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坤任纪委书记这几年,由于工作职能的特殊性,一直没有介入到姜刘之间的纷争。纪委虽说重要,但在无人举报、无人反映的情况下,总不能主动出击,乱查一气吧。所以,对于姜刘二人抛过来的橄榄枝,他都没有接下。
但如今,姜海风提出此事,要他介入调查,他是必须要做的。况且查处腐败分子,本身就是他的职责所在,所以他道:“姜书记,你放心,纪委工作有保密这一条,这个组织纪律性我还是有的。”
李浩坤的前来,于华是看得见的。一般来说,向姜海风汇报工作,之前都会打电话给他这个秘书长来确定姜海风是否有时间,但李浩坤没有打电话过来,这证明李浩坤不是主动来,而是接受了姜海风的召见。
如果于华心中没鬼,或许不会考虑那么多,但事实上,他确实是刘建国的人,刘建国几次收到的短信都是他发的。于华想了想,发了条短信给刘建国:李浩坤来过,姜已对我起疑。
刘建国看着于华发来的短信,眉头紧皱着。他想的并非是于华被怀疑,疑就疑吧,反正他又动不了于华这个市委秘书长,人事权可是掌握在他刘建国的手中。他之所以眉头紧皱,完全是因为那条短信的前五个字:李浩坤来过。
他发现李浩坤最近与黄秋同走得很近,真后悔没有在市政府那边安排重要的眼线,也不知道他们俩在一起合计什么,现在李浩坤又与姜海风搭上了线,难道他们准备动作了?忽然间,他想到了胡伟森。当初胡伟森是湖海县县委副书记,好些年都没有提拔,通过成大安的关系,五十万拿下了县委书记的帽子。现在成大安落网了,这件事会不会被翻出来?
刘建国越想越有可能是他,只有胡伟森在陆渐红那里明目张胆地进行了贿赂,这件事还在常委会上被陆渐红抖了出来,虽然刘建国当时为胡伟森作了掩护,但是很有可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他立即打电话给马明顺,要他晚上到他的家里去一趟。
打完了电话,刘建国的心里总觉得不怎么踏实,忽然间他很想知道成大安的口供。只有知道他有没有供出胡伟森行贿的事,他才能安下心来。想到这里,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司机,赶紧备车去公安局。
车至公安局,刘建国下了车,立即有人跟他打招呼道:“刘书记好。”
“叫程局长到会议室来见我。”刘建国的威势很足,扔下这句话,直接去了二楼的会议室。
程小东很快走进了会议室,道:“刘书记,你找我?”
“最近有案子怎么没汇报?”刘建国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犀利地看着程小东。他的心里很窝火,这个程小东也太不知好歹了,居然瞒着局长办案。由于马明顺是局长,程小东又不热衷于升迁,一个副局长还真没进入刘建国的法眼,没想到正是这个从未进过自己视线的副局长,给他造成了困扰。
程小东并不在乎刘建国的官威,道:“我向马局长汇报过了。”言下之意,向你汇报工作的应该是马明顺,而不是我。
程小东的回答很在理,刘建国倒拿他没什么办法,心里暗想,等这次事件过去了,一定得把这个刺头给弄走,简直就是颗地雷,放在身边太危险了。
刘建国道:“案情怎么样了?”
程小东道:“正在调查之中。”
“汇报一下。”刘建国有些窝火,真不明白这小子是怎么进入公安队伍的,简直就是一算盘珠子,拨一下才动一下。
“对不起,刘书记,我无权向你汇报。”程小东目不斜视道。
刘建国气得拍着桌子怒道:“你无权汇报,谁有权?”
刘建国这一拍之势官威很足,换了别的领导干部被这一拍震住了,可偏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愣头青,道:“这案子,姜书记交待过,未经他的允许,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案情。”
刘建国微微一怔,姜海风这么做,看来这案子里有猫腻,这更加让他确定这案子绝对有对他不利的情况,可是程小东拒绝汇报,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看来得另寻他法了。
陆渐红回办公室的时候,殷晨的办公室门还是关着。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却看见李刚站在门前,便道:“李主任,有事?”
李刚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陆渐红开了门说:“进来吧。”
进了门,李刚散了根烟给陆渐红,说:“陆部长,有件事我想麻烦你。”
陆渐红点燃烟,吸了一口:“什么事?”
李刚的神色很复杂,说:“陆部长,我的那个事情你也知道了,老婆给我戴了绿帽子,这事被李梅一闹,大楼上下都知道了,我也没脸继续在组织部待下去,虽然我想通了,跟老婆也和好了,但是在组织部跟殷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心里别扭,所以,我想调离,请陆部长务必帮我这个忙。”
李刚说的是实在话,他是受害者,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肯定会有很严重的心理障碍,压力会很大,势必要会影响到正常的工作,换一个陌生的环境未必不是件好事。陆渐红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你也知道这调离不是说调就调的,得有机会才行。这样吧,你先安心工作,别有太大的思想包袱。一旦有机会,我会向市委建议。”
“那就先谢谢陆部长了。”李刚这个时候只想能早早离开,至于平调还是提拔他根本没心思去想。
在办公室小坐了片刻,陆渐红打电话给殷晨,一直响了好几声才接,陆渐红道:“殷部长,怎么没来上班?”
殷晨的状态不怎么好,说:“陆部长,我想冷静一下。”
“你到我办公室来吧,这件事总得有个了结。”
在殷晨来之前,陆渐红一直在想,用什么样的措辞比较好。
第0328章地雷
过了约莫半个多小时,殷晨来了,神情很憔悴,胡子拉碴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哑着嗓子说:“陆部长,我来了。”
“坐吧。”陆渐红把门关上,扔了根烟给殷晨,说,“殷部长,你爱人前天到组织部来了那么一出,市委姜书记都被惊动了。”
殷晨垂头抽着闷烟不说话。
陆渐红道:“殷部长,大道理呢,我就不跟你说了,你也知道这件事的影响很大,姜书记很生气,要求严肃处理。我建议你还是主动找姜书记谈一谈,主动汇报思想,如果姜书记消了气,那一切都好。”
殷晨这两天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他实在没想到李梅会到组织部去闹,让他非常被动。他知道作风问题在政府机关里是最要命的,没影子的事都会被说得有鼻子有眼,更何况还有罪证呢。现在这事已经引起了姜书记的关注,他知道自己在湖城是待不下去了,他可不认为刘建国会在这件事上对他有所倾斜。这是一方面。第二个方面,胡伟森的提拔也搁了浅,万一他的嘴巴不牢靠,把什么都兜出去了,受贿的罪行肯定是坐实了的,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完了。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想办法离开湖城,把所有的都抛开,胡伟森提不提拔与自己就没什么关系了,他问起来,因为人事调动这一句话就打发了。
有了这种心态,殷晨对陆渐红的看法也有了质的变化。自从陆渐红到湖城,殷晨先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结果被陆渐红敲打得半死。初来乍到的陆渐红能够在常会上与根深蒂固的刘建国交锋,仅此一点,就不是他殷晨所能匹敌的。跟着殷晨投向刘建国一方,带着纪委书记和公安局长强行破门捉奸,结果弄得灰头土脸。如果换了他是陆渐红,对自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陆渐红并没有对他怎么样,出了桃色新闻,反是为他出主意,这一点让他很感动。想到这里,殷晨由衷地说:“陆部长,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物有大气量,现在想想我对您所做的一些小动作,真是小人所为,我的心里很惭愧。”
陆渐红道:“殷部长,这些话就不要多说了,大家心里清楚就行。姜书记很关注此事,你还是动作放快一点,争取取得姜书记的原谅,这样的话,想离开湖城也容易一些。如果迟了,姜书记发起火来,那麻烦就大了,这种事可以作很多文章。”
陆渐红其实原本没必要说这些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殷晨的政治取向是偏向刘建国的,自然就是姜海风的敌系。姜海风正愁找不到打压的理由,李梅就送上来了。如果动作不放快一点,殷晨也会走,但很有可能是就地免职。这才是陆渐红对殷晨的提醒。事实上,陆渐红对殷晨并无太多的同情之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做了吃窝边草的兔子,这是因。那么现在的局面就是果。至于这个局面会向什么方向发展,不在陆渐红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是无论怎么样,殷晨毕竟是组织部的人,是他的下属,出了这样的事,他的脸上也不怎么光彩,所以能将事态控制住,那是最好。
殷晨很感谢陆渐红的提醒,向他道了谢,便出去了。
中午,陆渐红陪牛达和刘得利吃了午饭,刘得利开着牛达的车回去了,陆渐红本是想让牛达跟他一起回去的,但是牛达执意不肯,经过在湖海发生的事,牛达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来保护陆渐红的安全。那晚牛达的一个电话叫来五百多人,让陆渐红对他的实力有了些了解,保护家人绝对没问题,况且陆渐红也担心牛达不在自己身边,会继续搞他的组织,那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为了避免牛达越陷越深,陆渐红觉得把他留在身边也有好处。可是怎么安排牛达,是个很伤脑筋的事情。
牛达笑呵呵地说:“我可以做你驾驶员呀。”
这不失为一个方法,凭他一个市委组织部长,安排个人开车那还是小事一桩,不需要通过任何人。
事情就这么定了,当天下午,牛达便成了组织部长的专职驾驶员。这种事情并不奇怪,所以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晚上,吃过晚饭,刘建国打了一套太极拳,刚收招,马明顺就到了。这两天他在安排人到湖海了解情况,得来的消息是,那些借高利贷的人并不知道幕后有他,所以他也就放了心。但是他也了解到,民间对成大安怨气很重,听说他被抓了,个个是拍手称快,看来想把他捞出来很有难度。
刘建国此时最关心的是两件事,第一,成大安有没有交待出胡伟森行贿的事。第二,姜海风到底有没有打算对胡伟森进行调查,或者说,姜海风有没有闻到胡伟森身上有他刘建国的味道。
知道胡伟森行贿的,除了成大安和胡伟森本人,马明顺也知道,所以刘建国并不瞒着他,说:“大安的事涉及到绑架,而且罪证确凿,想一点事都没有可能性不大,不过提交检察院还有段过程,这事可以暂时先缓一缓,等到时候再想办法轻判。相比之下,胡伟森这件事是个关键,我怀疑李浩坤受姜海风的指示,对胡伟森进行秘密调查了,你最好注意一下这方面的动静,找个机会跟胡伟森接触一下,防范于未然。”
马明顺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万一胡伟森真的出了事,以他的个性很有可能把一切都托出来,那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马明顺气恼地说:“姐夫,现在怎么这样了?自打那个陆渐红一来,什么麻烦事都来了,真是个丧门星。”
刘建国摆了摆手说:“也不能全怪他,主要还是我们对他了解不够,还是没做到知己知彼呀。”
马明顺咬牙切齿地说:“因为他,大安这个公安局副局长都进去了,还搞出这么多事来,妈的,我真想找人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