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什么意思？”
林小冬斜了立一眼，淡淡道：“我大抵知道一些你的纠结和压力来自于哪里了，或许你的纠结和压力同样会发生在王家的身。对于你们来说，高轩是一座山，虽然你和王志华的步伐似乎都高轩要快一些，但是高轩追逐的步伐也很快，现在你们三个都是市委一把手了，在同等位置的情况下，资源的拼显得至关重要了，而让人郁闷的是……”
说到这里，林小冬作了一个喻：“说点不好听的，高轩像是丐帮帮主乔峰，学的是降龙十八掌，大开大阖，正宗武功，而你们则像是星宿老怪，学的都是邪派武功，这一之下，孰高孰低，一眼便知。”
这个喻让立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呻吟，递到嘴边的杯子也放了下来：“那你呢？学的又是什么？”
林小冬微微一笑道：“我？我学的是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立，你我相交一场，不管感情深与厚，冲着今晚的这顿饭这件事，看得出来，我林小冬在你的心里还算得是朋友，所以有些话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的问题在于，得失心太重，得之不喜，失之有悲。当然，你有你的道理，来自于家族的压力，来自于你个人的压力，高轩咱们不谈，谈你我之间的区别吧，虽然我的家世也不简单，但是自小我生活在一般甚至于贫困的家庭里，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飞黄腾达。”
林小冬瞅了立一眼，道：“我在做大学生村官的时候，自己捣鼓点蔬菜大棚，赚了几十万，那段时间我真特么开心，觉得人生巅峰大概也是那样了，没想到老天爷这个玩笑开大了，好在我的心理没有失衡，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果我像你这样患得患失，前怕狼后怕虎的，早特么崩溃了。立，你别跟我玩高尚，你敢说你被我逼离沧州，心里没纠结过？”
“拷，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立笑骂了一句，忽然道，“你真的没在乎过？”
“什么叫在乎？什么叫不在乎？”林小冬反问了一句，“在乎与不在乎看的是你的心境，没有人会不在乎，只不过当你在乎的时候，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你在乎的东西未必能得到。立，这个世界其实有时候还是很公平的，你失去了多少，你会得到多少，同样，你得到多少，会失去多少。如你献身于事业，势必不会像一般的百姓那样兼顾到家庭，只是咱们现在在这个位置，脑袋总要对得起自己的屁股，如果只是想削尖了脑袋往爬，总有一天会跌下来。其实啊，将来是个什么样子，谁也无法预料，何必抱着那些飘渺虚幻的东西而忘记了自己的初心了呢？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加人生苦短，干嘛把自己搞成见不得光的老鼠，苦大仇深的，不觉得累吗？”
1467 男人善变
“思想境界这么高，怪不得延边的事情根本没有影响到你。 ”立倒没有什么嘲讽的意思，恰恰相反，他在咀嚼消化着林小冬的话，半晌才迟疑着道，“很难。”
林小冬笑了笑：“在黑暗生活得久了，阳光也驱散不了黑暗。立，人有理想固然没有错，但是也要看这个理想带来的东西是什么？做人啊，但求无愧于心，你想做你自己，没有人能难得住，除非那个拦着你做不了自己的人是你自己。好了，妈的，今天做了一晚哲学家了，不想再说了，再干一杯，我得回去了，女儿还等着我回去呢。”
“女儿？”立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似乎有所得的样子。
“对，女儿。”林小冬笑了笑，“不过对于你这种单身狗来说，你是体会不到为人父母的滋味的。”
说着林小冬看了一下表：“时间还早，小妹这个时候肯定还没走远，如果心生悔意了，这个时候去追她还来得及。”
立忽然推案而起，忽然又泄了气，摇着头道：“我还是不确定。你说的对，在黑暗里待得久了，心也黑暗了，小妹是个干净的人，我不想把她也扯到这个黑暗来。”
“唉，受不了你，随你自己吧，哪天你的心阳光了再去找她吧，只是我不确定到那个时候，你还能找得到她。”林小冬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也不打招呼，推门而去，留下立一个人自悟去吧。
林小冬的新家在市心，离市委家属楼并不远，所以林小冬并没有让唐强跟着过来——原来租的地方留给了唐强，所以出了市委家属楼，林小冬便踱着步子缓缓前行。
出走没几步，忽然听得身后一人道：“林小冬。”
林小冬脚下不由一停，转过头来，微微一怔：“王小妹？”
王小妹临别时的伤感已然不复存在，低声道：“谢谢你。”
林小冬又是一怔：“谢我？谢我什么？”
“其实……我当时根本没有走，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王小妹微笑着道，“我终于知道立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他……并不是对我特别讨厌。”
林小冬笑了笑道：“你也是在官宦之家长大的，这里面有多少辛酸和无奈想必也有自己的体悟，理解万岁吧，立也不容易，看得出来，他一直在挣扎，也想抗争，只是勇气还没那么足。”
“能聊聊么？”王小妹忽然道。
林小冬心虚地扫了一眼身后处于浓荫的市委家属楼道：“你要是不怕万一被立看到，我倒不介意跟一个美女喝喝茶聊聊天。”
王小妹哧地一声轻笑：“沧州我是第一次来。”
“懂了，我请。”林小冬指着前方道，“不远有个茶座。”
要了一壶茶，林小冬一点也没有品尝的意思，刚刚在立那儿喝了不少酒，虽然不会有什么醉意，但是口渴倒是千真万确，所以散发着清香的极品龙井被林小冬这么鲸吞牛饮着，着实是暴殄天物，不过王小妹的样子似乎也不林小冬强到哪儿去，喝水如喝酒，全是一口干。
“其实，我们以前见过面。”王小妹忽然撂出了这么一句。
林小冬呆了一呆，挠着头道：“我们见过？不会呀，像你这样的美女，如果见过我肯定会有印象的。”
林小冬变着法子夸王小妹，王小妹掩口一笑，道：“你是贵人多忘事，还记得有一次在京都的时候，我被人碰瓷了，是你帮我解了围。”
林小冬侧头想了想，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那个美女原来是你啊，我还真没划等号。”
“女人善变嘛。”王小妹笑着解释了一句。
林小冬失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我说的是打扮。”王小妹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立要能像你这样好了。”
林小冬嘿嘿一笑：“如果你不是王小妹，我恐怕要自我感觉良好到是位美女在像我表白好感了，不过现在听起来，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编排我不像个政府官员呢？”
王小妹笑了起来：“看来我哥对你的判断一点都不准确。”
“你哥？王志华？”林小冬不动声色。
王小妹摇头：“是王志运。他说，你是个值得结交、稳重的人，值得结交我看出来了，只不过稳重……”
王小妹没有说下去，林小冬却是笑了笑：“稳重是相对的，其实不仅是女人善变，男人更善变，哈哈。”
“你挺有意思。”王小妹忽然怪道，“据我所知，你跟家和王家形如水火势不两立，现在看起来，你跟立还有我哥，好像都是好朋友。”
林小冬笑着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都想听。”王小妹道。
“假话是你有我我有你。”林小冬又吞了一杯茶，“真话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王两家跟岑家只不过是竞争对手，并不是仇人，谁没规定对手之间不能做朋友吧？”
王小妹摇了摇脑袋道：“政治的事情太复杂，我不懂了，你应该明白，如果立跟我成了，两家的关系会更紧密，对你的威胁会更大，你为什么还要劝他呢？”
林小冬笑着道：“立说你不谙政事，是王家唯一纯净的人，看来我有必要改变一下他对你的看法了。”
王小妹不以为意道：“我没掺合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好，你是立的朋友，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好吧、”面对王小妹纯净的眼神，林小冬真的不愿意把她跟政客联系到一起，便道，“其实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有情人应该成眷属，看得出来你对立的感情，在立向我敞开心扉之后，我觉得他对你也有感情，只不过被家世所困，人嘛，尤其是年轻人，总有点叛逆心理的。”
王小妹掩口道：“你也不立大吧，还年轻人，你难道不年轻么？”
“我结婚了，有了孩子。”林小冬道，“人是不是年轻，跟年龄没有必然的联系。”
1468 家有内耗
“跟立谈得怎么样了？”王小妹连夜赶回了京都，此时天尚未亮，京都的一个宅子里却还是亮着灯。
说话的也是一年轻人，只不过看去却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老成，正是王志华，而他的身边则坐着另一位年轻人王志运。
怪的是，他们的一辈却并不在。
王小妹的神情已经淡了下来：“跟你有什么关系么？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吗？”
王志华也不气恼，只是淡淡道：“小妹，你既然姓王，是王家的一分子，长辈的年纪大了，目光短浅，只知道盯着眼前的利益，有什么用？”
王小妹懒懒地瞅了王志华一眼，还是那副口吻：“别把我的事情跟王家扯什么关系，我看王家只是你的王家。”
王志华淡淡地看了王小妹一眼：“好，我不跟你扯王家的事情，作为哥哥，关心一下你的人生大事总没有错吧？我承认，你跟立的事情关系到王、两家的联盟，但前提条件还不是因为你喜欢立么？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不会强迫你去缠着他。”
王小妹淡淡道：“你强迫得了么？”
王志运这时道：“小妹，把你在部队里的那一套收起来，干嘛说话那么冲，两个哥哥等你等到天都快亮了，为了关心你，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王小妹撇了一下嘴角：“我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关心的是立的态度吧？”
王志运尴尬地瞪了王小妹一眼道：“问你话呢。”
“立对我不感兴趣。”撂下这句话，王小妹甩手出了门，回了自己房间。
王志华和王志运都是一愣，王志运苦笑着道：“立这小子搞什么鬼？小妹天生丽质，还配不他吗？”
王志华却没有急着说话，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儿，王志运道：“这事说不得还要让他们老人家插一手才行。”
“你是不是傻啊，立这小子跟常人一样吗？”王志华寒声道，“这家伙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听说他现在回了沧州，跟那林小冬搭班子，还搞得很和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志运，王家的事情现在交给我来打理，为了咱们王家，我也是豁出去了，你再去套套小妹的话，这追男人也得讲究个方式方法，立那边我再想办法。”
见王志运不说话，王志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居高临下了，便微微柔和了一些，道：“志运，我知道你对我有点成见，但那都是内部矛盾，现在王家的危机已经来了，轮不到我们自己内讧，只有王家站稳了，咱们才有机会争个你高我低是不是？”
王志运道：“危机？有这么严重吗？”
“你在机关里，很多事情不知道。”王志华一本正色道，“家最近的态度有点松散，林小冬和高轩的合作是事实，原本一个人较难对付，如果现在我们跟家再不紧密联合，而是一盘散沙的话，局面只会越来越被动。”
王志运忽然道：“王志华，说了半天，你自己没一点责任吗？王家落得如此处境，还不是因为你？”
王志华的脸陡然腾出一股杀气：“你胡说些什么？”
王志运淡淡道：“怎么？你敢做，别人不敢说？因为你搞什么金手指，咱们王家都退到了舞台后面，连家这个同盟也变得若即若离，你现在有什么资格颐指气使？”
王志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只不过一闪即逝：“因为我的错，才导致王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一次是长辈给了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果失败，我会主动退出，你在暗里使坏，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记住了，你姓王，同样是王家的一分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你是懂的。”
王志运冷笑了一声，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搞什么下三滥的手段，王家的脸丢得已经够多了。”
且说王小妹刚回房间，便有一人跟着进了来，王小妹淡淡道：“嫂子，你还没睡啊。”
此人正是王志华的爱人吴巧。
吴巧进了来，笑着道：“这么连夜赶回来，累了吧？辛苦你了。是不是立那小子瞎眼不识明珠？”
王小妹没有吭声。
吴巧拉着王小妹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立又不是三头六臂，不也一样一双眼睛一张嘴吗？他不稀罕你，有人稀罕你，改天嫂子给你介绍他更好的。”
王小妹诧异道：“嫂子，哥不是一直希望我能跟立能有个结果吗？你这么做不怕哥怪你？”
吴巧笑了笑：“傻丫头，嫂子跟你一样，都是女人，政治的事情跟咱们不搭边，女人嘛，不希望能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么？立对你没意思，强扭在一起，这不是害了你一辈子吗？”
“唉……”王小妹叹了一口气，“嫂子，我的事情你别操心了，过两天我得回部队了，不过你说的对，王家的事情我们一介女流，也插不手，有时候我觉得大哥他们也挺累的。”
吴巧笑了笑：“男人得有男人的担当，你也别太怪你哥只讲利益，他也有他的难处和苦处，总之呢，他没有私心，一心只是为了王家。”
这时，王志运叩了一下门，吴巧便站了起来，笑着道：“你好好休息，明儿个有空，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道了声嫂子，与吴巧擦肩而过，反手关了门，王志运道：“小妹，你的性子得收一收。”
王小妹不屑道：“干嘛要收？”
王志运叹了口气，低声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他的风格，该收敛还是要收敛。其实我也挺纠结的，本来呢，你跟立要是成了，既遂了你的心愿，也与家结了盟，一举两得，可是心里面总觉得不是个味，好像是牺牲了你获取家族利益一样，而且吧，立这小子对你不假言辞，真是气人。”
1469 不简单的女人
王小妹倒是看得开：“好事多磨吧，你跟立的接触不多，其实我很理解他，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对没有自主权的不满而已。 ”
王志运道：“他跟你说的？”
王小妹想了想：“林小冬说的。”
王志运又是一呆：“林小冬？他跟你说的？你们接触过？”
“我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你是知道的，我和立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参陪的客人。”王小妹道，“他居然在撮合我跟立。”
王小妹的话不长，却是让王志运陷入了沉思之。
他曾经找过林小冬求和，当然这个求和有没有效果并不清楚，毕竟王家跟他没有起过正式的冲突，而且求的也不是王家的和。
王志运对林小冬的了解也不多，毕竟没有在一起共过事，况且现在王家的核心并不是他，虽然经过了诸多努力，他也走入了核心的范围之内，但目前而言，王家年轻一辈的核心仍然是王志华。
那么，林小冬为什么要撮合此事呢？
、王两家的关系林小冬没有理由不知道，他自然更明白立和小妹联姻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另外，林小冬支持立，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两个已经结成了联盟呢？
一时之间，王志运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一方面他希望林小冬能够撮合成功，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林小冬跟立走得太近。
见王志运神色阴晴不定，小妹忽然叹了口气：“哥，你不觉得累吗？立这样，大哥这样，你也这样，我倒是觉得林小冬蛮看得开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个心态才是最开明的，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劳心劳神，把注意力都集在勾心斗角，有意思吗？”
“小妹，你不懂。”王志运也叹了一口气。
“我不懂，可是我看得你们都明白。”王小妹淡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以为这是过去的时代了？不脚踏实地为百姓谋利益，别说你们的目标，是眼下的位置，你可能都做不长久，话说回来，历朝历代的当权者被推翻，都是因为民不聊生。这些教训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再看看你们，都在干些什么？可有沉下心来为百姓谋福利、为发展去努力？你们现在根本是本末倒置。”
王志运自然听不进去，这里面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不但不足为外人道也，更不便于详细剖析，只是拍了拍亲妹妹的手说：“不管怎么样，你的幸福才是我最关心的。”
“早点睡吧。”王志运揉了把妹子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你跟吴巧别走那么近，这个女人不简单。”
“又小人之心了吧。行了，你也去睡吧，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