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酒宴尽欢尽兴而散。虽然在权力争斗上,安在涛和张欣已经针锋相对开始了初次的交锋,互不相让;但在酒场上,两人却显得关系非常融洽,以至于张欣试图灌醉安在涛,而自己却因为喝多而醉倒在桌上。
夜幕低垂,几个常委都散了去,孙晓玲默默地留在了最后,望着安在涛上了车这才幽幽地乘车离去。她好久不跟安在涛在一起,心里着实是思念得紧,本想趁今天晚上互相情绪都很放松,在一起说说话独处一晚,但却见安在涛接了一个电话就上车而去,心下不由就有些失望。
孙晓玲上车的时候,张欣的司机扶着张欣正从厕所里晃荡出来,晃悠着也上了车。但上了车关紧车门之后,司机却有些意外地发现,张欣似乎醉意全消,脸色阴沉沉地坐在后排座上,目光竟然有些凶狠地盯着车窗之外。
司机吓了一跳,赶紧缓缓地开动了车。
张欣如今住的是刘彦原先住的那一套房子,就在安在涛房子的对面。虽然安在涛已经不在那个机关小区里居住,但那套房子还是保留了下来。很显然,只要他还在归宁任职,甚至只要他还在房山任职,这套房子都会心照不宣地为他保留着。
当然,安在涛也不是贪恋这套小房子,也无所谓贪恋不贪恋,因为这房子的产权本来就在县里,他之所以还留下,是考虑到以后万一自己母亲和竹子来没地方住。
黄韬将安在涛送到了楼底下,安在涛下车的时候,黄韬轻轻笑道,“领导,明天早上我晚些来接你吧,您今晚喝了不少酒,多睡会。”
“好。”安在涛轻轻点了点头。黄韬的车开走后,安在涛稍稍站在楼洞门口停留了片刻,下意识地扭头看去,果然见一个身修长丰腴的女子身影从黑漆漆的角落里走了过来,轻轻道,“安书记,你好。”
这女子是张胜利的儿媳妇蔺然。对于这个蔺然突然找上自己,安在涛也觉得有些意外。接到蔺然电话的时候,安在涛正在跟张欣拼酒拼得不亦乐乎。
他淡淡一笑,“蔺总……这么晚了,我就不请你回家坐了,有啥事直接说吧,呵呵。”
昏暗的灯光下,蔺然那张妩媚的瓜子脸上似乎显得有些惨白色,她微微靠近了一步,轻轻一笑,“我来求安书记办事,既然安书记不愿意让我进门,那么,我能不能请安书记找个地方坐坐?呵呵,咱们总不能就站在这楼底下说话吧?”
酒后容易乱性,安在涛怎么敢让这狐媚的女人进自己的家门,万一自己控制不住发生点什么,就上了她的贼船了。
安在涛突然一阵酒意上涌,赶紧掩住嘴侧过身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摆了摆手,“好,我们出去走走!”
两人并肩走出了小区,时下刚好是晚上九点多,小区里刚好还有一些在院中散步的住户。有些人认得安在涛,便主动跟安在涛打起了招呼,“安书记,出去散步啊!”
“安书记好!”
安在涛笑吟吟地一一点头,“你好,你好!”
两人的身影刚一消失,安在涛家所在小区一侧的绿化带里,孙晓玲那清丽的背影就闪了出来,她有些怅然若失地望着小区流光溢彩的大门口,心里暗暗好奇:这女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她?
孙晓玲坐车回家却没有上楼,犹豫了一会还是悄然掉头出来打车来到了安在涛住的小区,正好迎面遇到了安在涛跟一个妩媚的女子并肩走出小区,就赶紧闪避到了一侧。
……
……
随着归宁经济的发展,归宁县城的夜生活也渐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晚上夜幕降临之际,各种娱乐场所鳞次栉比地开门营业,或者寻欢或者买醉的人流不断,不到凌晨不消停。而这个点,正值归宁人夜生活“高潮”的时间段。
安在涛跟蔺然走进小区附近一家名为“蓝岛”的咖啡馆。两人对面而坐,安在涛轻轻晃动着手里的咖啡杯,淡淡道,“好了,蔺总有话可以直说了。”
蔺然叹了口气,妩媚的脸上慢慢浮动起某种复杂和悲哀的神色来,她幽幽道,“这么晚了,打扰安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我也没有办法……”
“安书记,请先听我把话说完。”蔺然苦笑着抚了抚自己额前的一缕乱发,虽然神色有些落寞但也难以遮掩住眉眼间的娇媚,“我想,我公公的事情,安书记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也不跟安书记虚来套去了,我公公能有今天,完全是我害了他……”
“这些年,我承认,我是赚了不少钱,我公公也出了不少力……但是,有哪一个领导不给家里的亲属忙活忙活的?何止是我们?”蔺然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她顿了顿,“我不知道安书记怎么看,但我公公确实是一个好人,他不贪财不贪污,在经济上干干净净的……但是,市里的某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不择手段……”
安在涛默默地听着,突然微微一笑,“蔺总,你跟我说这些……我只能说,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张市长是一个宽厚谦和的长者,是一个工作朴实的领导。但是……仅此而已。请原谅,我也无能为力,抱歉!”
“安书记,求你一件事……我知道,你……”蔺然有些激动地俯身过去,一把抓住安在涛的手来,有些语无伦次地急促说着,“我弟弟蔺霖已经被省纪委传讯过了,恐怕用不了几天,我也……安书记,求你帮我们一把……”
“蔺总,抱歉,这事儿我帮不了你。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纵然是有心也无力!”安在涛不愿意再跟蔺然扯下去了,他很清楚,蔺然来找上他肯定是知道了他跟陈近南之间的这层关系;但是,不要说陈近南能不能管得了这事儿,就算是管得了,又凭什么管?把自己和陈近南无谓地牵扯进这起蕴藏着权力争斗的暗流漩涡中去,非常不明智,安在涛绝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他用力挣脱开蔺然握住自己的小手,霍然起身来,淡淡地扫了蔺然一眼,扭头就要离开。
“安书记……”蔺然突然苦涩且有些自嘲地一笑,“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你不缺钱,用钱肯定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而女色吧,我这种姿色恐怕安书记又看不上眼……可是我却还是要来碰一碰钉子……我知道,这事儿跟安书记没有任何关系,你肯定不会愿意踩这趟浑水,但是请你稍留片刻,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安在涛长出了一口气,又缓缓坐了回去,“蔺总,我们要互相理解一下,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实在是帮不了,无能为力!”
第379章 利害关系
蔺然紧接着叹息一声,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紧紧地投射在安在涛的身上,压低声音道,“安书记,我就明说了吧。你也该明白,举报我公公为隆兴公司谋私利的人,是市里的某个领导,他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不择手段……”
“我公公的问题其实并不严重……纵然是查到低,也顶多是一个违规和轻微的以权谋私,至多是免职、再受一个处分。而我,也顶多就是查出我跟其他几个人的合作关系,隆兴公司本身的问题倒是不大……”蔺然轻轻道,“事已至此,我们也豁出去了。可是,我公公这人你也知道,他不愿意一辈子的清名就此毁于一旦,提前离岗就提前离岗了吧,到此为止也就算了——可那人,却不肯罢休……”
安在涛沉默不语,直觉告诉他,蔺然下面还有非常重要的话说。
“那人的目的现在看来,绝不仅仅是搞倒我公公,不让宋子临接班那么简单。他受了指使,企图浑水摸鱼把房山官场搞乱,慢慢牵连出很多人来,最终矛头对准的是市委张书记!”蔺然突然一笑,“你想想看,安书记,我吃肉总得让别人喝汤……你可能还不知道,隆兴公司的秘密股东里有好几个是市里领导的孩子。”
安在涛心头一凛,心道果然如此。
“其实,这些算什么?无非是我们几个市领导的亲属集资凑在一起,成立个公司,包几个工程,赚点钱而已——我们隆兴公司一不偷税漏税,二不违规违法经营,三不偷工减料建设豆腐渣工程……如果这也叫以权谋私,那天底下以权谋私的事情还能数得过来吗?”
安在涛心里暗暗冷笑,心道,“这还不叫以权谋私?”
但他也明白,蔺然说得也是实情。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之上真正意义上两袖清风的领导干部不能说没有,但也不能说向张胜利这种就成了贪官。不但不是贪官,能控制住内心的贪欲,尽最大限度地控制自己手里的权力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运行,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有自律感和一定道德感的官员了。
而在安在涛看来,衡量和评价一个官员,不能看他是不是“大公无私”,要看他有没有做实事、是不是贪得无厌利欲熏心。毕竟,谁还能没有一点私心呢?
所以,也正因如此,隆兴公司才能做到除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承揽下几个大工程之外,其他一切都守法运行,即无偷税漏税也无违规违法经营手段,更没有倚仗靠山欺行霸市。
安在涛面不改色,只淡淡笑了笑,“可这又与我何干呢?蔺总,这些话我只当没有听到吧,呵呵。”
“安书记,张书记的原则性很强,再加上他来房山的时间短——但是,其他的市领导呢?……一旦房山官场乱了,加上我公公在内,好几个市级领导都出了事,肯定要引起动荡不安——而这样一来,张书记刚刚掌控住的房山的局面就一夜之间化为泡影,而更大的可能还在于,省里会因此而迁怒于张书记,将他调离房山。”
“牵一发而动全身。张书记调离,某人升任市长甚至是市委书记,市里领导动了好几个,这就意味着房山市要变天了。而房山市变了天,对安书记也不好吧?张书记和我公公对安书记的器重和信任全市人民皆知……新领导上任,又会引起下面的重新洗牌……”
安在涛嘴角一晒,“纵然是这样,我也无能为力。我干好我分内的工作就好,至于上面的领导……那是领导的事情,我管不了也没有那个本事。”
“安书记……”蔺然也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故作姿态,眼圈一红眼眶边就滚动着几颗晶莹的泪花儿,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安在涛,倒是也别有一番媚态。
安在涛玩味地耸了耸肩,“蔺总,美人计对我没用哟,这事儿不是小事,我还是那句话,我爱莫能助,无能为力!”
蔺然一怔,脸色顿时羞红一片,有些羞恼地瞪了安在涛一眼,咬了咬牙,“安书记真是又臭又硬,针扎不进水泼不进!难怪……”
安在涛眉梢一挑,“呵呵,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渐渐明白过来了。蔺总,大概是张书记让你来找我的吧?”
蔺然轻轻抿了抿嘴,默然点了点头。
……
……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安在涛小啜了一口咖啡,皱了皱眉,又打开桌上的方糖盒子,加了一点糖搅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