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声 第436节

胡勇脸一红,赶紧跟安在涛握手道,“挺好的,我挺好的,我们这些小记者不比安县长……安县长好!”

胡勇有些语无伦次了。不过,他眼中隐隐投射出的某种近乎扭曲的“火热”,落在安在涛的眼里,他淡淡一笑,却是视若不见,缓缓松开手去,转身与黄则名几个领导走在了一起,说说笑笑着就进了报社大厦。

孟阳刚要伸手跟安在涛握手,却见安在涛已经转身而去,就姿势尴尬地停顿了一下,悄然又收回了手去。

胡勇和孟阳站在大厦的台阶上,紧紧地盯着安在涛和黄则名三人走进电梯去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他们明白,也或许是今天见了面才真正意识到,安在涛与他们早已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了,如今的他们,就连嫉妒人家似乎都也不够资格了。

想起自己如今连个报社中层都没有混上,而当日这个跟自己一起竞争中层岗位的小记者,却已经鱼跃龙门成了权势赫赫的县长大人,这种巨大的对比和落差,几乎要让胡勇放声痛哭一场。

张刚叹了口气,与马晓丽对视了一眼,心情也是有些复杂。毕竟是当了高高在上的领导了,尽管安在涛看上去态度很温和很亲切,并没有摆架子疏远他们这些老同事,但带给他们的感觉却还是犹如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薄纱,若即若离的。

“走吧,我们也上去。”张刚招呼了一声,众人一起向大厦里行去。突然,马晓丽回头古怪地瞥了李湘一眼,“李湘,安在涛回来了,你咋一点表示也没有呢?”

李湘淡淡地瞥了马晓丽一眼,一言不发,大步走在了众人的前头,提前一步进了电梯。当日,李湘与马晓丽都是跟安在涛走得挺近的同事,所以马晓丽知道李湘对安在涛的那点念想。况且,李湘这两年一直没有谈对象,报社里很多人也都明白是为什么。

付瑞云嘻嘻一笑,“晓丽,你咋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李湘对安在涛的那点心思,大家都知道呢。只不过,现在安在涛跟她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根本就没有了任何的可能性了。”

新闻部副主任蒋冰却笑了笑,“我可是听说,李湘跟安在涛走得近着哩。她的弟弟李杰就在归宁县工作,先是进了政府机关,后来又被任命为归宁酒业集团公司的党委书记和总经理。”

众人先是愕然,继而哦了一声,都没有再说什么。但付瑞云听了却眉梢挑了一挑,脚步稍稍一停,但旋即就又跟了上去。

第356章 婚期

安在涛在黄泽名、孙兰、赵策三个报社领导的簇拥下,先是去报社的新闻部和编辑中心“视察”了一番,然后就去了黄泽名的办公室。

晨报内部的机构设置依旧与安在涛在时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原先不起眼的广告部,因为业务量太大,已经扩展注册为一个大型的广告公司,除了负责本报的所有广告业务之外,还对外承接业务。

这两年,在黄泽名的大力推动下,滨海晨报已经完成了改革改制,彻底涅槃重生为一家完全市场化的都市报,脱离了之前机关报的阴影。市场份额逐步扩大,如果抛开滨海日报的市委机关报“党报”色彩,滨海晨报已经是事实上的滨海第一媒体,无论是销量还是广告收入抑或是影响力,都是当之无愧的滨海媒体界的龙头老大。

当然,都市报终归是都市报。在国内的政治体制下,党报的位置始终会排在都市报的前面。

机构的改革提高了工作效率,体制的变革强化了报社运营能力,而版面与版式的创新引发了读者的追捧。此时此刻的滨海晨报,与三年前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广告大幅增加,效益翻倍增长,随之带来的是报社内部收入的普遍提高。

望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工作环境,听说报社一个普通记者的“常规”月收入已经高达数千元,安在涛不禁感慨万千。他下意识地瞥了黄泽名一眼,心里对他生出了几分敬意。

几乎是在每一间办公室里,都悬挂着黄泽名提出来的标语型“口号”:“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或“推进机制改革,收入向一线倾斜”。

提及这个报社的内部收入的问题,黄泽名的做法令人钦佩。在其他报社,高层、中层与一线编辑记者的收入差距越来越在扩大,但在滨海晨报,起码是在黄泽名任职的时间里,一直保持着一个较小的差距。一些业务好的记者编辑,收入甚至比中层还高;而一些主要业务部门的中层干部,几乎可以追的上一个普通的报社高层。譬如新闻部主任张刚的年终奖金,就只比报社工会主席孙兰的奖金低一个系数。

说实话,“收入向一线倾斜”说说容易,做起来很难。说,只是愚民和安定人心,但要做,却直接涉及到个人的利益乃至一个高管班子的集体利益,不是那么容易的。可想而知,黄泽名能做到这一点,肯定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还不仅是收入的问题。黄泽名还是一个肯顶住上面压力、敢于保护报社记者的老总。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因为媒体难免会曝光一些社会阴暗面和发表一些批评报道,记者经常会遭遇来自于上层权力或者是社会财富集团的某种“威胁”。黄泽名上任以来,从来不将压力转移到下面去,在他的层面就将“威胁”处理干净,为之承受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说实话,这是很不容易的。这几年,报社没有一个记者因为写批评报道而被“处分”,这就是一个明证。

当然,黄则名也因此得到了报社员工的最大信任,他的威信在晨报内部无人可以替代。安在涛清楚地记得,前世的时候,当黄泽名被调入市委宣传部之前,报社数百名员工联名写信给市里,坚决反对黄总被调离,期间还闹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然而,黄泽名的被调走,不仅是一个组织部管理的正县级干部的工作调动问题,还涉及到权力的重新洗牌与利益的再次分配,不是报社人闹闹就能阻止的了的。而事实上,如果黄泽名不走,张道伦后面又怎么能接替他的岗位?

无论是在他的前世还是今生,黄泽名在他的印象中都是一个拥有着烈烈风骨的媒体人。在国内媒体圈里,能像黄泽名这样善于创新和坚持媒体正义的报社老总,怕是已经不多见了。

黄则名与刘彦不同。刘彦身后的背景和她的出身,足以是她不惧任何外力的“胁迫”和“左右”,但黄则名不行,他无后台,坚持媒体正义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这,也正是他迟迟不能升迁起来的重要因素。在安在涛前世的记忆中,似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报社改革初见成效的时候,他就离开了报社去了宣传部任职,担任一个主管业务的副部长,算是平级调动。一直到前世的安在涛在火灾中丧生,他仍旧是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也就是这样熬到退休了。

前世的时候,两人的关系非常密切。黄泽名非常地欣赏他,没有黄泽名的大力提拔和前前后后地为之铺路,安在涛后来也不能从媒体转入官场,继而一步步走上副县级实职的领导岗位。而这一生,阴差阳错之下,两人却没有太大、太多的交集。

命运的改变虽然让人嗟叹,但安在涛心里对于黄泽名的某种敬意和感激,却丝毫没有因为命运的改变而改变。

安在涛回头向黄泽名投过复杂的一瞥。黄泽名却不知,在这短短的一路“参观”下来,安在涛心头已经泛起如此大的波澜。

他哈哈一笑,“怎么样,安县长,是不是后悔离开报社了?咱们报社的业务骨干,每月的收入绝对比你这个当县长的工资高,你信不信?”

黄泽名无非是说个笑话。如果一个记者的收入真要比县长大人高,那谁还去当官,就都进媒体了。官员何止是一份明面上的工资,其他的灰色收入不计其数,岂能是记者所能比的?

跟在两人身后的赵策和孙兰等人也哈哈笑了起来。

安在涛也笑了笑,“是比我高不少,我大概可能……”

安在涛挠了挠头,话到了嘴边才蓦然发现自己还真不清楚每月的工资到底是多少,他还从来没有动过发工资的存折呢。

黄泽名又是一笑,“开个玩笑……呵呵。走,安县长,去我的办公室,咱们好好聊聊!中午就别走了,咱们聚一聚!老赵,你赶紧去通知其他班子领导,另外去城市人家定两个房间!”

赵策赶紧应了下来。

……

……

“黄总,你是不是最近要调走了……”安在涛犹豫了一下,还是侧首低低问了一句。

黄泽名一怔,有些讶然,心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但一想起安在涛的岳父夏市长,他就释然了。人家的老丈人是滨海市的市长,如果他想打听自己的事情,那也是容易的紧。

他向后面远远跟随着他们的几个报社高层扫了一眼,也同样压低声音道,“组织部刘部长刚找我谈过话,可能也就是下半年的事情了。”

安在涛哦了一声,“去宣传部吗?”

黄泽名叹了口气,“还能去哪?给人家倒位子而已。”

“其实我很不愿意去。要是去了宣传部,这一辈子基本上也就等于废了。”黄则名轻轻说着,加快了脚步。想起那个追在自己屁股后面急不可耐等着接班的张道伦,他心头就有些心烦意乱。

他倒也不是贪恋这个位子。只是滨海晨报是他一手组建和发展起来的,对于这家报社他拥有着深深的感情。更重要的是,他太了解那个张道伦,一旦他离开,张道伦接任,滨海晨报能不能保持住目前的改革成果,还很难说了。

安在涛想了想,紧走了几步,微微一笑,“老领导,还是想开些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哟!”

安在涛心头突然泛起一个古怪的念头。他本想开口试探一下黄则名,愿不愿意去房山任职、他可以帮着活动一下,但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

还是等以后看看情况再说吧。安在涛暗暗打定了主意。

黄泽名淡淡一笑,也没再说什么。他没法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滨海如今的官场局面,因为市委书记李云秋的到来,比前几年还要复杂还要险恶几分。李云秋目前正在一点点扶植她的亲信人马,从上到下逐步扩散。这个女人的权力欲望之强,远远超出了滨海官场中人的想象,她的手甚至都已经伸到了一些市直部门和区县党委政府中的一些个中层干部的配置上。

……

……

在晨报又呆了一会,中午在黄泽名等人的盛情邀请下,安在涛留下来跟报社的熟人吃了一顿饭。报社安排了两桌,除了所有的报社高层全到齐之外,报社的一些个编委和主要部门的中层正职也全部到场,反倒是李湘、马晓丽这些老熟人没有资格参加了。

安在涛也没有办法,这就是规矩。什么层次与什么层次的人接触,马晓丽这些人已经距离他太过遥远。这不是谁的错,这就是残酷的社会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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