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刘彦,来,我们喝酒!”奕辰端起酒杯来,“大家一起喝。”
东山晚报的人对刘彦本来就有着某种逢迎之意,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刘彦中央大报记者的身份,还有某种深层次的原因。否则,以奕辰如今的省报副总编身份,岂能亲自来陪一个燕京出来的记者。
见东山晚报一行人对自己颇有“抵触”之意,安在涛淡淡笑了笑,“不喝了,奕总,我回去跟晓雪一起吃饭了,你们慢慢喝,再见。”
安在涛起身飘然而去。
刘彦轻轻咬了咬嘴唇,向安在涛离去的背影扫了一眼,低低晒道,“不知天高地厚,早晚碰得头破血流。”
这话儿其实传进了安在涛的耳朵,但安在涛本来就没想跟她继续纠缠下去。他心里暗暗冷笑,“也不知道是谁不知天高地厚……”
安在涛轻轻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刚要坐下,突然眼角的余光发现了一个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西装头戴一顶鸭舌帽的青年嘻嘻笑着大步跑了进来,直冲奕辰那一桌子,大老远就喊道,“刘彦,我来了!”
奕辰和东山晚报一众人都站了起来,一一跟青年笑着寒暄,又是一番让座。只是那刘彦似是余怒未消,也没太给青年太好的脸色。
夏晓雪回身瞥了刘彦等人一眼,嘻嘻一笑,低低道,“老公,你似乎是冒犯了人家中央大报的大牌记者哦。”
安在涛轻轻一笑,“没事儿,净瞎扯。”
夏晓雪也没放在心上,便跟安在涛继续吃着。但安在涛虽然并没有太把刚才跟刘彦发生的“冲突”太当回事儿,但他心里却在心念急转:看这刘彦的态度,她定然是要写一篇批评滨海拆除高架桥的文章,而如果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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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野味,安在涛跟夏晓雪吃得心满意足。两人起身慢慢向餐厅外走去,就在路过奕辰一桌的时候,安在涛跟奕辰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刚要离去,却见方才那个白西服青年突然站起身来,手指着安在涛大声道,“刘彦,就是这小子?”
刘彦皱了皱眉,低低道,“你坐下,干什么?别这么没教养!”
但白西服却没理会,反而推开椅子,走上前一步来,望着安在涛的眼神盛气凌人,沉声道,“安在涛是吧,我也不跟你废话,跟刘彦道歉!”
安在涛猛然抬头扫了白西服一眼,嘴角一晒,“我为什么要道歉?”
“道歉!”白西服上前来就要撕扯安在涛的衣襟,安在涛皱了皱眉,猛然往后一退,推了这厮一把,“你要干什么?”
夏晓雪怒道,“你神经病呀,我们惹你了吗?”
东山晚报等人赶紧上前来劝开,刘彦羞恼地跺了跺脚,“陈锐!”
奕辰向安在涛使了个眼色。安在涛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但那白西服在后边猛然喊了一嗓子,“臭小子,滨海晨报是吗?好,你等着,我会让你连个小记者也干不成。”
安在涛回头来淡淡一笑,“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来,好吧,我等着你。”
奕辰轻轻扯了扯安在涛的胳膊,伏在他耳边小声道,“小安,忍着点吧,别跟他太较劲,这位是省委组织部陈近南部长家的公子……刘彦是他正在追求的女人……”
安在涛的脸色蓦然一变:竟然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安在涛一时间心潮起伏百味杂陈,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阴沉,冷冷地盯着陈锐。蓦然,他推开奕辰,大步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陈锐因为推搡而掉落在地上的鸭舌帽,一下子为他套在了头上,然后旁若无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老弟,追求女人不是这样子的……我告诉你,越是骄傲的女人,越是看不上你这种没有教养的小子——陈副部长的公子是吗?好牛逼的家世,不过说实话,你跟你老子不太像。”
安在涛大步前行,走了两步又回头来,清冷的目光从一脸涨红之色的刘彦身上滑过,尔后直直地停留在陈锐的脸上,一声冷笑,“老弟,欢迎你来滨海。”
安在涛说完牵着夏晓雪的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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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晚报的编办主任宋峰媚笑着打着圆场,“陈锐老弟,刘彦,走,走,别生这些闲气了,走,我们继续喝酒去,刘彦好不容易来老虎山一趟,别为这种人坏了兴致。”
刘彦恨恨地跺了跺脚,再也不看陈锐一眼,生气地自顾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上。她虽然气安在涛“不给面子”,但陈锐这种没有教养完全一副纨绔子弟习气的作风却更加让他难堪。
陈锐面色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向是盛气凌人惯了,但在安在涛这个他很看不起的小记者面前,他却分明有些莫名其妙的胆怯。他今年上大二,是燕京大学的学生,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比他年长5岁尚独身一人的刘彦,就死心塌地地爱上了她。但刘彦对他却没有什么感觉,要不是为了两家那点割舍不断的交情,根本就不会理会他。
一来是因为年龄相差太大,二来是陈锐不过是个青涩小子,距离刘彦心里的白马王子标准相距甚远。
但陈锐却追得很紧,听说刘彦来了滨海,便一路追了过来。没成想,这么紧赶过来,非但没有讨玉人欢心,反而出了这么一场洋相。
他有些恼火地咬了咬牙,向奕辰问道,“奕总,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咋这么牛气哄哄地……”
奕辰心里苦笑,心道,人家哪里牛气哄哄了,分明是你们这些官宦子女盛气凌人牛气哄哄。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他根本不愿意跟陈锐和刘彦这种出身官宦世家的权贵二代打交道。
心里这样想,但脸上却是浮现着套路式的笑容,“老弟,也别太在意了。其实小安跟你还是燕大的校友呢,好了,好了,喝酒喝酒——”
陈锐扭头瞥了一眼气鼓鼓躲在一旁自顾吃喝的刘彦,嘴唇轻咬,“哼,不就是一个小记者嘛,回头我让我爸给滨海市的领导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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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在涛牵着夏晓雪的手,走出餐厅的门口,走下台阶,望着不远处夜幕中星空下巍巍青黑起伏的山峦,长长地出了一口闷气。
夏晓雪知道他心情复杂,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温柔地依偎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静静地望着远方。
安在涛沉默半响,缓缓侧过头来,轻轻感慨道,“晓雪,越是看到这些官宦子弟这种飞扬跋扈的样子,我越是觉得,我真是三生有幸捡到宝贝了——如果你要是像他们这样,我们俩个也绝对走不到今天。”
夏晓雪轻轻一笑,“你说话也别这么绝对,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
“是啊——我这话也有些绝对了。”安在涛将她拥在怀里,却突然就在眼前浮现起欧阳燕燕那张清秀可人的脸庞。
“不过,晓雪,我觉得等会我们去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吧,这个从燕京来的女记者想要写关于我们滨海拆除高架桥的负面报道,这要真是在中央大报见了光,对于杜书记和你爸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安在涛叹了口气,“实在不行,让市里出面,跟这个骄傲的大牌记者通融通融,看看能不能把她应付走。”
“拆都拆了,她曝光又有啥用?”夏晓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老公,你好像比我爸爸还关心他的仕途呢。”
安在涛叹了口气,心道你虽然出身官宦家庭但纯地像一张白纸似的,哪里知道官场上的险恶。如果这一回夏天农进入常委的事儿泡汤,不但在心理上对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而且,还会为他日后的官场生涯带来诸多漩涡。可以说,如果这次他不能如愿以偿,以他如今表现得这般“激进”,他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而万一,要是杜庚——杜庚是有后台背景的人,顶多是事不可为,换个地方继续可以干一把手,但夏天农却不成。要是杜庚因为高架桥这事儿在政治上失了分,受到打击最严重的不是杜庚,而是最近为他鞍前马后奔波出力的夏天农。
别看中央有高层领导持有拆除高架桥推进城市化进程的主张,但政治上的事情从来都是风云变幻,暗流汹涌……拥有了前世丰富人生阅历看尽官场冷暖的安在涛,自然是想的很远。
于是,他还是硬拖着夏晓雪去了酒店的大堂,用酒店的电话给夏家打了一个电话。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夏天农正跟石青亲热了一回,刚刚从床上下来美美地洗了个澡,正准备看会电视,就接到了夏晓雪从老虎山打来的电话。
因为去省城找交通厅的刘芳要建设资金,石青跟他狠狠地闹了一次别扭。但两人毕竟是相濡以沫数十年的恩爱夫妻,晚上吵架早上就和好了八成,而到了第二天就变得啥事也没有。
其实,石青心里也明白,刘芳对夏天农只是一厢情愿。夏天农对刘芳不能说毫无感觉,但这点中年男人怀念旧情的小暧昧与长久夫妻床第间培养起来的深厚感情相比,那就差得太多了。更何况,夏天农是一个极有家庭观念的男人,他又非常重视自己的仕途,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暧昧就舍弃自己的家庭和政治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