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安在涛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刘彦皱了皱眉,一把抓过手机来扫了一眼,“这人谁啊,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安在涛呵呵一笑,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他接过手机,低低道,“是我们的冷大书记。”
“冷梅?”刘彦秀气的柳眉一跳,“涛,我可是听说你跟她关系不怎么好?昨天我碰到张书记,张书记还暗示我,要我劝劝你,不要跟冷梅搞得太顶……你们毕竟是一起搭班子,搞得水火不容的,其实对你也不好!”
安在涛摁下了拒接键。俯身在刘彦的额头上亲了一记,微微笑了笑,“小彦,这个女人跟李云秋有些相似,权力欲望太盛。如果我事事都顺着她,她会越来越过分……我怎么才能跟她好好相处?只有我成为她的傀儡,归宁县任她操控才成!你了解我的脾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可辞官不做,回报社做一个小记者去!”
“行了,我得回去了,明天一早要开常委会,没准儿,我还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安在涛淡淡一笑,“小彦,我先回去,明天晚上我再过来,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去!”
第316章 新政(十)摆平
安在涛回到县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6点多。隆冬时节的归宁,6点多天早已夜幕笼罩县城里霓虹闪烁抬眼处皆是万家灯火了。
因为刚下过一场大雪的缘故,空气虽然寒冷但却弥漫着一股子湿润的气息,安在涛将车窗开了一条缝,贪婪地吸了一口,整个人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他向来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作为一个拥有前世今生丰富人生阅历和占尽先天信息优势的重生者,他之所以在官场上如鱼得水游刃有余,除了重生的优势之外,性格的因素也居功至伟。
他喜欢慢慢“规划”一件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甚至包括每一个行为的细节,都绝不是“无用功”,他擅长利用一切自己能动用的力量,去慢慢推动整个事件的进程,从而一点点将局面尽在自我掌控之中。
与结果相比,他更享受这个操控和推动的过程。
两年来的历练,已经让他将这种“谋定而后动”以及“层层推进”和“抽丝剥茧”的战略战术,运用得极其娴熟,几成常态。
在对待冷梅的事情上,他其实早已提前了半年之久进行规划。也就是说,在冷梅来到归宁之后,他就以她为假想对手进行了多种“方案”的预演和推想,经过了实际情况的契合和社会大背景的衔接,现在的冷梅已经慢慢陷入他精心编织的“沼泽地”中一步步滑向深渊。
严格说起来,冷梅是一个素质极高、政治敏锐性极强、权力手腕极深的女人,否则,以她这样的年纪和这样怪癖的性格,怎么能在官场上混得下去。纵然她有相应的后台,恐怕也难以在官场生存。
但冷梅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安在涛竟是一个先知先觉的重生之人。这个身份上的起点差距,已经注定了冷梅在与安在涛的权力博弈中必定失败的结局。
马路两边路灯闪烁,不远处的归宁广场上灯火辉煌,各种各样的霓虹灯和广告招牌组成了绚烂无比的光阵,那安装在归宁商厦楼顶上那一面巨大的“归宁欢迎您”的流光溢彩的宣传栏,是那么地耀眼醒目。
自打冷梅主持归宁局面的第一天开始,归宁县城就开始慢慢发生了悄然的变化。县财政的一力投入,让这个小县城旧貌换新颜,各种城市基础设施的兴建,城市绿化,夜晚亮化工程……在县财政所能承受的最大范围内,冷梅在经营县城形象上下了大工夫。
不能不说,冷梅是一个聪明人。搞形象工程虽然会有浪费公共财力之嫌,但却是能够给政府带来直观的政绩。给人的感觉是,孙谷刚一倒台冷梅上台不久,归宁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其实,官场也好经济也罢,都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还是那架破马车,无非是披上了一层好看的外纱而已。
安在涛对此不置可否。处在冷梅的角度,他能理解她的做法。但如果站在自己的角度,他又极力反对冷梅将大把大把的钱投在这些虚头八脑的事儿上,以至于他想要干点实事,县里都拿不出钱来。
当然了,如果他坐在了冷梅的位置上,也会这样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就是一个为官者天然利己主义心态的下意识。
慢慢地开着车,在车流往来如梭的县城街道上行进着,安在涛这才蓦然发现,即将进入2001年的归宁县真的已经比自己刚来上任时繁华了很多。马路宽了,路边的高楼大厦多了,各种各种的娱乐场所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喜欢过夜生活的人是越来越多。
……
……
刚上楼进了门洗了个澡,准备出去随便找个小饭馆吃点东西。自打竹子出国、刘彦也因为工作忙多半时间住在了市里之后,安在涛基本上就自己不再开伙做饭,除了应酬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边吃。归宁县城里几家味道不错的小饭馆,几乎都被他吃了个遍。
门突然被敲得砰砰作响,听得出来敲门的人很急切。
安在涛皱了皱眉,套上棉睡衣,大步走过去开了门。
小路面色涨红地站在门口,望着安在涛欲言又止。安在涛一怔,“小路?来,进来!”
“安书记——安县长,我……”进了门,小路突然无力地垂下头去,犹豫良久才又抬头来小声急急道,“安县长,求您帮帮我爸爸吧。”
呃?安在涛心里咯噔一声,吃了一惊,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淡淡道,“小路,你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
“安县长,有人向县纪委举报我爸爸收受开发区投资商的贿赂——给自家盖楼房……”小路支支吾吾地说着,眼神摇曳着,几乎不敢正视安在涛平视的目光。
安在涛肩头微微抖了一下,霍然变得沉默起来。好半天,他才瞥了小路一眼,沉声道,“你爸爸在楼下吧,让他给我上来!”
小路心里哆嗦了一下,见安在涛神色冷厉,语气生硬,赶紧惶然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拨通了老路的电话。老路正站在安家的楼底下抽着烟,心急如焚,突然接到儿子的电话,知道是安在涛召唤自己,便急匆匆地上了楼。
他有心想来向安在涛“求救”,但又自觉无颜面见安在涛,所以就让小路来打个头阵。安在涛是何许人,他对老路是何等之了解,见了小路又听说是这样的事情,立即就猜出老路就在楼下候着。
其实老路也是一种试探,如果安在涛不肯上他上来进门,那说明就是不肯管他。而既然提出来让他上楼来,那就说明有戏,老路立即就安心了不少。
但进了门,老路一见安在涛的脸色,黑红色的老脸就蓦然变得煞白起来,欠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头扭到了一侧,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他跟安在涛的时间也不短了,由于他是老同志,安在涛往日里都颇给他几分面子,该给予的尊重和照顾都到了安在涛这种身份所能做到的极致。但现在,安在涛的神色却很冷厉,看向他的眼神很是阴冷,这让老路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安在涛瞥了老路父子一眼,冷厉的神色渐渐放缓了下来。他知道,老路受贿的事儿八成是真的了。他前两天就听孙晓玲说过,老路正在老家的宅基地上翻盖房子,据说是要盖二层的小洋楼,占地有半亩多,还动用了阳光公司工地上的一辆吊车。
老路已经快到退休的点了,临退休时用用手中的权力给自己退休后的生活“添把火”,盖个房子,说起来也不算多大一点事,大家心照不宣哈哈一笑而过就是。但问题是,有人恶意举报,这性质就严重了。
老路心里五味杂陈倍感不是个滋味。在乡镇上干了一辈子,临退休时才熬上了一个正科级,从来没有过机会腐败,头一回动了动手里的权力寻思着给自己家里盖座小楼,也好给小路娶媳妇,不成想却就有人举报了。
想起自己一辈子的清名就因为一时的糊涂而毁于一旦,想起自己又要给安书记添麻烦,老路心里一声长叹,突然有些心灰意冷,决定要豁出去了。他尴尬地搓了搓手,起身扯了扯小路的胳膊,“对不起,我们不打扰领导休息了,安书记,您休息吧,我们走!”
安在涛怒斥了一声,“给我坐下!”
“想要让我帮你,就给我说实话,一点都不许遗漏!”安在涛摆了摆手,自顾点上了一颗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老路犹豫了一下,颤声道,“安书记,我——我没有收谁的钱,只是我找了阳光公司的李总,让阳光公司从工地上给我拉了点沙子、水泥和砖头木材钢筋之类的建材,泥瓦匠和小工是我自己花钱从村里雇的!”
“纪委找过你了?”
“还没有,我是听纪委一个人说的,说是最近胡书记接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我……”
安在涛长出了一口气,突然起身从里屋拿来一张信纸,放在了老路的面前,沉声道,“老路,你马上给我写一张欠条!就写你从我这里拿了4万块钱……欠条的日期就写在两个月前!”
老路脸上涨红起来,握着钢笔的手顿时就有些颤抖。他感激地望着安在涛,眼圈一红,就要落下泪来,“安书记,谢谢您……”
老路明白,安在涛这样做是打算要出面彻底给他摆平了这事儿了。安在涛摆了摆手,“别废话,赶紧写!”
老路抹着眼泪写欠条的当口,安在涛给李杰拨通了一个电话过去。
“李杰,是我,安在涛。”
“安县长,您找我有事?”
“李杰,开发区的老路盖房子找过你吧……李杰,你不要多问,你马上让人做一份账目,你让人‘支援’老路盖房子的建材算是老路按照市场价格就近从你们的工地上购买的,明天我会让小路把钱一分不少地交给你入账!……李杰,我的话你听明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