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红呀,你还考虑什么啊?不要因为一个小小的村支部书记影响到你的前程呀。”陆大友劝道,“等万书记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就晚了。”
“陆书记,谢谢你的好意。”陆渐红知道陆大友是为他好,“明天我会去跟万书记解释的。”
万家青根本不接受他的解释,也装作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陆书记,你是不是很闲,东阳没有事情做了吗?”
陆渐红吃了闭门羹,知道作为县委书记的万家青是不可能明确表态要怎么怎么样的,一切都要看自己的悟性了。出了书记办公室,王少强阴阳怪气地说道:“陆书记,我看你最好还是把杨松给处理了,不然万书记这关你过不了呀。”
陆渐红没有理他,也懒得理他,看到他陆渐红就有一种想吐的冲动。他在考虑,只要把杨松拿下,摆明自己的态度,一切都可能迎刃而解,可是自己真的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吗,杨松这次确实做得不对,但他招商有功,对自己提拔副处增加了一定的砝码,抛开这个私人问题,于公来说,最多也就功过相抵,也不至于拿了他的支部书记。
陆渐红决定这一次自己也学万家青装个糊涂,他不说自己就不错,当然他严厉地批评了杨松,并让他在全乡大会上作检讨。
万家青也没有再追问这事,事情似乎就这么了了。陆大友倒是打过几次电话,只是说的比较含糊,最后一次打电话来是在年底,他只是说:“渐红呀,你太没有政治敏感性了。”
这句话让陆渐红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年底,照旧是人员调整的时间,陆渐红没有去想那些,他到东阳只有一年,按照正常的情况,至少再有一年调动人员的名单中才会有他,所以他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关注的是下一年的发展方向。
这一年,东阳的各项工作都有所进步,招商引资排名全县第三位,财税增长百分比全县第一,列统企业开票销售收入全县第六,其他一些落后的指标也都跨出了落后的队列,新的一年将如何进一步扎实有效地开展工作,是摆在陆渐红面前的一个课题。
他怎么也不想到,在春节前一个星期,县委组织部长李汉威找他谈话了。李汉威的表情有些严肃,也有些可惜,完全不像提拔人时的那样满面笑容。他说:“陆书记,你在东阳的工作是出色的,是卓有成效的,县委县政府都看在眼里,只是……”
李汉威代表组织部不知道跟多少人谈过话,可是从来没有这一次这么难以开口,说到这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陆渐红混迹官场也有几年了,不是呆子,便道:“万书记要让我挪位子了?”
李汉威点了点头,说:“陆书记,你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相信你在其他的岗位上同样会很出色。”
陆渐红忽然间觉得意兴阑珊,这时他才懂得,官场便如同战场,稍有不慎就会一败涂地,更何况他这次正如陆大友所说,太没有政治敏感性了。
陆渐红心中稍稍感慨了一下道:“怎么定的?”
“旅游局局长,党组书记。”
陆渐红笑了笑:“洪山的旅游一潭死水,我倒是落了个轻松了。”
“陆书记,说句实话。”事情挑明了,李汉威也不管那么多了,说:“短信的事,你做得不漂亮,也难怪万书记有意见,有的时候当舍则舍呀。”
陆渐红摇了摇头说:“李部长,我知道你是好意,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况且我也做不出那种事,我只有一个要求。”
“只要合理,我会向万书记汇报的。”
“我希望东阳乡的党委书记能是范锐,这个人很有能力,是个能干事而且干实事的人。”
李汉威的脸上有佩服之色:“东阳乡目前刚刚走上正轨,让范锐干书记有利于东阳乡发展的既定方针,陆书记,你的提议是好的,我一定会转达给万书记。”
第0089章流放
陆渐红要离开东阳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杨松跑到陆渐红的办公室就要下跪,老泪纵横地说:“陆书记,我对不起你呀。”
陆渐红赶紧托住了他说:“杨书记,千万不要这样,我可受不起呀。”
杨松无比悔恨地说:“陆书记,我这一辈子都欠你的,我真的好后悔呀,你为什么就不肯撤我的职呀。”
陆渐红笑了笑说:“别这么说,杨书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也不要背太重的思想包袱。好了,你叫范乡长到我这来一下,去吧。”
范锐的神情有些难过:“陆书记,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吗?你真的要走?”
陆渐红点了点头:“组织部已经找我谈过话了,年前可能就要走,范乡长,以后你的担子就重了。”
范锐只听到了前半句话,气愤地说:“县委怎么能这样?东阳的工作刚刚有了点好苗头,完全是靠你这个有能力的书记来主持局面,就因为一条他妈的狗逼短信,说把人拿了就拿了,这是什么世道?这还是不是党的天下?简直就是标准的一言堂。”
陆渐红道:“范乡长,你的话太极端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向他们提出的要求已经得到了答复,估计你很快就会上任。”
范锐这才回味起陆渐红的话,眼睛都红了:“陆书记,你都这样了,还想着我的提拔,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有能力,要不是我,你早就是东阳的书记了。”陆渐红故意开着玩笑。
范锐沉默了一阵子才说:“陆书记,说真的,我真舍不得你走,我情愿做你的副手,我怕我干不了啊,你不在东阳,我就没了主心骨。”
陆渐红正色道:“你记住,只要为民办事,他们就是你的主心骨!”
陆渐红是腊月二十六离开东阳的,乡里为他搞了一个欢送会,却没有一个人能高兴得起来,是的,还很难过。
陆渐红拒绝了最后的晚餐,向送别他的人挥了挥手,便上了牛达开来的车,在上车的一刹那,他听到身后一阵哭声。陆渐红没有回头,因为他怕一回头,会让他们看到自己目中的泪光。
车子在向前疾驰,东阳离他越来越远,这是他第二度离开,可是心情却完全迥异。再见,东阳。陆渐红心里默默地说。
陆渐红调离东阳的消息安然已经知道了,她在门口等着陆渐红,她要给陆渐红一个温暖,用温暖来化解他的不甘。
天还没有黑,这是陆渐红难得回来最早的一次,陆渐红告诉她,今晚他一定早早回来,一家五口围在一起吃个饭。
陆渐红是和牛达一起来的,见到安然,牛达恭敬地叫道:“嫂子好。”
安然已经有些忘记他了,迟疑地看着陆渐红,陆渐红提醒道:“牛达。”
“牛达?哦,我想起来了,是你呀。快进来,快进来。”安然客气地说。
“不了,我就是送大哥回来的。”牛达不肯进门。
安然心里很奇怪,牛达怎么看都比陆渐红大,怎么叫起他大哥了?
陆渐红说:“天不早了,我现在一身轻松,一起吃个饭。”
吃完了饭,牛达拉开了身上的羽绒服,从脖子上拽下一个链子说:“大哥,第一次来,没什么准备,这链子是我妈临死前留给我的,传儿不传女,就送给侄儿,侄女的礼物我下次再补。”
陆渐红推辞道:“牛达,干嘛呢,跟我也来这一套。”
“是兄弟,就拿着。”牛达不乐意了。
陆渐红没有办法,重重拍了拍牛达的肩膀,说了两个字:“兄弟!”
就这两个字,居然让牛达这个汉子流泪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陆渐红听牛达说过以前的事,当年他很风光,前呼后拥,出事了,所谓的朋友全离开了他,不然他出狱之后又怎么会穷困潦倒到去吃霸王餐的地步?就是那样,他也没舍得把那条链子卖了,可见那链子对他有多重要,如今,他把这条链子送给了陆航,这意味着什么?
夜已深了,尽管陆渐红和安然竭力挽留牛达住一晚,牛达还是走了,他知道,今晚他们两口子肯定有很多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