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鹏又想了一下才说:“对了费处,有句话我说了你要不乐意听,就当我没说啊。我看最近你和朱局有点不对劲,其实你俩没啥原则性矛盾,又是多年的朋友同学,这交情是外人比不了的,现在……”
费柴听了忙说:“行了,我知道了。我和亚军根本就没啥事,几十年的同学了,还能咋地?”
嘴上这么说,挂了电话心里却想道:“现在知道认我这个兄弟的,可眼下的祸水还不是你引来的?”不过再一想想,这话也不无道理,自己和朱亚军毕竟也只是兄弟之争,而这安洪涛看起来好像是来者不善啊。喜洋洋和灰太狼尚且能放下恩怨一致抗敌,更何况朱亚军和我还不是吃和被吃的关系呢。
虽是这么想,可心里还是郁结不痛快。挂了电话,换好衣服出了更衣室,更好遇到蒋莹莹也换了衣服出来——她还有一堂健身操课,见了他就一笑说:“下节课也要按时来哦。”
费柴心里有事,随口就是一句:“悬。”然后就匆匆离去,到把蒋莹莹弄了个不知所以。
费柴回了家,吃过晚饭,干啥都提不起兴趣,干脆回房躺在床上发呆,原本被用来打发时间的一本杂志也被扔到了一边,翻也不曾翻过。
毕竟是夫妻,尤倩见他有些不对劲,就进来问道:“怎么了?这段时间不都挺开心的吗?”
费柴看着天花板说:“安洪涛上任了,这一来好像就有点针对我,估计是当初小吴和小金的事把他得罪了。”
尤倩听了一楞说:“不会哦,我才不相信他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别是看人家青年才俊,嫉妒了吧。”
费柴勉强笑了一下说:“我也希望我看错了啊,只是向他这种出身低微的人啊,一旦得势要么特别好,要么就特别坏,我只希望别让我给赶上了。”
尤倩听了也担心地说:“哎哟,那怎么搞啊,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
费柴不想让妻子太担心,就故意笑着说:“不过有一点当年你可是说对了,这小子确实是一支绩优股。”
尤倩打了他一下说:“我还说你是绩优股呢,那怎么涨着涨着,忽然就跌停啦。”
费柴笑道:“哪里有只涨不跌的股票啊。”
尤倩则说:“就是啊,你也知道这个理儿啊,我看你这段时间也休息的够了,我看咱们在努力一下,至少别让人家知道咱是好欺负的。”
费柴伸手把她抱了说:“老婆大人所言甚至啊。”
虽说尤倩有时候也挺明事的,可毕竟帮不上什么忙,而安洪涛也真个老是有意针对着费柴,一份材料,只要上面有费柴的签名,必定会给打回来几次,有时候仅仅是因为错了一个标点符号或者是个病句。虽说中国有古训,惹不起躲得起,可偏偏安洪涛顶的是魏局那一角,地防处也是他的分管范围。
金焰见费柴三天两头的给弄到安洪涛办公室去背书,心里不忍,就对吴东梓说:“东子,你以后准备材料弄仔细点儿,害的大官人老挨刺儿。”
吴东梓双手一摊说:“我有什么办法,已经很努力了,而且人家是故意的,咱们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啊,上回我来回查了三遍,大官人又看了两遍,结果递上去你猜人家怎么说?人家说,你一个中层干部,对下面的材料都不仔细看,一个字都没修改就报上来?害的整个材料打回来,又该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句子才勉强过了关。”
“那这不是诚心找茬儿嘛。”金焰气鼓鼓地说。
吴东梓说:“也可能是咱们还没摸透人家脾气吧。”
金焰说:“大官人来的时候,可没让咱摸他的脾气!”明显的,两人的心思各有倾向。
朱亚军现在体会到当年自己初来时,风头正旺,局里那几个副局长是什么心情了,而且更甚,因为他可是局长啊,弄的好像要看安洪涛一个副局长的脸色了,可没辙,也不知道安洪涛给张市长下了什么**,张市长就是喜欢他,明明是市级机关正职参加的会议,通知到地监局总要加上一句:请洪涛局长列席。我靠,我在这里混了几年,还只是中规中矩的被称作朱局长呢,叫亚军的时候少的可怜。看来省里老岳父的影响力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更是县官比不上现管。不过即便是如此,朱亚军还是在安洪涛面前帮着费柴说了不少话的,毕竟他们有同学之谊,而且也看不惯安洪涛的做派,可安洪涛这小子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据说还时不时的直接去找张市长汇报一下工作。有次省厅的熟人打电话下来半开玩笑地问朱亚军:你们上次报上来的那个副局长什么来头啊,说话也太大套了,明明是个棒槌,还冒充专家。
朱亚军只得苦笑地说:“棒槌到也不是,只不过放错了灶台。”
还有件事让朱亚军很头疼,那就是他和费柴还是没有一点要和解的意思,眼下的局势,总是需要一个人走出第一步的,既然那个书呆子不开窍,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得我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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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发飙
?如此过了些日子,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安洪涛就是故意和费柴过不去的,也有人劝费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前和安局长有啥过节,找个时候说开了,咱不说在他任期内得啥好处,最起码咱也别吃亏啊。
费柴左思右想,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得罪安洪涛的地方,唯一的一次,就是安洪涛在吴东梓和金焰两人之间跳来跳去的事儿,后来又和金焰分手,费柴原打算是去找他谈谈的,可是后来见他带了未婚妻回来,又准备结婚了,所以就没有去。而且费柴也觉得,安洪涛这么针对自己,恐怕恋爱的事情也只是其中之一。
其实不止费柴一个人想到了这一点,朱亚军也想到了,也确实提费柴去说了说,可结果就是被派到中央党校去学习三个月。临走前又把费柴请到家里喝了一顿酒,席间说了不少知心话,让他最好在这段时间夹着尾巴做人,坚持着等他回来,因此上头言明了,他走了,安洪涛将主持局里的工作。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费柴也全信了。但是费柴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要是哄着他,他可能还就认个错,你若是硬压着他,他的脖子腰杆腿肚子,都跟铁杆儿一样硬呢。朱亚军前脚一走,后脚费柴就和安洪涛因为龙溪探针站上传的地质数据产生了分歧,在办公室里吵了一架,安洪涛骂费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费柴毫不示弱说安洪涛就是个绣花枕头,若不是有人听见声音拉开,两人非打起来不可。
安洪涛这人也真是是个人物,费柴和他那么大吵了一架,他居然也不漏声色,反而平静了半个月,然后突然抛出一个竞争上岗的提议来,说是提议,人家早就申请得到了市里的支持,说是机关干部也要能上能下,不能在岗位上养懒人庸人,竞争上岗先从中层干部搞起,然后再到普通干部。
费柴知道这个也是对着自己来的,只是没想到安洪涛居然把场面搞的这么大,细想想这招也挺毒,毕竟竞争上岗给了很多人希望,还是有一部分群众基础的,再有就是如果真的只是针对自己,动用职权把自己调到某个闲职部门去,等朱亚军一回来,完全还是可以把自己调回来的,可竞争上岗一搞,等朱亚军回来大家都已经各归其位,至少在一两年以内再想动人就不容易了。狠!真的狠!
不过费柴不在乎,搞了这么多年业务,也有点烦了,而且地质模型系统也成型了,就算不能推广到全省全国,作为一个地质工作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不过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费柴还是留了一个保险,他鼓动吴东梓竞争地防处的处长,她业务能力强,又常年做自己的助手,把地防处(其实主要是地质模型系统)交到她的手里,费柴是放心的。
吴东梓开始还有些犹豫,觉得这有点和他争的意思,费柴就笑着劝她说:“第一,就算你不和我争,安洪涛这次也是要对我下手的;第二,我根本不想参与这个荒唐的竞争,看他能把我咋地。”
费柴说到做到,真的就硬挺着没去报名,多少人劝也劝不回头。而安洪涛呢,也真落得下去手,把全局一共六个落选的加上费柴一共七个人,通知组个学习班学习一星期,学习期间岗位津贴奖金全停,学期期满和全局普通干部一起继续竞争上岗,再选不上的按待岗处理。
对于学习班,费柴付之一笑,什么玩意儿,老哥是历来站在台上给别人讲课的,要我做台下可以,拿出你的本事来。所以学习班他也没去。就这么这,他顺理成章的成了待岗人员。这自打朱亚军走了之后,还不到一个半月呢。
简直就是从天堂栽到了地狱!尤倩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就崩塌了,这可怎么得了啊,收入短了一大截不说,这前途也岌岌可危。于是她劝费柴,该让那咱就得让,别和人家硬顶。可费柴的书呆子脾气发了,谁也劝不住。尤倩又给朱亚军打电话让他帮着劝劝,朱亚军长叹一声说:“这个其实都怪我啊。我这个老同学原本就不是该做官僚的,是我拉他上了这条船,看着他做的不错,其实对官场的不满都压在心里呢,这次其实是个总爆发,我劝劝他,也和局里市里上下说说,你也多劝劝,也请他的朋友劝劝,好歹熬到我回来了再说。”
尤倩没辙,只得天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可没用,想再撒泼打滚的来一下,可见费柴那铁青的脸,又实在不敢,只得由他。而费柴也稳得住,开始还去上班,可后来发现除了会议室的学习班就没自己的座位,更不要说是办公室,于是干脆不去,要不就在家给老婆做饭,实在受不得尤倩唠叨了就去健身房,反正上回一次性-交了一年的费用,不去也是浪费。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全局的双向选择名单都出来了才结束。
费柴得到通知,让他那天一定要回单位去一趟,说是全局双选的名单出来了,要开全局大会宣布,费柴原本不打算去,可包括魏局在内的几个老人儿轮流着劝,费柴才勉强答应去一趟,却也去晚了。
在楼下公示榜,费柴看到了名单,先是一笑,自言自语地说:“贴出来就行了,还非得开全院大会啊,真是的。”正说着,忽然手机响了,一看原来是地质模型的预警信号。因为和通信部门一直没谈拢,所以费柴自费把系统预警信号和自己的手机绑定了,说起来这还是因为钱小安的事情闹的。
费柴一看预警程度不高,很下意识地就从窗户朝地防处办公楼那边一看,心里总觉得不安,就打地防处的座机,打爆了也没人接,于是一股子无名火起,就打电话给吴东梓,可巧了,吴东梓的电话也一直不接,费柴就又打给郑如松,老头也没接,但回了条短信说:“会场纪律,不让接电话。”
费柴就给吴东梓发信息:为什么不在系统值班室安排值班员?
吴东梓没回,费柴按捺不住,几个箭步下了楼,直扑地质模型系统值班室,但值班室换了锁,费柴原来的钥匙打不开了,就在这时,费柴的手机又连续接到两个预警,费柴可真急了,值班室是铁门,走廊这面又没窗户,费柴本事再大也没到破墙而入的地步啊,于是他又急匆匆下了楼,上了主楼电梯还嫌慢呢。
冲进会议室,全局的人都规规矩矩那儿坐着呢,其中监察处的个小伙子最在最后头,专门负责监督会场纪律和抓迟到的。费柴一进门小伙子就站起来小声说:“费处,您只能做后头了。”
其实平时这小伙子和费柴关系不错,今天也挺客气,可是费柴心里头有事儿啊,随手一推,那小伙子没防备往后一退,后头又是凳子,这一绊身体失去了平衡,本能的用手去抓桌子角想找个平衡点,可又把桌子按翻了,于是稀里哗啦的摔倒弄出了好大的响声。
安洪涛原本安排政治处刘主任正读报纸社论呢,被费柴这么一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费柴身上来了,安洪涛当即打着官腔说:“费柴通知,你迟到就迟到了,怎么还……”
费柴原本也没打算把那个小伙子推倒,也就随手这么一推,也可能是最近健身房去多了,不知道自己力量长了吧,但现在也不是道歉的时候,他根本不搭理安洪涛,直接对着吴东梓说:“东子!你安排的值班的人呢?警报都响了四次了,你还不快去看看!”
吴东梓一愣,正要说话,就听安洪涛说:“费柴同志!你干什么?会场有纪律!”
费柴随手在桌子上抓了一个水杯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盖子盖的挺紧,分量也挺重——随手抓了对着安洪涛骂道:“纪律你妈的大头鬼!”骂着,嗖的一下就砸了过去。
安洪涛毕竟是苦孩子出身,身体素质好,反应快,一低头躲了过去,费柴的劲道很足,那杯子啪的一声在墙上摔开了,茶水四溅。
大家都愣了,虽说都知道最近费柴和安洪涛之间很是别扭,可也没见过说打就打的啊。
费柴砸了安洪涛一杯子,回头一看吴东梓也跟着发愣呢,正要骂,手机又响了,一看还是警报,顺手就把手机扔向吴东梓(当然不似砸安洪涛,要温柔的多)骂道:“你怎么还愣着,赶紧带着你的人下去看系统!”
吴东梓虽然如梦方醒,可是毕竟现在费柴啥职务都没有了,她也不知道该咋办好,多亏台上有个副局长,也看不惯安洪涛多时,顺势就说:“吴处长你赶紧去看看,若是有了警报不处理,咱们局就没存在的意义了。”
吴东梓这才如蒙大赦般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