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什一直思考着。并非沉醉于自己的强大,并非享受着被国民当做英雄崇拜的感受,而是认真的思考着。
最终,阿拉什得出了结论——自己一定是为了亲手终结神代而生的。
今后时代的人类将不再需要自己这样拥有强大力量的勇者,而是要依靠自己的手来开创未来了。因此自己应该做的,就是为了他们铺设好通往未来的阶梯,将神代遗留至今的仇怨一笔勾销。
带着这种彻底的献身精神,阿拉什登上了山丘,向创造了日月的光辉之主请愿,请求他目睹自己的心愿、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成就。
随后便以人之身,射出了分裂大地的一箭,划定了长达两千五百公里的国境线。
以人之身代行神之事,阿拉什的行为本质已经触犯到了不应该触犯的领域,因此理所当然的要付出代价。
这就是神话最后的勇者的献身。在射出这绝对的一箭之后,阿拉什强健的五体立刻四分五裂,化作流星消逝于苍天。
这就是超越了国家、超越了信仰的大英雄的伟业。无论拜读几次,都令人为阿拉什的伟大而感慨万千。
虽然他的确是最适合Archer这个职阶的,但实际上,就算担任Ruler不也完全可以嘛?
“——啊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Ruler什么的,我这种人是当不了那种了不起的职阶的啦~!要我担任裁判的话,最后肯定是我看不下去了然后一箭结束战争啦,总会忍不住亲自下场的裁判才不算裁判啦~”
听着玛修一个劲吹捧自己的阿拉什好爽的哈哈大笑着,完全没有一点大英雄的架子,彻底的就是好相处的邻家大哥哥的感觉。
而就连这种谦虚又清爽的感觉也好帅!玛修小迷妹的眼睛皮卡皮卡的闪闪发光,一拳能打死牛的小拳头哼哧哼哧的握在胸口:“阿拉什先生太谦虚了!现在不也是,您选择了站在咒腕先生他们这一边嘛!以您的实力,就算面对圆桌骑士也毫不逊色的,真是抵百人力呢!”
“啊哈哈,这怎么说呢,我天生就是想帮劣势一边的性格嘛……不过说我能抗衡圆桌就太抬举我了,实际上很棘手哦?”
懂人心的阿拉什耸了耸肩,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悄悄给激动的玛修降温,看了一眼远处正在达芬奇的指示下帮忙干活的贝狄威尔。
“我之前也有和圆桌的游击骑士们打过照面,崔斯坦、莫德雷德,我和他们两个都有打过,说实话都完全没有能赢的底气。两边都是凭借射程优势,在轰碎了他们所站的地形之后逃走的,真要打起来的话我说不定完全不是对手哦。毕竟魔力的量差太远了,那个狮子王真的不是盖的呢。”
“但、但是,那是因为狮子王的加护……”
刚刚想反驳一下的玛修马上也苦涩的说不出口。
毕竟就算在这里辩驳也没有用。实际上战斗力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无论对面是有什么加护也好强化也好,强就是强,找借口也没有意义。
对此,咒腕也严肃的点了点头,面具底下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嗯,是啊……被这片土地召唤的吾等历代哈桑,原本应该有更多数量的,但是都被他们一个个轻松消灭了。如今剩下哈桑,包括我和烟醉在内也只剩下四个……不对,三个吧。实在是羞愧至极……”
“你们要一边保护村民们一边战斗,已经很了不起了啊。本来你们就是Assassin,是暗杀者。但为了带领村民们活下去,主动放下了矜持走上台面,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哦。”
“啊哈哈,被阿拉什阁下这么一夸,感觉还真的有种变轻松的感觉啊。我们才是必须向您道谢才行!”
咒腕和阿拉什互相致谢,随后彼此握着手拍着肩膀哈哈大笑了起来。
在篝火的映照下,这两个不得了的英灵也像是普通人一样。
即是萍水相逢的无关路人,又是合作奋战的优秀战友,这个画面让玛修不禁莞尔笑着,手中捧着的热茶的温度仿佛连肺腑都渗透了……
“在聊什么开心的事情呢?而且玛修还露出了这么暧昧的笑容,莫非是觉醒什么新的路线了?在这前面可是地狱哦,玛修酱真的要走进去吗?”
“诶、诶……?达芬奇酱,在说什么呀……?”
看着朝篝火走过来的达芬奇,纯洁的玛修酱带着一脸0v0?的笑容歪着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样子超可爱的。
姑且还是身为人生的前辈,达芬奇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把手搭在玛修的肩上,一脸我很懂的模样点着头:“男人之间的友谊是很棒呢,我理解我理解~。之前我一直在日常谈话和网络聊天中慢慢的腐化……不对,是发酵着塞米勒米斯。如今她已经是个立派的成熟教徒了……不够玛修酱一直没有这方面的苗头,而且感觉上比起这边,相反的女孩子的那一边还更加适合。虽然你要来这边的话我也很欢迎啦,但最好还是和立香酱好好谈一谈哦~?”
“呜……呜呜呜……~?我还是不太明白……”
世界上还是有不明白比较好的事情的。达芬奇带着一脸看女儿似的温柔表情摸着玛修的脑袋,完全是颗当妈的心。
于是见达芬奇也有空加入茶话会了,小可爱玛修酱噗呦噗呦挪动位置给达芬奇让座。在优雅的坐到篝火旁后,咒腕点头示意客气的对她道谢:“感谢您,美丽的魔术师大人。不但没有追究我之前的失礼,还将食物分给我们的村民了……这恩情,我咒腕绝不会忘记,今后一定会好好报答的。”
“不用这么客气啦~,这也像是谢礼?一样的。毕竟我也很理解你们会担心贝狄威尔君的心情嘛。”
达芬奇一边用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自己自用的马克杯倒上热茶,一边还微笑着悠闲看着远处继续和村民们一起工作的贝狄威尔。
虽然因为是一部分村民的救命恩人,因此贝狄威尔姑且也被村庄接受了,但其他更多不认识贝狄威尔的人终究还是会害怕他,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此为此所做的一环,就是达芬奇主动将食物分了出去,然后邀请贝狄威尔一起来帮忙村民们工作。幸好贝狄威尔在这方面也是处理的八面玲珑的类型,现在已经很好的和村民们打成一片了。
不过你们也真是艰难呢——达芬奇喝了口茶,淡然的继续说道:“食物的储量我已经看过了,再节约也只能支撑一个星期呢。然后水源也是,连饮用的份都很成问题,平时生活用的到底该怎么办呀?这种状况下还给立香玛修洗澡,也真是很大方呢。”
“——!?是、是这样吗!?对、对不起!我完全没有注意、这么浪费——”
“啊啊,玛修小姐请不用在意。对诸位的救命之恩,我们也只能用这种程度的小事来回报了,还请坦率的接受下来吧。”
咒腕非常佛性的安抚着激动起来的玛修,然后像是为了让她安心似的,继续用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说道:“魔术师大人说的话的确是事实,但我们已经习惯了……啊,不是在这半年间习惯的,而是长久以来,从好几代人之前就习惯这种生活了。”
“……哦?这怎么说?”
“因为我们是异端啊。在这个村子生活的人,要么是被排挤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要么是当年最初追随初代大人的信徒的后裔,很多人一生都不会离开山里一次。对我们来说,绝对的节俭和质朴已经是深入骨髓的习惯了。所以实际上,在那些圆桌骑士来了之后,虽然土地变得更加贫瘠让作物难以收成了,但这也和以前闹旱灾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这里的人都能接受哦。”
“这还真是……一种极端呢。”
咒腕一派轻松的说出了令人非常难受的话,让达芬奇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这就是山中老人他们的教派所选择的生活,是长达百余年、好几代人持续下来的苦修。让人联想到印度的苦行僧,为什么要如此克制自己的生活,这对达芬奇来说大概是无法理解的。
看透这一切的阿拉什秉持着不干涉他人选择的原则淡定的不说话,而咒腕则是看到了玛修那一脸纠结的表情,啊哈哈笑着摸起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哈哈哈~抱歉抱歉,光这么说肯定无法让玛修小姐理解啊。唔姆,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对并非信徒的诸位说的事情,不过诸位如今也是吾等的同志,初代大人一定也会原谅吧……简单来说,我们如此克制生活的理由,是因为我们哈桑教派,最初就是为了裁决自己人的腐败而诞生的啊。”
“裁决自己人……是吗?”
“嗯。吾等哈桑,亦或说是山中老人,是遵从着神之旨意、用以清除教团内部的腐朽而诞生的。因此我们将自己脱离出大众,变成了所谓的“异端”。但是啊,虽然我们是遵从神的旨意,为了让教团延续下去而进行暗杀的,但这种行为本质依然是毋庸置疑的“恶”。正因如此,以恶之为代行善之事的吾等,自身内部是坚决不允许出现任何腐败的。无论何时都必须一意専心!只是为了教义而活!只是为了磨砺技术而活!在肉体衰退的那一刻、在精神衰退的那一刻,那就是哈桑死去的那一刻!——这样,所以我们才保持着这种艰难生活的。”
咒腕用尽可能有趣的语气,对玛修说明了自己的教义,只可惜这话题还是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最初建立了哈桑教派的那个人,一定是货真价实的神之使者,亦或者说是圣人吧。
在这个充斥着各式各样诱惑和堕落的凡间,他却追求着极致理想化的圣洁。为了将这污秽的凡间尽可能的向理想转变,因此举起了恶之刃。
所谓“耕耘于黑暗而服务于光明”,说的大抵就是这么回事。
而能够继承初代的理想,将这份理想化的教义延续到现在,这历代的哈桑都值得令人尊敬。
但即便如此,玛修也无法说着‘是这样啊’然后就不当回事。她只能带着有些悲伤的表情,稍稍低垂着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