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也进水了啊。”费柴问。
张婉茹无可奈何地说:“可不是嘛,不然我还想过些日子再回来的。不过还算不错,你看中间那几家,院墙都泡塌了。”
费柴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几家受灾严重,就说:“那几家没人住了吧,很危险啊。”
张婉茹说:“那谁还敢住啊,早搬出来了,弄的晚上东一家西一家的打游击,村里没办法,把办公室腾出来安排,可照这样下去也安排不起。”
“你们就没向上面反映啊。”吴东梓突然冒出了一句。
张雅茹没好气地说:“谁说没反应啊,可反映也没用啊。”
费柴又问:“那你们这神泉可够坑人的。”
张雅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脸说:“这要说别人信,我信,要说你也信这就是神泉,我可不信……我说,我估计你也是个当领导的,帮帮我们吧,再没人解决我看着村子啊,改水上公园吧。”
费柴笑了笑说:“我能帮多大忙我现在也不敢打包票,不过你得先帮帮我。”
说话间三人已经出了村,开始爬坡,费柴仰头看去,只见半山坡处差不多聚集了百多号人,张婉茹指道:“神泉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其实就算张婉茹不说,费柴也看见了,因为一条溪流正从山坡上缓缓流下,直接就流到了村子里。只是溪水要清澈的多了。
在溪流的源头处聚集的多是老人和妇女,,还有几个估计是逃了课的孩子,大约有五六十人,其中大部分散坐着聊天唠嗑,有几个估计是轮到了当值,就对着神泉烧香跪拜。另有大约二三十个精壮村民在不远处另聚了一堆,都带着棍棒农具。看来昨天虽说被抓了几个人,这股子的劲头还没有消下去。费柴暗想:难怪村里没啥人,在这里就聚了这么多啊,正想着忽然有个小伙子斜刺里拦住去路,指着鼻子吼道:“干啥的!给老子滚!”
费柴被他冷不丁这一吼,吓了一跳,张婉茹却骂道:“好你个刚子!抽什么疯!转脸就不认得你姐啦!”
这个叫刚子的小伙子好像有点怕张婉茹,忙解释:“我不是说你。”说着又指指张婉茹身后说:“我是说他们。”
张婉茹继续硬着口说:“他们是我朋友,慕名而来的,大老板!有的是钱。”
刚子又说:“这不是钱的事儿,你不知道昨天公安才抓了人啊,说这是封建迷信懂不?”
张婉茹说:“不是钱的事儿那就是免费的啦,费老板,把水壶给我,我给你打水去?”
刚才显然没想到张婉茹会来这一手,忙不迭地说:“这话怎么说的,这话怎么说的。”
费柴把水壶交给张婉茹,吴东梓的也交给了她,她正要去打水,费柴忽然灵机一动对说:“婉茹,等会儿,我叮嘱你几句。”说着就搂着她的脖子紧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这个动作实在是太突然,在外人看来也太亲昵了,连张婉茹本人都没想到一向腼腆害羞的费柴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也吃了一惊,不过她适应的很快,听着费柴说着话不断的嗯嗯的点头,最后说:“没问题,交给我吧。”说着就转身上坡去打水了,刚子开始想拦来着,被她凶巴巴的一句‘让开!’就乖乖地让开了路。可让开后又不甘心,就回头往坡上看,希望自己的伙伴能帮帮忙,可是他那些同伙非但没帮忙,反而哄笑着,就像是在看戏一样。
刚子拦不住张婉茹,又看了一眼费柴,觉得这可能是个好欺负的,就一点也不客气地问:“你和婉茹是什么关系?”
费柴还没说话,吴东梓就抢先说:“你没长耳朵啊,刚才婉茹不是说了,朋友!”
刚子当然不会满意这个答案,更不会满意自己被费柴无事,就对吴东梓说:“我没问你,我问他。”
吴东梓正要回答,费柴拦住她,对刚子说:“别冲动,我和婉茹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刚子没好气地说:“普通朋友就大白天的又搂又亲的吗?”
费柴笑道:“我只是在告诉她怎么取水。”
刚子冷笑道:“怎么取水?我就不信她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取水还要让人教?”
费柴说:“要是只是取水洗衣服做饭当然不用教,可这神泉的水嘛……呵呵呵。”他说着笑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刚子,居高临下俯视着村子,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好风水啊,典型的地灵之地,平均150年就要出一个人杰,只是可惜……”说完背了手,就信步往山下走。
刚子听了半截没头脑的话,喊了声“你站住!”正要上前,却被吴东梓拽了棍子头儿一扯,他原本就站在上坡,又措不及防,吴东梓又不是寻常的女子,因此就一跤跌倒咕噜噜往坡下滚了五六米才停下,也可能是摔蒙了,狼狈的爬起来,头上顶着几根枯草,愣在那儿不知道干什么好。可他那帮伙伴儿见他挨了打,不管是躺着的还是坐着的,都站了起来,提着棍棒就要往上涌,另一头的老人妇女也鼓噪起来。费柴虽然站定儿了,却不回头,吴东梓用脚尖一勾,就把刚才刚子拿着的锹把勾了起来,利落地拿到手里,大吼了一声:“我看你们谁敢碰我师父一根汗毛!”
大家伙儿一愣,怎么又冒出个师父来?就这一愣神儿地功夫,张婉茹急匆匆赶着跑了回来,拦在中间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还嫌闯的祸不够大啊。”转身又对费柴说:“费大师,您别忘心里去,我这些相亲呐,都不懂事儿。”
费柴缓缓转过身,目光凌冽地把众人扫了一回,又摇摇头轻声叹道:“唉……可惜可惜。”说完就慢悠悠地下山了,吴东梓扔了手里锹把,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紧跟在费柴后面。
那帮村民被这么一忽悠,有点摸不清头脑,毕竟昨天公安才抓了人走,那些核心人物和剽悍的基本现在都在拘留所里喝稀饭呢,剩下的这些人只是架势吓人,其实也没太大的胆子。偏偏张婉茹此时还没忘了又补充一句:“你们啊,就知道闯祸!”说完,也跟着费柴后面跑了。
三人下了坡,费柴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好家伙,冷汗都下来了,总算是唬住了。”
吴东梓没好气地说:“我说老大,你下次扮猪吃老虎需要配合的时候拜托提前打个招呼好不?我要是猜错了咱俩就只有抱着脑袋挨打了。”
费柴笑着说:“这不是没时间跟你说嘛,我也是临时起意。而且你那么聪明,应该猜的到,所以我只跟婉茹交待了几句,还好,婉茹果然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她要是站在她乡亲那一边我们就惨了。”
张婉茹说:“我肯定地站在你们一边了,那帮家伙,又懒又蠢,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心里清楚的很,真要是有个什么事,找你们帮忙你们说不定还帮得上,他们肯定靠不住,有这心也没这能耐。”
吴东梓原本就和张婉茹是第一次见面,又见她浓妆艳抹的挺俗气,就语带讥讽地说:“看不出你还挺现实的嘛。”
“那当然了。”张婉茹好像没听出吴东梓话里的话来,反而颇为自傲地说:“那是,这年头,就算是要帮谁,也得看那人以后能不能帮得上自己,不然帮来干什么用,我又不是雷锋!”
第三十二章神泉(三)
张婉茹一不留神,把自己的人生哲学用一句话给抖落了出来,就觉得旁边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刀片子似的目光射的脸上生疼,忍不住发烧,自知失言,就赶紧往回找补说:“当然了,也分对谁,比如像费老板这样的好人,我可是全心全意的对待的。”这一解释还不如不解释,颇有点欲盖弥彰。
费柴这人就是心软,见不得别人尴尬,就岔开话题说:“宛如,刚才在坡上,我看村北也有几十个人好像在挖沟,是怎么回事啊。”
张婉茹其实此刻也巴不得换个话题呢,就说:“那是村主任领着人挖排水沟呢,说是引到外头的沙河去,可不好弄,既不能碰房也不能碰地,拐来拐去我看一个月都不完。”
“引流入河啊。”费柴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好办法,这村里还是有明白人的嘛。”
“明白管什么用啊。”张婉茹不屑地说“就他那个官,啥问题也解决不了,还什么都得管,上下一堵,两头儿的夹板儿气啊。也就是我这个远方堂叔老实,才被人硬推上这个位子的。”
费柴笑着说:“老实人好啊,我啊,还就想去拜会拜会。”
张婉茹赶紧说:“费老板呃,我看你还是赶紧走吧,你还打算把这个神棍一直装下去啊,算了吧,实话跟你说我们村的人除了昨天被抓的有个张癫子有时出去算算命算是有点仙气儿外,其余的都是跟着混的,什么神泉,反正我们村的人都不信。淹了房子,恨都恨不过来呢。”
费柴反问:“那你们还弄什么神泉?”
吴东梓旁边插了一句:“还能为啥?为钱呗。”
张婉茹笑道:“没错,就是为了钱。你们看啊,我们房子给水淹了,耕地也给淹了,都说搬一次家穷三年,我们这也算是遭灾吧,不想办法挣点钱哪儿行?”
吴东梓说:“那你们也不能搞封建迷信啊。”
张婉茹转过头对吴东梓说:“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农村的苦,反正你们到月就能拿钱,我们就得四处找去,有时候没辙了,可不什么都得干嘛。”
吴东梓还想说话,费柴制止了她,毕竟这时可不是上什么道德课的时候。又问张婉茹:“婉茹,这么说就是你们自己也不信这什么神泉不神泉的喽。”
张婉茹笑道:“我们没事儿信那干嘛。”
费柴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我这个神棍啊,还得当下去。”他说着从包掏出一个笔记本和笔,四下看了看,又对张婉茹说:“婉茹,你帮我找个能写字儿的地方。
张婉茹也四下看看说:“走到前面,干点儿了,是我同学智明家,去哪儿找个桌子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