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雪的财富实力有多强,手里掌握的资本力量有多大,没有人比孙继红更清楚了。她本来是想说,守着这么一座巨大的金矿,安在涛还在官场上干个什么劲头呢?回家去帮媳妇儿打理龙腾多好,比做官强之百倍了!但这话儿她终归还是没有敢说出来。
说白了,做官或者在机关工作的目的是为了生活得更好,所谓的政治理想都是虚话。既然拥有如此巨量的财富,就没有必要再在蝇营狗苟的官场上浪费时间了……这是孙继红的逻辑,其实也是大多数人的逻辑。
“好了,晓雪,梦洁,你们两个赶紧回去吧。我出去顶多个把月就回来,只要跟R国达成协议我就可以功成回国了。”安在涛有些宠溺地捏了捏夏晓雪的鼻梁骨。
夫妻间如此亲昵的小动作被安在涛公开“表现”了出来,夏晓雪瞥了站在一旁笑吟吟的季梦洁一眼,微微有些羞涩,狠狠瞪了他一眼。
夏晓雪正要说什么,突然皱了皱柳眉儿低低道,“老公,你去R国的事情跟爸爸说了没有?”
这话听在季梦洁耳中,以为是远在蓝烟的夏天农,但实际上夏晓雪说的是陈近南。
安在涛摇了摇头。
夏晓雪凑近过来,轻轻道,“你怎么能不跟爸爸商量一下呢?你毕竟是年轻,这么大的事情……”
安在涛淡淡笑笑,“我自己心里有数。好了,晓雪,你们两个赶紧回去,你们带这么多人来,看看大家都在看……赶紧回去吧!”
说着,安在涛紧紧地将夏晓雪抱在怀里抱了抱,然后又推开她,向季梦洁伸出手去,笑道,“梦洁,我不在,晓雪就交给你照顾了。”
季梦洁深深地望着安在涛,柔声一笑,“放心好了。一路走好,在国外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
……
9点21分,飞机起飞。在起飞的瞬间,飞机向高空冲起带来的“凌空感”没有影响到安在涛,他仍旧在聚精会神看一本全面介绍R国的中文书籍。
冯清和孙继红坐在右侧,安在涛则独自坐在右侧外座上,与两人中间隔着一条狭长的走廊,触手可及,并不影响说话交流。
因为接下来有七八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而到达R国之后又将面临着紧急繁重的工作,所以经常出差坐飞机旅行的两人,从飞机起飞后就闭上眼睛开始休息假寐养精蓄锐。
但安在涛却一直在看书,心情平静不下来。
接下来的工作对于他来说,非常陌生,多少有些压力。
因为外交工作的严肃性和极具政治敏感性,他必须要一步步小心谨慎不能出一点差错。外交无小事,任何小的差错,都有可能会酿成很大的负面影响,甚至于影响到国家形象,所以从上了飞机开始,他的心神其实就开始绷紧起来。
看了会书,安在涛又翻起了飞机上附带的当天的一份《经济日报》。在头版倒头条处,是一则大副醒目压黑标题的重磅报道,题目叫《刘力:政府高度关注国内商品在国外的处境》。
刘力是现任的商务部部长,是中央各部委中比较年轻的部级干部,知名度很高。
很显然,这是一篇对于刘力的通讯专访。安在涛扫了一眼报道随附的关于刘力部长的照片,然后又仔细看去。
“从去年的烧鞋事件,到今年的R国税警拉走查扣哲州鞋事件,中央政府一直在关注本国商品在国外的处境问题。今天,商务部部长刘力在华夏发展高层论坛上说,近几个月以来,商务部一直在认真研究这些问题,也采取了很多措施用应对。”
“刘力说,国内商品在国外频频遭到抵制,与这些年出口量增长很快有关,这是华夏制造能力,特别是中、低端产品的制造能力进一步进行释放的结果。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刘力表示,国外抵制中国产品的事件提醒我们,在国内产品走向世界的过程中,应该加强行业自律,努力提升商品在国际市场上的质量,并保持价格稳定。”
“刘力还透露,从去年12月开始,商务部连续出台了8条措施,包括对国内纺织品出口加征关税,引导企业有序出口、行业加强自律等。同时,对国内特别有竞争力的28项出口产业,限制固定资产投资,限制生产能力的增长。最近,商务部又实施了纺织品自动出口许可的办法……”
仔细看完报道,安在涛忍不住叹了口气。
官面上的话他也会说,事实上,他如今代表国家赶赴R国处置哲州鞋事件,只能尽量为国家和华商争取应得之利益,站在本国的立场上说话和努力斡旋,这一点毫无疑问。
但是,从他本人内心的真实想法而言,他一向认为,国内商品之所在国外遭遇反倾销或者抵制甚至是暴力抵制,其原因有二,主要因素都在自己身上。一是商品质量普遍不高,二是华商的规则意识相对淡漠,华夏商品的廉价倾销风暴,事实上构成了恶性竞争,冲击着当地商人的利益。
而将目光放得更远一些:在所谓华夏商品物美价廉的背后,是国内市场上劳动力价格的低廉。劳动力成本在企业运营成本中所占比重之底,世界少有。国内劳动力价格廉价,意味着劳动者权利的严重缺失,用劳动者权利缺失的巨大代价换来了华夏商品的“物美价廉”和大量走出国门,换来了华夏成为世界工厂,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
但这是整个国家层面的大环境、大背景、大气候,远远不是安在涛一个小小的副厅级干部所能“干预”的。在某种意义上说,不要说他,就算是中央高层领导,对此也无能无力。
这就是发展的代价吧,如果不是这样,国内经济怎么会高速发展起来?!安在涛忍不住叹息出声。但他也深知,这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问题在于,在接下来的数十年时间里,国家必须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对“发展的代价”进行救赎和疗治,同时还要保持经济的发展。
安在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20多岁的金发美女。金黄色的卷发披散在脑后,白皙如牛奶一般细腻的脸蛋,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小巧的近视眼镜,眼睛很大眼眸深邃,五官搭配得非常精致优雅。
金发美女也在看一本杂志,但她大多数时候却是在扭头打量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安在涛,蓝色的眼眸有些闪烁。其实严格说起来,从候机大厅开始,她就注意到安在涛这个人了。毕竟,夏晓雪来送机的阵势太大,几乎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乘客。
见安在涛眉头微皱,英挺的面孔上发散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魅力神采,金发美女越来越对他感到好奇。犹豫了一下,她忍不住笑了笑,主动轻轻向安在涛打了一个招呼,“嗨,你好,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呵呵。”安在涛转过头来向金发美女礼貌地一笑,点点头。
对于金发美女的主动寒暄,他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她的汉语说得挺地道,发音很准确,几乎没有外国人说汉语的生硬感。
“我叫卡琳娜,R国莫城人,你好!”金发美女伸出白皙而小巧的手来,笑着望着安在涛。
“你好,我叫安在涛。”安在涛只得也伸出手去跟她握了握,瞥见这卡琳娜虽然生着一张典型的欧洲人面孔,但眉眼间却丝毫没有R国女子那性感火辣的气息,反而弥散洋溢着一股子淡淡优雅的东方知性美和传统的娴静气质。
从一个R国女子身上看到了地道东方化的气质……安在涛心头微微一怔,有意无意间便深深记住了眼前这张高鼻大眼的柔媚面孔。换言之,卡琳娜留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
……
两人小声攀谈起来,基本上都是卡琳娜在提问,而安在涛在回答。从只言片语之间,安在涛对她有了几分了解。同时让他非常意外的是,卡琳娜对于东方文化尤其是华夏文化的了解和熟悉,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华夏人甚至是一些虚有其名的文化学者。
攀谈中得知,17岁来华夏留学,她已经在燕京生活了7年,期间走遍了华夏各地的山山水水,她甚至还去过滨海这座城市。
她攻读华夏文化,学的竟然是历史学,是燕京大学历史系的硕士研究生,对考古也有着浓厚的兴趣。她甚至还拿出了一本她作为作者之一的历史学研究专著《文化风韵》,签名送给安在涛留念。望着扉页上卡琳娜签下的那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几个优雅的汉字——“斯维特拉娜·卡琳娜”,安在涛不禁微微有些失神。
喜欢华夏文化的外国人很多,但能像卡琳娜这样7年坚持下来并有所成就,就少之又少了。翻开书中的段落,读着卡琳娜优美而流畅的文字,他更是惊叹不已。
听说安在涛也是燕京大学新闻系的毕业生,两人还是校友,两个陌生男女之间的距离感又无形中缩短了不少。
安在涛从包里取出刚刚印制的中R文对照的名片,又把自己在国内使用的名片,分别送给了卡琳娜一张,笑道,“卡琳娜小姐,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吃正宗的华夏菜!”
卡琳娜微笑着,接过名片去仔细看了看,突然讶然道,“安先生,你是外交官?天!你竟然是外交官!”
“公使衔参赞、外交部办公厅副主任、东山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卡琳娜小声念着安在涛两张名片上职务,抬头来望着安在涛,眼中的不可思议没有任何的遮掩。
“副厅级政府官员?”看得出来,卡琳娜不仅对于华夏文化熟悉,对于华夏官场体系的职务级别也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她张了张嘴,“能冒昧地问您一句,您今年贵庚了?”
“27周岁。”安在涛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