……那些话听上去那么的直白,却又有着让她无法辩驳的信服力。
在替他打下手的过程中,她拯救了生命,得到真挚的感谢。
那是第一次,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有意义的,觉得自己可以活下去,哪怕只是为了多救几个人,哪怕只是为了多听听他说些奇怪的话。
这样,她终于能够放下对自己的苛责,终于能够稍微原谅自己了。
但是……就连这样的他也不在了……
更加残酷的是,敌人来了。
被她视作第二故乡的地方就在眼前燃烧着。
认识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而她站在这里,无能为力。
又一次,失去了。
又一次,憎恨了。
但这次憎恨的,不再是她自己,而是这个残酷的世界。
为什么呢?
这个世界为什么残酷至此!
为什么甚至容不下一点点的美好!
为什么命运对我这么残酷,毁灭了我的故乡,却给了我生命,夺走了我的人生,却要求我活下去,给予了那么多痛苦,却告诉我活着的意义……最后又将这一切全部抹杀!
银狼咬牙质问,她如何能不去憎恨这毫不讲理的世界,这残酷无情的事实,这无可饶恕的命运!
她凝视着近在眼前的丑陋妖魔种。
就连疼痛感也要忘却。
火焰的光线照亮她的面容,将憎恨的火焰倒映在她的眼瞳最深处。
银狼内心的一颗火种被彻底点燃了,她无法抑制住这种破坏冲动,对这该死世界发起控诉的冲动,将这个夺走自己全部的世界彻底毁灭带劲的冲动。
那一刻,她咬住牙关,发出此生第一声狂怒的咆哮。
银狼啸月,声上九霄。
长久以来,禁锢着、抑制着、压制着本能的枷锁脱落了……
她银色的长发披上一层瑰丽的赤红,仿佛浸染了血液的烈火,赤色燃烧的生命之火。
精灵狂躁,力量暴走。
全身血液失控,毛细血管破裂,眼球与体毛都因溢出的鲜血而染成鲜红,神经炙热滚烫,细胞沸腾燃烧,肌肉赤红跳动……
【血坏】!
盛怒之下开启血坏的银狼抬起杀意沛然的眼眸,将视界中所有敌人纳入这双赤色眼眸的倒影。
此时此刻,唯有鲜血才能熄灭这份狂怒。
丑陋的妖魔种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的是什么,只是沉重的朝着下方笨拙的抓下,但它的手往下探去,本该握住了,却空无一物,它试图抬起臂膀,可手臂纹丝不动,甚至从手肘位置滑落了下去……
再然后,它看见了赤红色的影子,利爪刺入眼球,贯穿了角质层,扯出一片鲜血,洋洋洒洒的血液宛若喷泉,狂怒的兽人喘息着,如帝血弑天般垂落着双臂,扬起头颅,凝视着灰色的天空,发出压抑而狂怒的笑声:“原来,还可以不忍……哈哈哈哈哈哈——!”
贯通了心灵的枷锁,也解放了这副肉身。
银狼部族本就是将其强大的部族,作为兽人种也是首屈一指的战斗种族,成年之后的银狼兽人种甚至都可以使用血坏,但是在成年便能使用血坏的兽人种无疑是天才中的佼佼者。
可这些对如今的初籁伊人都不重要了。
她只是想要去杀戮。
于是血色的兽影在战场中肆虐,狂怒的兽人种以破坏物理界限的规则收割着妖魔种的生命,原本妖魔种也只是靠着肉体强悍和数量众多才得以生存,可若是面对兽人种的血坏个体时,只能沦为猎物被猎杀。
这便是力量上的纯粹暴力。
剜出心脏,刺穿胸肺,斩断手脚,抠出眼球,撕裂头骨,截断动脉……曾经苏白告诉她过的医学知识反而成就了她杀戮的残虐。
不需要修脚,不用去浪费气力,找准弱点,一击必杀。
区区不足三十秒时间,她已杀了十四头妖魔种,那狂怒的爆发姿态连兽人种的战士们都为之心寒,他们见识过血坏个体的强悍,但如今的部族并没有血坏个体,因为曾经的召集令,在三年前所有血坏个体都去参与了更高级别的战事,并且至今没有归来……
长老曾经可以使用血坏,但如今的年龄已经无法负担,如果使用血坏,他会在杀敌之前先一步死亡……岚牙是最有可能接近血坏领域的兽人,如今却被银狼捷足先登。
这对士气是极大的振奋。
只要银狼还能再坚持一分钟,余下的妖魔种将不足为虑!
就在她再度贯穿了一头妖魔种的要害,切断了它的动脉的瞬间,破空之音起落,清脆一声,银狼从奔驰中被截断了,她停下了动作,望着两步之外陷入地面深处的石子,摸了摸脸颊,划破的伤口中鲜血溢出。
“血坏个体,看来这趟不算白来。”上位妖魔种手里捏着几枚石子,狞笑着走近,它用妖魔种的语言说:“来,我陪你玩玩。”
语言不通,但会说话的妖魔种……自然是上位妖魔种,还不是一般的上位。
银狼扭转过身形,赤色的眼被鲜血模糊,却死死锁定了这头上位妖魔……她虽然狂暴,但仍然保有理智,只要杀了这只妖魔,就可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