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潮笑道：“我知道你的性格，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有什么事？尽管说，能帮的没有二话。”
这个话说得陆渐红心里很舒服，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反而是问道：“最近忙什么呢？春节的时候没看到你，不会又是跑巴黎去逍遥了吧？”
周伟潮苦笑道：“去巴黎？那倒没有，应以前一个朋友的邀请，去了一趟美国，参加了转基因的研究。”
“说到转基因，这次两会上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吧？”陆渐红正苦于不便于直接提出这事，周伟潮先说了，倒是省得他去煞费苦心了。
“知道，农业部也正是够混的。”周伟潮叹了口气，道，“不提这些不爽心的事情了，我真不知道若干年后，还有什么东西能吃。”
虽然说不提，还是忍不住要唠叨两句，陆渐红心里大觉好笑，可是周伟潮的话确实又很有道理。毫无理由地去怀疑，中国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只可惜没有把聪明放在正道上，反而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面，什么三聚氰胺、什么毒胶囊，尽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伟潮，最近有什么打算？”陆渐红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什么打算，刚刚回国没几天，陪柏梅到处走走，正好现在天气也暖和了。”
“有个职务想给你，要不要？”在与周伟潮通电话之前，陆渐红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了周伟潮的近况。
由于周伟潮的身份特殊，又在美国华盛顿获得博士学位，标准一个超级海龟，再加上他所学专业的原因，从巴黎回国之后，被聘请任京大副校长兼科学学院院长，周伟潮当时已经感觉到在中国身份的重要性，但是考虑到其父的影响力，所以他万般推辞，不过抵不过潮水般的攻势，勉强同意任一个名誉副校长，级别正厅。陆渐红所想的就是请周伟潮到重安来任政府顾问，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看中他在转基因方面取得的成果。一般情况下，顾问一职被聘请的对象是任职时间较长、工作经验较丰富且不再担任实职的正厅级干部或副省级干部担任政府顾问，但是对于陆渐红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问题，这个顾问比较单一化，就是针对与孟水都的合作。跟朱耀庭沟通一下，常务会议上的通过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职务？”周伟潮为之一愣，“什么职务？”
“重安市政府顾问。”陆渐红说出这句话之后，把孟水都到重安来的事情说了，由于涉及到转基因的问题，陆渐红想请他把关帮忙。
周伟潮对这些政府职务是没有多大兴趣的，但是一听说到孟水都这三个字，身处电话这端的陆渐红明显能感觉到周伟潮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一种即将投入战斗前的准备，只听周伟潮道：“行，没问题。”
“好，等我通知。”
第2870章一二三产
接下来的时间，全国各地都处于落实两会会议精神的大潮之中，重安自然也不例外，陆渐红陷入各式各样的会议中，不过他只是挑选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会议参加，大多都是由对口分管领导参加。他本人也趁此机会去了几个县区，由于不是专门调研，所以也只是走马观花地选了几个有代表性的地方看了看，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以点带面地对重安的整体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重安是一个一二三产都兼而有之的地方，与大多数地区相同的是，发达地区都是工业基础雄厚的地区，农业只存在于郊区，但不同的是，所谓的老工业基地的优势已不复存在，也仅限于六七个处于“鸡头”位置的县区，更多的地方还是依赖于农业，呈现出农业主导，工业为辅，三产业冒头的格局，在这种情况下，老工业基地的光环被拖了后腿，优势早已不复存在，所以沦落为二流城市并不奇怪。针对这个现状，陆渐红跟朱耀庭碰了个头，召开了一个针对性的市长办公会，他旁听。参加会议的除了常务副市长李冬根以外，只有分别分管工业、农业和第三产业也就是城建工地的三位副市长韩青、王子山和薄志才，何必作为市政府秘书长，也参加了这个会议，负责记录。会议的主要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工农商三者结合，让重安走出低迷，摆脱二流城市的“光荣”称号，焕发新的生机，实现跨越发展，冲击重返第一方阵的宏伟目标。
朱耀庭作了简单的开场白之后，便要求各人发言，说说自己的看法。李冬根是常务副市长，分管财贸工作，协助朱耀庭抓全面，这个时候自然不会第一个发言。
最先说话的是分管工业的韩青。
“纵观全国各个发达省市，无论是内陆还是沿海地区，无一不是依赖于发达的工业，重安作为老牌的工业基地，按理说，发展工业应该有近水楼台的优势，但是据我在重安工作的几年观察，这反而成为了影响我市工业发展的一个桎梏。为什么？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思想意识有问题。这是主流意识的问题。何秘书长在重安也有多年，相信也有这种感觉，那就是到底以扶持国企为主走老工业基地的路子，还是以招商引资为抓手，大力发展私营企业，在上任并没有形成共识，这也直接导致了主线不清的后果，连重安的最高层都没有共识，让下面的县区根本是无所适从。说一句消极的话，真正能够创造性开展工作的人并不多，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浮于人事，得过且过的现象在此之前表现得尤为突出。好在重安精神已经确立。我的理解是，仍然需要以招商引资为抓手，实行优胜劣汰物竞天择的方针，进行压力传递和分解，形成人人有压力的局面，掀起招商引资的浪潮，也形成国企与私企竞争的局面。总设计师说过，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所以说，无论是国企还是私企，只要能干得红红火火，贡献出税收，实现GDP的增长，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在重安，由于国企占据了主导地位，把握着重安经济的动脉，这也直接导致国企是亲儿子私企是野孩子的局面，对私企的扶持力度不够，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经济的平衡发展，所以必须打破这个垄断的局面，一视同仁，把国企也放入市场，参与到良性竞争中去，实现齐头并进。”
韩青的意见还是比较有代表性的，这里坐着的何必、王子山和薄志才都是重安的本土人物，不是说他们不具备发展意识，不知道招商引资对地方发展的重要，而是他们很清楚，张国威和丁长春执政的年代，大多的时间处于内斗之中，上有行下必效之，还能有多少人能投入到工作中去？甚至有些自己不干事的人看到别人干事还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风凉话。在这种环境里，发展的倒退便是必然之事了。只不过韩青说得比较隐晦没有直言而已。
第二个开口的是分管农业的王子山。
“我国是农业大国，但是在经济建设的大潮中，是不占主导地位的。这里的原因没有讨论的必要，我就说说工作思路。传统农业的经济性已经在大幅度地退化和弱化，但是必须要承认，我市的农业人口占了七成，如何让他们的腰包鼓起来，是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这几年，中央一号文件都是农字开头，显然还是把农民放在第一位。参考了几个农业大省的做法和好的经验，我有这样的两点想法。第一，是大力推动土地流转。去年年底的时候，我曾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对我市几个农业县区进行了深入的调研，发现了一个很悲哀的事实，很多农民还守着自己的几十亩甚至是几亩田生活。尽管这些年国家出台了粮食保护价的政策，但是种田靠的是天，风调雨顺，就有好收成，一旦遇上自然灾害，失收绝收的现象也不少见。即便是有好收成，一亩田高产的情况下，也就是七八百公斤的水稻，以平均二十亩地来计算，也就一万六千公斤，一年的收入也就三万多元，在物价飞涨的情况下，这够什么？所以把土地流转出去，充分解放生产力显得尤为重要。第二个思路是走高效农业的路子。传统农作物的经济效益很低，但是我在南方看到很多人种植蔬菜、瓜果、苗木，有的甚至是结合新技术，搞观光农业，经济效益很高，亩产纯收入是传统农作物的几倍，这让我感触很深。说到底，还是思想守旧，不仅表现在百姓身上，也表现在我们领导干部身上。”
第2871章朱耀庭积极配合
听了一工一农两位分管副市长的发言，陆渐红不由看了二人一眼，看得出来，这两位领导还是很有想法的。朱耀庭这时道：“薄市长，到你了。”
薄志才轻咳了一声，道：“第三产业涵盖的面比较广，尤其表现在商贸业和房地产业，但是这也需要工业和农业的支撑，招商引资与房地产业相互影响相互依赖，而百姓的口袋里是否有钱也对商贸业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说三者不能分开对待，而是相互融合相互作用的关系。”
三位副市长说完，总体而言，有问题有分析有方法，看得出来，他们正在为重安的发展而献计献策，当然这些都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具体实施起来还有大量而艰巨的工作要做。
朱耀庭道：“陆书记，你说两句？”
陆渐红摆了摆手道：“我只带了耳朵和眼睛，不说。”
“那我就先说说，等下还请陆书记指示。”朱耀庭道，“说实话，这些日子一直在开会，在参加两会的时候，遇到了不少老熟人，难免要谈到工作，我的心里是很不安的，为什么？因为我们重安空顶着老工业基地的帽子在意淫，认为我们还是很有优势的，事实上呢？第一方阵已经没有了我们的一席之地，第二方阵我们也不是绝对的主导，正可谓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去年的排名，重安又下滑了一位，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上级首长对我和陆书记没有进行严厉的批评，更多的是提了要求和满含殷殷期望，可越是如此，压力就越大。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重安到底该如何发展，如何走出困境，今天听了三位同志的话，让我看到了希望。重安精神的提出，为今后的工作指引了方向，点明了道路，稳定了思想，打开了局面。作为承办具体事务的市政府当家人，就要把重安精神进行实体化，糅入到具体的工作中去。工业、农业和三产都是重点，三位同志的想法非常好，但这只是一个口号，还停留在口头上面，要把想法变为现实，把努力化为成果，还需要艰苦的付出。陆书记今天也在这里，一方面是督促我们的工作，另一方面也是在看我们市政府有没有信心有没有能力把工作做好，下面请陆书记提点要求。”
朱耀庭今天的表现非常配合，也非常低调，完全显示出其在政治上安于现状的态度，陆渐红心里有数得很，距离人代会的时间已经不远，在这个时候他如果不老实的话，影响到选举就闹笑话了。不过这样也好，保持平衡，致力于工作上的努力，也是件好事。
“本来我只是想听一听看一看的，朱市长既然执意让我说，那我就说几句。”朱耀庭既然向自己投之以桃，那自己自然要报之以李，表现出党委政府和睦的一面，况且韩青也含蓄地指出了党政一致与否对工作开展的重要性，所以陆渐红道，“正如朱市长所说，说的漂亮固然重要，但是干得漂亮就更重要了。韩青市长，子山市长，志才市长，你们的担子很重，今天你们所说的我都记下来了，将来工作是虚还是实，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你们自己，不仅仅是重安的发展走向，更重要的是重安的百姓。耀庭市长刚刚说了，上级首长没有批评重安，但是却是比掴我和耀庭的耳光还要疼，还要狠，今年的工作如果还没有起色，将是我们重安一帮人的耻辱啊！”
陆渐红又道：“重安精神里有一条重落实，我就要看你们是如何落实的。”
散了会之后，朱耀庭道：“何秘书长，这次会议规模虽小，但是意义重大，回头你整理一份会议纪要，报陆书记和我，决定是不是发到几个副市长和各部局一把手手中。”
何必心头暗暗惊讶，朱耀庭这个态度比起刚刚还多了些谄媚的味道，何必当然不认为朱耀庭向陆渐红臣服了，这朱耀庭的心计不是一般的深啊，一个是猛龙，一个是烈虎，这场龙虎之斗谁胜谁负还真是难说。
“何秘书长，等一下。”见何必要走，陆渐红叫住了他，道，“重安铝业的改制情况怎么样了？”
朱耀庭的心里有些不自在，当着自己这个市长的面过问政府工作，而且还在自己的办公室，还说不插手政府工作，哼哼……
何必扫了朱耀庭一眼，正要开口，却听陆渐红道：“我还有点事要跟耀庭市长谈，你等下单独向耀庭市长汇报吧，不过我听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通过正式的方案，要抓紧了，两会精神里要求关注民生，这也是一个体现啊。”
何必背后有些凉，他心虚啊，这个改制他看到了商机，所以才一直拖着，现在陆渐红当着朱耀庭的面暗喻自己办事效率低下，不仅摆了自己一道，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小算盘呢？
朱耀庭的心里也是微微一凉，陆渐红的意思是在告诉他，虽然不插手政府的事，但是你事记住，他陆渐红才是重安的老大，这一次是故意明着做给你看的，要是不老实，有的是暗里架空你的机会。尤其是李冬根今天只字未言，暗暗与陆渐红只带耳朵和眼睛遥相呼应，这个常务副市长有书记撑腰，架空自己真不是妄想。
待何必出去，朱耀庭若无其事道：“到我办公室再谈？”
到了办公室，朱耀庭自然不会托大坐到办公桌后，而是一边招呼陆渐红坐下来，一边为陆渐红的杯子里倒了水，然后才坐到陆渐红的身侧，道：“陆书记，打算谈什么？”
陆渐红笑了笑，左右打量了一下，道：“你的办公室不小啊。”
朱耀庭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响应发改委的意见，可是我要是换了办公室，这个院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换，也是不得已。”
陆渐红笑道：“国企的调研情况怎么样了？”
第2872章侵权
“已经进入收官阶段，估计再有一周，调研报告就能出炉。”朱耀庭虽然跟陆渐红不对付，但是从他的角度来说，他们之间的隔阂主要还是集中在朱明扬的事情上，仇恨的力量不小，足以蒙蔽一个人的双眼，使其头脑变得糊涂，朱耀庭便是如此。但是能够走到正部级领导干部的位置上，没有哪个人是个糊涂蛋，在经历了一时的冲动之后，朱耀庭发现，所谓的仇恨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慢慢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对利益的渴望，而要想获得利益，最好的选择就是与陆渐红合作。目前的形势，他跟陆渐红在常委会的力量是分庭抗礼，陆渐红选择了偃旗息鼓，这正迎合了上级要维稳的想法，在这个时候，自己如果再看不清形势，挑起纷争，那就有点不识大体了，所以他的选择是配合陆渐红的工作。目前的重安已经经不起再有什么风浪，风浪的结果是重安的发展更加滞后，不仅如此，可能也有一帮人也随之被风浪拍得形神俱灭。
陆渐红点了点头道：“招商引资工作是今年的重头戏，但是本末倒置还是不行的，需要均衡发展，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固然可行，不过本土企业还是需要大力扶持，做到一视同仁，尽管把报告成形，拿到常委会上通一通。”
“人代会也没有几天了，前期的工作都进行得差不多了吧？”陆渐红看似无心地问了一句。
朱耀庭见陆渐红提起这件事情，便笑了起来，道：“陆书记费心了。”
人代会是一项集体性的会议，筹备涉及到的人很多，但是陆渐红并没有说前期的筹备工作，只说前期工作，显然是在提醒朱耀庭人代会别出了岔子，政治活动，体现的是上级意图，出岔子的问题还是不小的。
又聊了几句，陆渐红的手机便响了，是张荣强打来的。
张荣强在重安待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有跟陆渐红联系，现在打了电话过来，看来考察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