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声 第37节

安在涛长出了一口气,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正在开着党委会,而商量的就是如何处置他,而他却闯进了党委会会场——不要说本就对安在涛心怀不满的副总编刘琦了,就连黄泽名和其他几个党委委员也有几分不愠。

黄泽名皱了皱眉。

刘琦起身斥道,“正在开党委会,你进来干什么?出去!回去等候报社党委对你的惩处决定。”

安在涛原本不想跟刘琦这个前世的冤家在这一世过早地发生冲突,但这可恶的家伙也实在是太过——想到这里,安在涛猛然抬起头来,神色有几分阴冷地望着刘琦,朗声道,“各位领导,我作为一个普通党员,有权利向报社党委反映情况。至于说惩处,刘副总你凭什么就认定这事故的责任在我?”

刘琦狠狠地拍了桌案一下,怒声道,“报社党委的事故调查组已经调查清楚,事实非常确凿,你还能抵赖不成?就凭你这种态度……”

安在涛嘴角不经意地一晒,淡淡说,“是吗?”

安在涛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张被他折叠成四方状的小样,神情专注地将它舒展开,然后放在党委委员们围坐开会的会议桌上,大声道,“各位领导,这是昨天的头版小样,我无意间保留下来了。呵呵。”

安在涛说着不经意地瞥了面色骤变的刘琦,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烈,“各位领导,我从头至尾将这个小样核对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今天报纸上的错误。按照常理,这签过字的小样是印刷前的最后定稿,也就是说,这个小样应该跟今天的报纸是一致的,但为什么小样上是86岁而报纸上却成了89岁呢?”

安在涛的话不多,但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或者说,在座的报社领导们压根就没往这里想,会有人敢在这种明眼上的事情上搞花样——所谓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出了新闻事故,往往想当然地就认为是记者或者编辑、校对出了问题,毕竟,报社内部人为恶意制造事故,不要说滨海晨报,纵观国内报纸历史也没有这个先例。

几个党委委员顿时哗然,这可是一个惊人的发现。是啊,报纸都出错了,小样怎么没出错呢?这可邪门了——而这又意味着什么,他们都马上明白过来。

委员们面面相觑,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是恶意陷害,这种陷害也忒没有技术含量了,而且也太过疯狂了些。

黄泽名拍案而起,低头仔细看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抬起头来,沉声向列席党委会的编办主任赵策道,“赵策,马上把昨天定稿的电子版给我打印出一份送过来。”

赵策答应一声,小跑着出门,不多时带着一份黑白的打印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呼道,“黄总,一点都没错!电子版也没有出现今天报纸上的错误!”

党委委员们顿时都鸦雀无声。

安在涛笑了笑,扭头看向刘琦,“请问刘副总和调查组的各位领导,我何错之有?从写稿到审稿,该走的程序一道也没有简化,而该有的签字一个也不缺,责任在我吗?……作为一个党员和普通记者,我坚决抗议刘副总这种简单粗暴草率的调查方式……”

刘琦的面容抽搐起来。黄泽名摆了摆手,“小安,你先回去,你没有错,报社会给你一个交代。”

“黄总,我建议立即查印刷车间。”安在涛望着黄泽名,轻轻道。

说完,安在涛就转身地退出了会议室。而在他退出会议室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发现刘琦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黄泽名猛然一拍桌子,冲着赵策喊道,“赵策,立即派人去印刷车间调查,看看编辑中心传到印刷车间的电子版面有没有被人恶意篡改过?快!”

赵策带着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印刷车间,果然不出安在涛所料,印刷车间的操作计算机上,头版上的这则报道被人动了手脚。所谓的“86岁”成了“89岁”完全是被篡改的结果。车间主任王涛汗如雨下,急急找昨晚值班的操作工张虎,然而,张虎却没在家里,一时间找不到。

事情到这里已经基本清楚了。编辑中心做好的版子到了印刷车间以后,在做成硫酸纸底片交付印刷之前,被人有意篡改了,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当班的印刷操作工张虎。

会议室里,黄泽名气得脸色涨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报社的另外一位副总编张鹏暗暗叹息一声,“黄总,不要上火了,还是赶紧把这情况给市里汇报一下,同时应该立即报警,让警方介入调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不必停刊了。”

黄泽名点点头,吼了一声,“赵策,马上报警。”

第053章 热线

安在涛走在楼道里,心潮起伏。

他已经基本断定,这八成是刘琦暗中指使人做的手脚。目的就是制造一起不大不小的新闻事故,然后让黄泽名吃瘪,甚至让他因此下台好取而代之。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刘琦都跟黄泽名争权纠纷不断,这倒也不稀奇。只是让安在涛感到奇怪的是,刘琦也算是报社的高管,他怎么能做出这种近乎弱智脑残的事儿来?

这起人为炮制的新闻事故,看上去天衣无缝其实漏洞百出,可只要稍加调查就不能弄个水落石出——刘琦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要知道,人为制造新闻事故尤其是这种政治性事故,已经涉嫌犯罪。一旦败露,他就不止是被处分的事情了,还要被绳之于法。

刘琦是疯狂了还是神经了?

安在涛摇了摇头,感觉有些头大。

慢慢走到楼梯口,刚刚往下走了两步,他又猛然醒悟过来:

现在报社使用的电脑远远不能跟几年后相比,电脑空间很小,不能储存很大的信息量。而按照正常的报社工作流程,前一日定稿的新闻版面电子版只会保存一个白天,然后在第二天晚间编辑做版时就会自动冲抵删除,印刷车间也是如此。而至于签好字的小样,也几乎是没有编辑或者记者会保存的,一般而言,会在上版后随手处置掉,在报社这种废纸流量很大的单位,几乎每一天的废纸都会被清除出去。

所以,刘琦就铤而走险了。纵然是当事人有异议也白搭,也找不到证据。

也或者,在他看来,一个刚刚入行的小记者,面对这样的事情早就慌乱不已,只要他稍加压力,安在涛就乱了阵脚,不敢再有什么异议。至于报社管理层,恐怕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一点。

所谓最简单、最弱智、最冒险的行为,往往会很有效果。这是刘琦的心思,在他看来,只要能拖过一个白天,当所有的信息都被自动销毁,他就成功了。安在涛处置不处置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黄泽名因此受牵连。

但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安在涛并没有扔掉这张小样,而且面对事故很镇定,非但没有慌乱,还反应很快。安在涛留下这张小样其实纯属偶然,而他之所以镇定则是源于他重生的记忆和充足的自信。当然,就算是没有小样,安在涛也会要求在第一时间查看定稿的电子版面。

换言之,如果换成了另外一个记者,这事儿也就弄假成真做成铁案了。

一定是这样了!

安在涛嘴角冒出一丝冷笑,刘琦啊刘琦,这回你完了!

……

……

涉及媒体新闻事故,市局治保大队的干警很快便来到。警方封存了所有的相关证据,并立即派出警力去拘捕操作工张虎,但却扑了一个空。张虎并不在家。据他老婆说,他晚上下班以后就没有回家。

印刷车间所有人员都被警方控制起来,而报社相关的高官和中干以及编辑中心的所有编辑也都被要求在大厦待命。而安在涛,跟警方人员详细说明了事情经过后便基本上脱离了嫌疑。

到了下午,宣传部的调查组也声势浩大的开进了滨海晨报,由常务副部长张锦岭亲自带队。这张副部长就是孙兰的秘密情人,之前是滨海某区的一个副区长。

谁都没有想到,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张虎突然若无其事地来报社上班了。昨天晚上干完那件事后,他拿着刘琦暗中给的5000块钱,就去了火车站一带的某小旅馆,花100块找了个东北来的野妹子爽了一个晚上,然后一直睡到中午又喝了几杯小酒这才悠悠逛逛地回到报社上班。

张虎只是一个印刷操作工,他根本就不清楚这事儿的严重性。刘琦作为弄他进报社的“恩人”兼报社的大领导,有他罩着,他不觉得会查到自己身上。再说了,所有的证据等到晚上就自动删除,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他根本就没有太当回事儿。

而事实上,刘琦也吩咐他第二天照常上班,一切照旧,不要有任何的表现出轨之处,所以他就来了。

刚进报社,张虎自然就被警方给控制起来。而自然,在警方的手段下,他很快便招认出了一切。

……

……

刘琦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时心血来潮就翻了船。警方取得张虎的口供之后,先是跟宣传部的调查组通了气。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和报社党委组织兼社长黄泽名代表组织跟刘琦谈话,见他死不认账,便就将他移交给了警方。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刘琦被立即停职接受组织审查和警方调查,当天就被警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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