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这时,阿尔托莉雅才第一次理解了,琉珠那不可思议的高傲与自信是从何而来的。
与从内到外都找不到一丝瑕疵,每个睫毛的颤动、每个脚步的挪动,都是由无数个齿轮完美运作互相配合而成,堪称世界最终艺术品的她们相比,人类这种存在实在是太过冗余,太过低劣了。
与她们相比,的确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远远落后的低劣品。琉珠那似乎总是在鄙视着一切的自傲,并非是在轻蔑别人,而是怜悯。
……并在那其中,恐怕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她自己非常不愿意正视的“嫉妒”吧。
自己最爱的主人,偏偏喜欢着这些存在方式非常落后浪费的碳基生物,对身为罗真所造的艺术品而自豪的琉珠来说,当然是一种莫大的屈辱了。
阿尔托莉雅多少能够理解了她。
但这种理解对高傲的琉珠来说应该也是不需要的……而且说实话,自己现在也完全没有这个余裕去同情她们姐妹。
“安可儿,你想要和我打吗?想要杀了我吗?”
“……敌威胁度,判定为种类【叁】。申请“万华香匣(Power Resernoir)”的使用权限……核准。”
安可儿完全没有理会阿尔托莉雅的搭话,纤细的身体上随着一阵马赛克似的立方体覆盖,其衣着和造型都改变了。
以蔷薇色的玫红为基调,安可儿的身体被看不出材质的金属薄片覆盖,柔软的贴合着她身体的曲线,构成了女性化的薄甲。
而在她的腰间则浮现出六枚扑翼似的物体悬浮在半空,脸上并未佩戴头盔,而是在额前出现了一面近似展翼的蝴蝶似造型的面罩——随着安可儿眼神一动,面罩整个覆盖在脸部,将她的视线也遮掩掉了。
这一切装备都是万华香匣的纳米灵子规划制造出来的,恐怕就是安可儿所想的最适合战斗的装备吧……而且恐怕,正是以她刚才还在进行的战斗为基准,并且今后也会随着经验增加而不断进化的。
即便是拥有了完全神格和未来视的阿尔托莉雅,对安可儿的潜能到底有多强依然没有底。虽然已经能够大致知道安可儿有着怎样的力量,但依然无法理解,完全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但现在已经没有不战斗的选项了。安可儿绝不会原谅想对罗真动手的她,而她也没有就这么放弃自己意志的打算。
因此,阿尔托莉雅将自己全部的心神全部固定在安可儿身上,甚至连罗真的存在都无视掉了。因为她知道,不做到这一步的话,自己甚至都只能成为被猎杀的对象。
“——”
“——”
考量是谁先动的已经没有意义。仅仅是这一刹那,阿尔托莉雅和安可儿都从各自的位置消失了。
在罗真、莫德雷德和达芬奇,这仅有的三个观战者的视角中,甚至连她们哪怕一帧的存在都看不到,所能知晓的仅仅只有空间在不断震荡而已。
在这个气流不断快速翻涌的尽头世界,始终从一个方向固定吹向远方的气流已经被完全打破。水天一线的美景被四处乱扫的冲击波所搅乱,漫天的云彩也早已被吹散的连渣都不剩,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蓝天和远方一线天的太阳了。
然后在这其中,身为堂堂英灵,莫德雷德也只能勉强保护着罗真不被吹走。达芬奇也是用结界保护着立香和玛修已经是全力了,根本没有半点干涉进去的能力。
“好强……不如说,太夸张了吧……?喂罗真,这就是安可儿……?那个整天睡个没底的小东西吗……?”
“就是因为知道你们会有这种表情,所以我才不说的。”
罗真并没有因为自家女儿赚足了眼球而感到自豪,反而有种近似羞愧似的表情皱起了眉头。
让自家的女儿这么来到舞台上为自己战斗,对有着父亲自觉的他来说已经是相当没用了。就算安可儿本人完全不在意,他终究会感到对自身的羞耻。
如果可以的话,让安可儿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成长,尽情享受无忧无虑的日常生活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但正是因为大人的无能,才必须落到了需要她为自己而战的境地。
而大概是看到了罗真的表情吧,震惊于安可儿战斗力的莫德雷德反而冷静了下来。转而抱起了他的脑袋……让原本睡在自己腿上的罗真靠在了自己的胸上,抱着他的脖子说道:“事先说好,不管你在想什么,那大概都是没必要的庸人自扰。因为我也是某人的孩子,所以我知道。能够为最喜欢、最尊敬的父亲派上用场,那本身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奖励了。然后,如果在事后还能被夸奖,能够被说“做的真好”的话……那种感觉真是死而无憾,直接幸福到蒸发都不够形容了。”
“真夸张啊……那要不要再摸摸头?”
“住手!你想直接杀了安可儿吗!做到那地步绝对会高兴到变成灰的啦!”
莫德雷德严肃的声音中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成分,真是太夸张了。
莫德雷德大概对安可儿非常的感同身受吧。
那个每次一有机会到自己出场,总是会精神十足的说着“安可儿会努力的?(???????)?”的孩子,说不定是一直期盼着能够派上用场。
如果能够帮上自己的忙就会很高兴,如果没能做好的话就会委屈的想哭。被夸奖了的话就会露出比天使还可爱的笑容,被なでなで的话更是会发热到宕机直接睡着……那就是自己最可爱的孩子。
安可儿绝不会在意什么自己被牵连、被利用之类的。反倒是自己总是不让她出场的话,她才会有种自己派不上用场的疑虑,变得患得患失钻牛角尖吧……偶尔琉珠都会这样闹小脾气,更别说还是个孩子的安可儿了。
虽然安可儿并没有和琉珠一样表现出来,但她们都是为自己的身份而自豪的机巧人偶。“非人”这一点并非是她们的自卑,反倒是骄傲。这让罗真在欣慰之余,也不可避免的感到让人脸红的害臊。
自己的女儿果然是世界第一的——罗真只是重新扬起了这股自豪,并决定之后要好好抱着安可儿睡觉觉,摸她一晚上。
——然后,要说到阿尔托莉雅的体验的话
(这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
在这外人眼里几乎是时间放慢了千倍的空间中,阿尔托莉雅凝重的表情已经不自觉的变的险恶,金色的瞳孔放大到极限,紧紧抓住快到不可思议的安可儿。
当然,不管是阿尔托莉雅还是安可儿都没有干涉时间的特殊能力。这仅仅是因为她们的身体能力和反应能力都快到了这个程度,在外人眼中连残影都看不到。
在外人眼中战斗仅仅过去了几分钟,但在阿尔托莉雅的主观中却比几个小时还长。紧绷的神经和灵核都全速运转着,在获得了神灵之力后还是第一次这样全力动用自己的极限。
在她的眼中,安可儿并没有动用任何无法理解的特殊能力,而是仅仅依靠强大到近似别的领域的【速度】和【力量】在战斗。
那覆盖着她的身体,承托出女性魅力的薄甲实质上是某种流体盔甲。在安可儿的运动中作为独立的加速装置为她提供着动力。而即便击溃了一部分也会迅速再生,本质并非是防御,而是一种辅助装置。
在这基础上,安可儿每次想要进行攻击的时候,随手抓住身边漂浮着的扑翼就会变成最合适的武器。剑、斧、枪、镰、鞭等等不一而足,更甚之连枪炮都能够变化出来。强度更是高到能承受圣剑和圣枪的直击,是万能化的战斗装置。
灵活运用压倒性的速度和力量,再加上可以迅速适应各种环境和状况的装备,这就是安可儿……阿尔托莉雅也终于理解她自称“击灭者”的理由了。
记得琉珠也说过,如果不依靠能停止时间的“虚数运动机关”在战斗前就偷袭秒杀的话,安可儿所有的“绝对运动机关”甚至能光靠出力来硬生生撬开虚数时间的壁垒。在正式的战斗上,那自傲到极致的琉珠也是坦诚的承认远不如安可儿的。
所以,安可儿非常的强这一点,阿尔托莉雅多少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到了这个级别的话,果然还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消耗就太大了……为了启动圣枪,还有防备意外,必须一次解决。)
虽不至于单方面落败,但阿尔托莉雅判断出继续和安可儿缠斗是不划算的。和一边战斗还能一边无限产出魔力的安可儿不同,即便阿尔托莉雅拥有神核,为了之后启动圣枪制造封闭世界,所需的能量也是不能浪费的。
——而且,通过这短暂的战斗她已经明白了。安可儿虽然强大无匹,但并非【无敌】。
她有着明显的破绽。虽然多少要拼一把运气,而想要让她无力化,不做出这点牺牲是做不到的。
“……运气,呢。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要依靠这种东西……”
就连阿尔托莉雅都有了种失笑的感觉。在成为了神之后,对这已经难以感受到人类情绪的铁之心,自己竟然还是这么多愁善感啊……
“——注意。安可儿,我要认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