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爱东点了点头，道：“还没吃饭吧？一起吧。”
林小冬道：“不了。”
柳爱东也没有强求，这两个月，李道明虽然没有炸刺，但是那种隐隐的压迫力还是有的，这个时候，跟林小冬的关系还是不显露的好，这也是为了他的考虑。
出了市委，吴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小冬有意与他拉开距离，只不过总觉得不是太厚道，心中微微一想，便道：“我刚刚散会，马上到。”
到了大楼阁，还是老几位，一番吃吃喝喝，林小冬也未显什么异色，主动提出搓几圈，并且说自已经过这么多回的锻炼，完全可以正常参加了。几次麻烦，林小冬前前后后赢了将近一百万了，不过这钱始终觉得有些烫手，加上今天的会议，显然市里要拿吴魁开刀了，这笔钱既然是从赌桌上赢来的，就得从赌桌上再输回去。
想不到的是，林小冬手风太旺，几个小时下来，这一百万非但没有送得出去，反而倒赚了六十来万，大有越陷越深的架势。
吴魁一个人就输了四十多万，推了麻将，笑着说：“不玩了，手气太背，到底还是林老弟火气旺啊，下次再玩。”
林小冬无语之极，将钱放进包里，那两人提包走了，吴魁笑着道：“老弟，泡个澡吧，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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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图穷匕现
大楼阁上面现在的浴室，两人脱了衣服，光溜溜地进到热水池子里，那种渗到骨子里的暖意让每个毛孔都欢快地舒展了开来，只不过林小冬却是没有太多的享受之意，半躺在池子里，闭着眼睛不说话。
吴魁笑着道：“老弟，如果没猜错的话，之前的那个会是想办我的事吧？”
林小冬倏地睁开了眼睛，水汽氤氲，根本看不清吴魁的脸，微一沉默才道：“老哥人正不怕影子斜，担心什么？”
吴魁笑了笑：“老弟你太天真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其实我知道，这是姓李的给我施了这么一道催命符，估计明天财政局和审计局就要进驻公司了。”
这个话题比较敏感，林小冬没有搭茬，吴魁淡淡道：“我吴魁跌打滚爬这么多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这种小儿科的手段算得了什么？老弟，我给你一句话。。”
林小冬道：“什么话？”
“凡事不要太认真。”吴魁悠悠地道，“别一不小心就成了别人手里的枪。”
林小冬淡淡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只要没问题，还怕审计查账？”
吴魁笑了笑：“老弟，李道明这个人你不了解，心机深得很，我猜你老丈人也是被他绑架了。”
林小冬呆了一下：“什么老丈人？”
吴魁笑了起来：“老弟，你可是瞒得我好苦啊，柳书记不是你岳父吗？”
林小冬警惕地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才听说的。老弟，我不如跟你直说吧，任何一家企业，都不可能清清白白，所以才想拜托你打个迷糊眼。”吴魁目光灼灼道。
林小冬笑了笑：“老哥别忘了，查账的可不止审计局一家，还有财政局呢。”
吴魁笑道：“那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林小冬心头不由一跳，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吴魁接近自已的原因了，一方面是自已的职务，另一方面是柳爱东的原因，再看吴魁那张模糊的脸，便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从池子里出了来，林小冬穿上了衣服，将那个包交给吴魁：“老哥，这些钱我觉得还是还给你的好。”
吴魁的笑慢慢变成了冷笑：“老弟，什么意思？”
林小冬笑了笑：“其实本来是想今晚都输给你们的，只是没能如愿。”
吴魁又笑了：“好，我明白，你是想撇清跟我的关系是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强求，这钱呢，我收下了，不过有样东西，我想，你有必要看看。”
林小冬看着吴魁，吴魁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里面存着好些照片，赫然是林小冬和沈碧茹在一起的照片。
吴魁淡淡道：“老弟，你还真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句老话的实践者啊，在老丈人的眼皮子底下搞金屋藏娇，我真的很佩服你。”
林小冬的脸色不由一变，将那些照片翻了个遍，然后才冷声道：“你监视我？”
“偶然拍到的而已。”吴魁淡淡一笑，“这些照片如果传出去，老弟啊，你到眼下这个位置不容易啊。其实我也没让你干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情，就是让你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林小冬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过河拆桥？”
吴魁也笑了起来：“老弟不是那种人，我相信我的眼光。”
“老哥，你真的挺沉不住气的。”林小冬笑了笑，“第一，我不是那种轻易受威胁的人。第二，你这些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第三，我会盯住我的人，希望你的账一点马脚都没有。”
吴魁的脸色也是一变：“老弟，不要意气用事，你觉得我在安阳能站得住脚跟，背后一棵树都没有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林小冬反问道。
吴魁指了指上面：“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啊老弟，为了一些人的私欲就宁愿做别人的枪，值得吗？你以为你坚持的原则是有意义的吗？”
林小冬淡然道：“我只知道，我凭良心做事。”
“好，那就说说你所谓的良心，当你跟这丫头在一起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远在他乡的老婆？这就是你的良心吗？老弟，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良心？那要看你怎么认识你自已的良心了。”
林小冬的心弦被深深地触动了，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无从反驳，虽然他跟沈碧茹这段时间绝无肌肤之亲，但是在情感上，扪心自部，他敢说自已没有背叛吗？
“老弟，一夜的时间，够你好好想一想的，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确，这些照片可能对你造不成什么影响，但是只要柳书记知道了，心头的那根刺是很难拔除的。好自为之。”吴魁装好手机，拍了拍林小冬的肩膀，“我送你回去。”
“离我远点。”林小冬甩了一下肩膀，摆脱了吴魁的手，铁青着脸下了楼。
这一夜林小冬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吴魁对他的拷问，他也在问自已，这么对待沈碧茹，只是因为柳清漪不在身边，如果柳清漪在，又怎么安置她？这是一个无解的答案。强烈的内心谴责让他已经忘记了打电话给柳清漪。
吴魁给林小冬留下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不过他也没有忘记，吴魁的外界评论很差，空穴不来风，所以他一直记着“要比奸人更奸”这个宗旨，只是没想到，第一次与奸人打交道就落了下风，在女人方面栽了个大跟头，看来还是自已的经验不足啊。那么又该如何度过这一道难关呢？
想要在审计方面手下留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一切都会实事求是，有问题就是有问题，没问题也不会强加于他，只不过吴魁今天不惜撕下脸面，很显然城投公司有很大的猫腻。听吴魁的意思，财政局那边也有他的人，这么说来，这小子果然有狂的资本，只不过这一次书记市长连袂出手，他一个小小的处级干部，能躲得过这一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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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噩耗传来
抛开这个问题不再去想，又回到了吴魁要挟自已的照片上。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照片很显然都是在院子里拍下来的，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些照片他是怎么拍到的？
自从沈碧茹告诉他外面有面相不善的人之后，他就一直在留意，他可以确定，这些人并没有进得了院子，但是……
林小冬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确定他们没有进入院子是他在这里的时候，那么，他不在的时候呢？毕竟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另外，那些照片有近有远，有的甚至是在极近的距离拍下来的，显然不是出自于一个人的手中。林小冬最大的疑惑就在于，那么近的距离是怎么拍下来的？难道是……
想到这里，林小冬便不能淡然处之了，再抛开拍摄者的问题，他在想如何让自已不受掣肘。尽管如他所说，这些照片根本证明不了什么，但是仍然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这个麻烦未必是来自于仕途方面的，但是无疑会给家庭带来难以估算的困扰，毕竟柳清漪不仅知道沈碧茹的存在，似乎还察觉到了沈碧茹与他之间的感情，后院起火也足以令林小冬头痛万分。
林小冬思来想去，唯有送走沈碧茹这一个方法，只有她离开了，才会一劳永逸让吴魁的要挟化为泡影，可是沈碧茹言明是投奔他来的，又要他如何能张这个口？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林小冬才昏昏沉沉地睡下去，刚睡没一个小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他惊醒了过来。
电话是姑姑岑九九打过来的，林小冬有些疑惑，姑姑怎么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赶紧接通电话，岑九九沉痛地声音响了起来：“小冬，你爷爷中风了，正在医院抢救，你赶紧回来。”
林小冬不由一惊，心脏如同被一柄大锤重击一般疼痛，不由大着嗓门道：“情况怎么样？”
“不是太乐观，你赶快回来吧，越快越好，我担心……”下面的话已经哽在了喉头说不出来。
“我马上就走。”林小冬心急如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下心情，打了个电话到政府办，说家里出了点事，要马上赶回去。请了假之后，林小冬又打了个电话给柳爱东，把这事告诉了他。柳爱东也是吃了一惊，让林小冬把工作安排好，赶紧去京都。
企业审计科是副局长马春来分管的，林小冬由于特殊情况，审计城投公司的工作交由他代为主持。
安排好了这些，林小冬跟沈碧茹说他要去京都一趟，让她自已照顾好自已。沈碧茹问林小冬去京都干什么，林小冬强忍着心焦与悲痛，说是因公出差，便冲出了家门。
打车到省城，然后坐飞机飞往京都，傍晚时分，林小冬下了飞机，来接机的是林中国。
林小冬看着一脸悲痛的林中国，心头大觉不妙，竟是不敢去问，好在林中国说经过一天的抢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到目前为止，岑老还没有睁过眼。
两人匆匆赶往医院，外面有军人把守着，验明二人的身份，这才进了去。
老爷子还在icu，在场的人并不多，岑家的第二辈都在，此外就还有沈辣。
每个人都沉着脸，沈辣走上前来，无声地拍了拍林小冬的肩膀。
林小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与几位长辈打了招呼，隔着玻璃看着似乎在沉睡的老爷子。
“大哥二哥，你们也待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岑九九强忍着悲痛道。
岑前点了点头，径直出了去，岑进微微犹豫了一下，道：“也好，九九，这里你先照应着，有什么情况跟我联系。”
经过林小冬身侧的时候，岑进脚步一慢，扫了林小冬一眼，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而在林小冬与他目光相交的那一刻，林小冬不由而然地在内心深处升起一丝寒意来，那是什么样的一眼？忧心？喜悦？这一眼包含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时之间林小冬也是无法得以全明。
作势送了送二人，便又回了来。
岑九九颓然坐下，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上，林中国上前安慰道：“小九，吉人自有天相，首长不会有事的。”
岑九九无声地点了点头，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林小冬看着老爷子的模样，眼前闪现过若干片段，一时之间思绪杳然，杂乱无比，只能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的老爷子。
强忍着内心刀绞般的疼痛，林小冬回过头，低声道：“姑妈，振作点。爷爷他现在什么情况？”
“情况不是太好，即使能度过危险期，也会留下后遗症。”岑九九侧过头，失神地看了一眼icu。
林小冬心乱如麻，岑九九又道：“上午几位首长都来看望过了，要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小冬，你赶了一天，也挺累了，先去休息吧。”
林小冬摇头道：“我没事，爸，你带姑妈先去休息，这里有我跟辣子就行了。”
林中国也道：“九九，你忙了一天了，如果你再垮了，就乱成一团了。”
沈辣也道：“妈，林叔说的对，你有身孕了，不能太劳累，去休息吧，我跟小冬在，没问题的。”
岑九九点了点头，拭了一下眼角，不舍地看了老爷子一眼，才在林中国的搀扶下下了楼。
林小冬和沈辣并肩坐下，两人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是直勾勾地看着老爷子，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辣才微微一叹道：“小冬，你有没有想过将来？”
林小冬怔了一下，道：“什么意思？”
沈辣转过头，看了一眼icu，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好，但是也不得不说。岑家的事情你是知道一些的，我舅舅英年早逝，家中没有男丁，如果不是外公压着，这一支不知道早被挤兑成什么样了，其实你也看到了，就是这样，我们在年轻一辈中，还是很难超越岑泽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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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不幸中的万幸
林小冬拍了拍沈辣的肩膀道：“辣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爷爷能恢复健康。”
沈辣苦笑了一声，道：“你就没感觉到岑进的态度吗？”
“行了，不要再说了。”林小冬不让沈辣再说下去，在这个时候，这些不利于团结的话即便是事实，却也无法改变。
“你先守着，我去抽根烟。”林小冬心乱如麻，现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能够让老爷子好起来，至于其他的，根本不作任何的考虑。
一根烟还没抽完，柳爱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老爷子情况如何，林小冬简单把情况说了，柳爱东沉默了一阵子，道：“你安心在那边照料，注意自已的身体，打电话给清漪了没有？”
“没有，我不想让她担心。”
柳爱东又安慰了几句，挂断了电话，眉头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老爷子的意外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柳爱东知道，自已从县委书记到现在的市委书记，完全是得益于老爷子的安排，老爷子如果这么撒手去了，无疑会令他和林小冬的前程蒙上一片阴影。以前做县委书记的时候，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还不是特别明显，后来做了市委组织部长、省会的市委副书记，虽然级别上去了，职务也高了，但是副职干部的尴尬是一直存在且无法消除的，尤其是在江陵遭遇的事情，更是让他体会到权力不足的困苦，现如今成为了一市的一把手，权力带来的掌控感让他深深体会到，男人就当站在巅峰。有老爷子罩着，他是踌躇满志的，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更高的职位在向他招手。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老爷子遭遇不测，在担心他身体的担心，他也在担心着自已的将来。
柳爱东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他也没有忘记当初得罪的那个人——安东省省长穆绍平，现如今，他是安南省省委书“讠已”，他之所以一直没有采取什么报复行动，那完全是因为有老爷子的存在，一旦老爷子撒手西去，在他治下的自已和林小冬父子，会得到什么样的打压和报复，简直无法想像。
岑副主席中风昏迷不醒的消息并没有对外公开，但是有些人还是通过一些渠道获得了消息，安南省省委书“讠已”穆绍平便是其中之一。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是震惊，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另外一种心情了。
正如柳爱东所担心的那样，作为一位省部级干部，被下属摆了一道，比扇他一记耳光还要难堪，只是碍于岑老爷子的存在，他只有隐忍不发，现在老家伙如此这般，总算是熬到了那一天，而柳爱东和林小冬两父子机缘巧合，居然再次到了自已的治下，真是老天有眼啊。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已经捱了这么久，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万一老家伙命硬没挂，那不是搬石头砸自已的脚？
老爷子终究是度过了危险期，这绝对是一个利好的消息，只不过不好的消息是，老爷子一直没有醒过来。院方告知，针对老爷子昏迷不醒犹如植物人一般的现状，院方不会放弃治疗，只要有一分希望，也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林小冬坐在已经搬出icu的老爷子面前，握着那干瘦的手，眼前一片模糊，不过当岑九九站到他的身边时，他已经擦去了泪水，道：“姑妈，爷爷度过了危险期，这是一个好的信号，我相信，爷爷会醒过来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振作起来，积极努力地帮助爷爷来恢复。”
沈辣也道：“妈，小冬说的对，我们要是熬不住了，哪天爷爷醒来了，看到我们的样子，不骂死我们才怪。”
看着儿子侄儿坚强的样子，岑九九的信心也恢复了过来，再加上有林中国在，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首长等一些领导陆续前来探望，一方面致以问候，另一方面要求院方积极寻找治疗方式，并说有什么需要和困难，尽管向组织上提出来，岑家诸人自是不胜感激。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如何侍候老爷子自是不必多说，其实在这方面还真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以老爷子的身份得到的自是最好的待遇和医疗恢复条件。
这一天，去疗养院看望了老爷子之后，问了医生情况，医生说身体机能保持得很好，并让林小冬放心，植物人清醒过来的例子很多，最重要的是家人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