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陈近南能从一个普通干部成长为东山省的省长,一是靠能力靠政绩,二是靠背景——他的老丈人欧阳家的背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中央已经基本同意让陈近南接班了。
应该问题不大吧?安在涛沉吟了一下,抓起电话想要跟自己的父亲谈谈,但又觉得有些不妥,最终还是又撂了电话。
他却不知,在明面上,省委书记肖作年进中央,省长陈近南接班貌似已成定局,但背后里,却是波澜汹涌暗流涌动。觊觎省委书记位子的还有省委副书记麻明良。麻明良在东山省的资历很深,根基也很深。能做到省委副书记这个位置上,他也是有某种隐蔽的背景的。这些日子,麻明良虽然表面上非常沉静,但其实背后也没少活动走上层路线做工作。打着进京开会的幌子,他也没少往燕京跑。
话说回来了,麻明良想要再上一步,也属于人之常情。做官的人,搞政治的人,哪一个不想向上走呢?
别人感觉不出来,但敏感的陈近南还是心里有数的。到了省级领导干部的层面上,无论是政治智慧还是人脉关系,都到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层次,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功败垂成。
还不仅仅是如此。省里有麻明良这个竞争对手,省外也有。陈近南前两天刚得到消息说,邻省南河省的省长孙兆麟也在瞄准东山省省委书记的位子,上下活动暗中志在必得。
东山省是经济人口大省,东山省委书记的位子非常受中央的看重,做得好了,很有可能直接从东山省委书记的任上升迁进中央。孙兆麟瞄上这个位子,也很正常。
所以,最近陈近南的精神非常紧张。他当然有他的优势,他是现任省长,接班顺理成章,但官场之上尤其是到了省级干部的层面,中央调配干部要平衡方方面面的利益,意外因素非常多,最后的结果如何,恐怕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是不能见分晓的。
况且,无论是省内的麻明良也好,邻省的孙兆麟也罢,都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尤其是孙兆麟,也有他的优势。他比陈近南要年轻3岁,而且在南河省长的位子上也做了两年多,同时这人还是共青团序列出身,是中央重点考察和提拔的年轻后备干部。在南河省,政绩官声都很不错。
当初的肖作年之所以来到东山,就是因为东山省内政治斗争的结果。中央一看下面争得紧张了,就索性从中央机关下放一个。
前车之鉴在前,由不得陈近南不严阵以待。
这些情况,陈近南并没有跟安在涛交流过什么。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沉稳有度政治敏锐性很强,但安在涛毕竟还年轻,又对高层领导层错综复杂的关系缺乏真正的了解。同时,陈近南觉得没有必要让自己的儿子牵扯进这些漩涡里来,这也是为了保护他。
将来,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陈近南竞争省委书记失败,也不会对安在涛构成任何负面影响。只要陈近南还在省部级干部的领导岗位上,别的做不到,保护自己的儿子不受伤害还是能做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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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5点,安在涛正要关电脑出门下班,今晚他跟归宁的马晓燕约好了要一起吃饭,想要早点走。可还没出门,李南的电话却突然打了进来。
“李南?你这文化厅的领导,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啧啧,听说你在文化厅干得不错哩……”安在涛笑着跟李南开起了玩笑。
李南在电话里笑骂道,“你这家伙,冷嘲热讽都没有水平!我一个文化厅的副厅长,无职无权,哪里能比得上你这个位高权重的大市长?得,不跟你扯淡了,我有个事情跟你说一下。”
安在涛笑笑,“啥指示?说呗,跟我还客气啥呢。”
李南说话间却分明有一丝丝的犹豫,他轻轻道,“小涛,我要在天南买房子了……”
安在涛讶然,“你不是说你老丈人两口子不允许你们出去住吗?你孩子还小,云水谣母子需要人照顾呀……不过,买套房子也好,丈母娘家再好也总归不是自己的家!”
李南有些苦笑道,“……我要买一套大的房子,我已经在天南奥林匹克花园那边定了一套300平的复式……”
安在涛嘿嘿一笑,“好了,我明白了,一定是你资金紧张了吧?不要紧,咱兄弟之间好说,我明天就给你转一百万过去,算是我借你的,啥时候有了啥时候再还我!好了,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得,不跟你扯了,我还有个重要的场合要去参加,就到这里吧。以后聊。”
说完,安在涛不由分明地就挂了电话。安在涛和李南是很铁的哥们,李南电话里跟他谈买房子,安在涛第一时间自然是想到李南肯定手头比较紧,所以就有了前面的主动借钱。
但在电话的另一头,李南却啼笑皆非地捏着手机,知道安在涛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一阵无语。
李南有心想要再打一个电话过去,跟安在涛说清楚,但突然又想起一些别的事情,就叹了口气,就此作罢。本就是一种暗示,既然安在涛阴差阳错地没有听懂,那也就只能算了。
当真是阴差阳错。如果安在涛此刻听明白了李南的暗示,或许之后东山省的政局就不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而这,兴许就是天意吧。
……
彭军的老婆张兰兰身材高挑,容貌姣好,虽然孩子都上小学了,但看上去还是风韵犹存。因为在派出所干内勤,所以她也没有多少事,下午早早的就可以离开派出所,去接孩子放学。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她是彭军的爱人,所里的领导多少要照顾一些。
下午4点多出发,从派出所到学校,然后再从学校到菜市场,买上饭菜再带孩子回家。如此周而复始,如此日日循环,这便是张兰兰平静而平淡的生活。说实话,生活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收入低了一些。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发家致富”,穿名牌换房子,张兰兰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平日里,她也无数次地在彭军面前叨叨,要求他去帮自己活动一下,哪怕是提拔个副主任科员,工资也能涨几百块,如果再加上奖金补贴什么的,一年能多收入不少。当然,想要提职还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有个人的前途问题。
说实话,彭军也不是没动过帮自己老婆活动的念头,但想起安在涛对身边人的严肃和严苛,彭军就没敢做小动作。好在他已经是副县级干部,今年的收入比以前高了不少,家里的经济状况大为好转,这心思也就淡了。
但对于张兰兰来说,今天却有些与众不同了。下午刚一上班,市局组织人事科和分局组织人事部门就派人来了所里,据说是搞她的组织考察。这让张兰兰心头即兴奋又紧张,猜测肯定是老公给自己活动了,要不然,上面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主动对她进行什么组织考察?
临下班的时候,所里的教导员跟她开了一个玩笑,神神秘秘地告诉她,说是上面要调她到市车管所去干副所长……这个消息让张兰兰心花怒放。
接上孩子,去市场买了一些肉食还买了几只肥美的海蟹子,又去超市买了一瓶平日里舍不得买的干红,准备今晚好好弄几个菜,一家三口好好庆祝一下。
晚上彭军下班来看到餐桌上丰盛的一桌子菜,还摆着一瓶不便宜的红酒,他就有些吃惊地问道,“兰兰,你今天咋搞这么多菜?家里来客人了?”
张兰兰正在厨房里弄最后一个汤,听到彭军进门说话,就高高兴兴的冲出厨房来,手里扬着煲汤的勺子,翘起脚往彭军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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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张兰兰说完,彭军马上就意识到,这肯定是安市长背后为张兰兰打了招呼……否则的话,张兰兰怎么可能进交警的车管所干副所长?一念及此,彭军心里顿时大为感动,留在安在涛身边工作的念头就更加坚定了。
“兰兰,这肯定是安市长背后跟你们局里打的招呼……这事儿我都不知情呢,安市长也没跟我说。”彭军瞥了兴奋的张兰兰一眼,叹了口气道,“领导的关心咱们要知道感恩,兰兰,你明天上午抽个时间去安市长办公室谢谢领导……”
张兰兰心里也有些感动,乖巧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明天一定去谢谢安市长……老公,安市长这人真不错,重情重义的,现在上哪里去找能主动帮下属解决困难的领导啊,你算是跟对人了,好好给安市长服务,将来咱们家说不定也能出个大官呢……”
“不过,我这事儿还没确定呢,这个时候去找安市长,会不会让领导反感啊……”张兰兰想了想又有些担心道。
彭军不禁哑然一笑,忍不住跟张兰兰开了几句玩笑,“你这官还没当上,这政治智商就直线上升啊,啧啧,不简单不简单,看来我媳妇还天生是一个当领导的材料。”
惹得张兰兰娇嗔一片,跟彭军闹了起来,直至在屋里写作业的儿子好奇地探出头来,两人才停止了“闹腾”。
……
第二天上午,张兰兰本来想去市政府当面向安在涛道谢,却不料市局组织人事科的人找她谈话。一番正式的组织谈话之后,张兰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去车管所的事情终于明确了下来。就等着走基本的组织程序,进行考察提拔任命外加任职前的公示了。
下午一上班,张兰兰给彭军打了一个电话,听说安在涛在家,就赶紧打车去了市政府。她经常来找自己的老公,自然对市政府机关很熟悉。轻车熟路地走到安在涛的办公室门前,她定了定神,按捺下有些紧张的心情,敲开了门进去。
里面,安在涛正在和杨华说事儿,见张兰兰进来,先是一怔,旋即笑着起身来热情招呼道,“张兰兰同志,来了,来,请坐。对了,老杨,这就是彭军的爱人张兰兰,在市公安局工作。张兰兰同志,这位是常务副市长杨华。”
张兰兰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安在涛,但今天却实在是有些紧张。她拘谨地笑着,“安市长,杨市长!”
杨华听说是彭军的爱人,也就温和地一笑,“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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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兰兰再三道谢而去,安在涛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他也明白,经过了这番,彭军的心里会安稳很多,工作起来也会更加卖力。这种恩威并重的御下之术,安在涛运用得流畅自如。这,算是他紧张忙碌一天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花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