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前行,道路泥泞,走了一阵,空中忽然传来隆隆声响,原来是军分派出的直升机到了。
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朱跃进说了目前的情况,通过飞机上的通讯设备,要求运输机立即空运来救援物资,然后便随同飞机飞往了县城。
从飞机上看下去,触目惊心,到处都是倒塌的钢筋混凝土,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到处都书写着一副副悲惨的画面。
半个多小时后,飞机终于降落在了县城,这里的情况更加糟糕。
朱跃进一下飞机,便直奔人最多的地方而去,县委书记马森林和县长容星正在现场调度,使用一切能使用的装备,进行地毯式的搜寻。而此时的他们正在山边围着一处,天色微黑,灯已经架了起来,好几架挖掘机停在旁边,几十人正在徒手搬运石块。
见到朱跃进过了来,县委书记马森林大步迎上,惨然道:“朱市长,您来了。”
“现在什么情况?”朱跃进也没有心情再去寒暄,其实他问的也是白问,现场的一切已经告诉他,形势危急。
“目前全县死亡一万九千四百五十二人,县城和琼阳几乎是毁灭式的全覆盖,依赖于我县本身的救援肯定不够。”
“专业的救援队伍、卫生组织和武警官兵正在乘飞机赶过来,估计一个小时之内就会赶到,救援物资也在运输之中。老马,一定要坚持住。”刚说到这里,朱跃进的耳边便听到一个近乎崩溃的痛骂声,“你个老不死的,都怪你,都怪你啊,一台破电视机有什么好要的,让你走你非不走,你这条命怎么能比得上陆市长啊。”
听到陆市长这个名字,朱跃进这才想起来陆渐红就是在雨后到洼水县来视察受灾情况的,当下眉头一皱,道:“陆市长不是在洼水县吗?怎么没看到他?”
马森林不由捂住了嘴巴,泪水却是涌了出来,而从他的指缝间却是沁出了鲜血,当他的手拿开时,才发现他的整个手掌都已经是皮开肉绽。
见马森林这个样子,朱跃进感到一丝不妙,大声道:“快告诉我,陆市长在哪里!”
“陆市长……陆市长他失踪了。”马森林从牙缝里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失踪?朱跃进的心头不由猛地一颤,大喝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我有过失。”马森林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去,“我不该让陆市长过去的,我应该拦住他的。”
原来在地震发生之前,从仙姑山上又流下来一小股的泥石流,陆渐红担心会有更大的泥石流冲下来,要求那里的住户进行紧急疏散,由于还没有造成既成损失,所以很多人在疏散的时候,还带上家里的贵重物品。
有一户叫老苍头的,住的是儿子刚刚装修好的家,以前日子穷,从来没看过电视,所以在他的眼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台25寸的彩电,在离开的时候,他死活要把彩电也带走。当时情况危急,马森林要人强行架着老苍头离开,老苍头当场就破口大骂起来,陆渐红当即要费江东把电视抱出去,这电视机是老式电视,不是现在用的液晶电视,体积不小,重量也不小,搬起来很吃力。
就在马森林等人走出门外,陆渐红和费江东到了一楼的时候,地震发生了!
第2598章一定要活下去!!
几乎来不及反应,那幢楼房猛地抖动了几下便像是被抽了脊柱一般地软瘫了下去,而几乎是在同时,山坡上的大块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落了下来,如果不是马森林等人躲闪得快,恐怕也要被埋进去了。
地震整整经历了十几分钟,山上的石块大小不一,呼啸着坠落,根本让人来不及去作出任何的反应,当一切都停止下来的时候,陆渐红和费江东两人已经完全消失了。
朱跃进咬着牙道:“现在的救援到什么情况了?”
“现场的都是大石块,挖掘机不敢上,只能人工挖掘。”离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虽然还在努力之中,但是生还的希望非常渺茫,两人不由都大是惨然。
朱跃进侧过头,看着被老伴骂得垂着头一声不吭的老苍头,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怨气,可是此时此刻,一切的责备都是徒劳的。
“马森林,继续挖,生要见人……”下面的那四个字朱跃进说不出口了,似乎说出来便会引发什么不幸,只是他心里明白,说不定此时的陆渐红和费江东早已经不在人世了,甚至于连个全尸恐怕都没有。
当这个消息传到王道勇那里的时候,王道勇彻底惊呆了,一时之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骂道:“陆市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洼水的一帮人就主动辞职吧。”
“王书记,有人找。”卓小司这个时候是半步也不敢离开的。
“谁啊。”
“陆市长的爱人。”
在发生地震的那一刻,两个孩子并没有去上学,就是待在家里,而安然正在别墅里听取集团副总的电话汇报,地震突然来袭的时候,她也是摔了一个跟头,在查看孩子们安然无损之后,当即心悬起陆渐红的安危来。
立即打电话联系,却是怎么也没法联系上,再打费江东和小高的电话同样联系不上,这让安然心急如焚,将孩子们带到别墅的草坪上,让他们待在这里别动,便不顾再次发生地震的可能,驱车赶往市政府。
路上站着很多人,发生了这样的地震,没有人敢再留在室内,街道被堵得不成样子。
安然自然无法去等,下车便向市政府跑去,由于陆渐红喜欢安静,所以住的相对偏远一些,等安然到市政府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从市政府秘书长裘明让那里得到消息,陆渐红去洼水县视察灾情了。
安然在来的途中便听到人们在议论,洼水县发生了八点二级的地震,而陆渐红正好去了洼水,这让安然几乎要崩溃了,由于通讯设施还没有恢复,得不到更多的消息,裘明让便立即安排车子,将安然送到了市委,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见到安然的时候,王道勇的内心一阵刺痛,看着她的满面担忧,王道勇并不敢把这个噩耗告诉安然,同时他的心里也希望能够出现奇迹,所以面对安然的询问时,王道勇道:“现在通讯设施遭受了很大的损坏,跟陆市长暂时还联系不上,你放心吧,陆市长不会有事的。”
安然从王道勇的神情里看不到一丝的慌乱,心里也只得这么安慰自己。
国内众多媒体很快报道了康平发生强烈地震的消息,京城的孟佳、远在伦敦的高兰都已经通过网络得知了这一消息,恨不得马上飞过来,而诸如老爷子、周琦峰以及高福海等人也都把目光放到了康平上。在这个时候,国际人道主义的精神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多个国家派出了救援队伍紧急赶往灾区,连日本也派出了搜救队伍,与此同时,国内外很多组织已经开始着手筹集救援物资、资金给予救助。
“陆市长,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费江东的声音变得非常的微弱,他的腿被一块石头压在下面,经过很长时间的努力,才把腿弄出来,只是一点都不能动弹。几个小时过去了,陆渐红一直在鼓励着他,跟他说话,起先的时候费江东几乎被疼得晕了过去,但是这个时候,腿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一点点的疼痛,而他的生命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在一点点地流失。
“江东,振作点,外面的人肯定在救我们,我们不会死的。”陆渐红还在为费江东加油打气,事实上他也有些撑不住了,后背的血早已经凝固了,额头的伤口虽然还在火辣辣地疼,但是对于空气的渐渐稀薄,这都是不足为道的事情。
他们是不幸的,但是也是幸运的,因为在地震发生的那一刻,楼上的一块楼板直直地砸了下来,压在了一处断墙上,这样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不过费江东为了护住陆渐红,他的腿被紧接着落下的石头压住,陆渐红千方百计地想把他的腿弄出来。相比之下,费江东的伤要比他重很多,不过除了腿伤以外,其他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地方也就是肩膀处被刮伤,此时已经被陆渐红在狭小的空间里用自己的衬衫裹住了伤口。
“江东,你一定要挺住,卓月还等着你跟他结婚呢。”陆渐红看着费江东几乎阖起的眼帘,不由大声道,在这个时候,费江东最需要的是刺激,绝不能自己放弃,否则,生命将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听到卓月的名字,费江东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亮了一下便又黯淡了:“卓月不爱我了,我知道她嫌我穷,嫌我没本事。”
见费江东搭了话,陆渐红也顾不上去安慰他的情绪,反而是要去刺激他:“江东啊,她越是这样,你越要证明给她看,证明你费江东不是没本事的人,不是个窝囊废,现在,我们就要证明自己,能够在这种绝境中活下去。”
“陆市长,我们真的能活吗?我觉得气得喘不上来了。”费江东无力地道。
“江东,是男人就要挺住!”陆渐红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微弱的晃动,心里不由一紧,以他们目前的处境,如果再来几次余震的话,恐怕真的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第2599章生死时速
随着那一阵轻微的晃动,头顶上有几块细小的碎屑簌簌落下,陆渐红的心头也是随之一紧,如果不是有那块楼板替他们支撑着上面的重量,恐怕他们早已一命呜呼了,幸好这一次的晃动来得很轻微,很快就没有了动静,一切重归平静与黑暗之中。
陆渐红此时心里想到的是自己这将近四十年来的坎坎坷坷,当快要面对死亡的时候,他才发现,在生命面前,所有的恩恩怨怨变得极为可笑,他此时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深爱着的同时也同样深爱着自己的三位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一点都不担心孟佳和高兰,或许在自己离开人世之后,对于她俩来说会是一个解脱,再也不用死守着对情感的贞忠,他最担心的是安然。其实,在三女之中,安然的自立能力是最强的,但是陆渐红知道,如果非要问三女谁对他的感情最深,那么陆渐红会毫不犹豫地说,肯定是安然。
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认可自己与另两个女人并且还能让她融入到生活之中?说什么顾忌陆渐红的仕途,或许有这样的因素,但这岂非也正是深爱着陆渐红的体现。陆渐红知道,这个理由纯粹扯蛋,以安然目前的财力,一家数十口的开销她可以包一百年。所以陆渐红担心,自己就这么离开了,安然又怎么活下去,这时,陆渐红忽然想起了一句歌词,没有我你怎么办?以前在听到这句词的时候,陆渐红觉得写词的人脑子有毛病,起码是个自恋狂,但是此时此刻,他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黑暗中,费江东呻吟了一声,陆渐红赶紧道:“江东,你怎么样?”
费江东的脑子已经完全处于昏昏沉沉之中,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卓月,你哥是个贪官,你不能跟他走得太近。”
“江东,你醒一醒。”见费江东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混乱,陆渐红顾不得这个比较令人吃惊的消息,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让费江东保持清醒,虽然他自己也对生还不报有太大的希望,但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轻易放弃,如果自己都失去了求生的欲望,那么等他们被发现的时候,就是两具死尸了。
“卓月,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市长,陆市长,你还在吗?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是我为什么会看到卓月,难道她也遇难了?”费江东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混乱之中,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待上几个小时,能够保持着清醒,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也幸好是两个人,如果只有一个人,无论是费江东还是陆渐红,恐怕早就疯了,在陆渐红要费江东保持清醒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在借不断的说话让自己保持神智清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