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红此举旨在试探一下几位的反应,本来他是打算单独一个个谈的,说实话,他对王玉珊真的没什么好果,不要以为陆渐红是不长记性的老好人,对于明里暗里落自己面子的人,能有好感那才怪了去了。不过王玉珊今天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没来参加例会,陆渐红干脆先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让他们自乱阵脚,从内部进一步进行分裂瓦解,虽然用心险恶了一些,但是却不失为一个良方,只是在实施的过程中,陆渐红微微有一丝愧疚,也有一丝无奈,把这种手段用到学校里,实在是大不敬啊。
正躺在医院里吊着维生素的王玉珊眯着眼睛,一边养着精神一边轻轻地哼着京剧,虽然魏部长一再告诫他立足根本,切忌心浮气躁,但是他还是很不自在,官场是一个论资排辈的地方,陆渐红的级别虽然比他高,但是自己在这条战线上已经熬了这么多年,眼看时日无多,混个待遇算了,好不容易盼到前任不行了,没想到陆渐红这匹黑马横空出世,断了他的念头。可是他也知道,这么跟陆渐红僵下去,只会越弄越糟,可是这口气他怎么也理不顺,装病不去参会,说他倚老卖老耍老资格也罢,说他装疯卖傻不配合工作也罢,反正他总是要把这口气出掉的。
正想着陆渐红会怎么样时,办公室主任葛三立的电话打了过来,道:“王校长,您身体怎么样了?”
“三立,有话就说吧。”
“陆校长他们正在讨论重新调整分管工作的事情。”
“什么?”王玉珊从床上跳了起来,“怎么分工的?”
问出这句话,王玉珊也觉得有些冲动了,葛三立低声道:“我没看到结果,已经散会了。”
第2268章雷大雨小
王玉珊无力地放下了电话,一股浓浓的失落感袭上心头,曾经做过省委常委的他知道,在权力面前的抗争完全是徒劳的,没想到陆渐红的动作这么快,看来自己被架空的日子已不远矣。
失落了一阵,王玉珊坐了起来,他陆渐红要是真赶尽杀绝的话,他一定到魏部长那里去告他一状,不管效果如何,反正我不舒服,你也别想自在。
正在这时,门忽然被轻轻推开,抬眼望去,只见陆渐红带着他的秘书费江东走了进来。
陆渐红微笑着道:“王校长,你身体怎么样?”
王玉珊的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道:“现在好多了,哮喘的老毛病了,每年季节转换的时候都会发作。”
“没事就好。”陆渐红关切地道,“王校长,你可是咱们党校的一块牌子,可千万不能有个三长两短,诸多工作都还指望你呢。”
猫哭耗子假慈悲。王玉珊肚子里嘀咕了一声,嘴上道:“谢谢陆校长的关心。我这个身体真的是不成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酸味很浓啊!
陆渐红笑了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费秘书,把材料拿出来给王校长看一看。”
费江东从包里拿出材料交到王玉珊的手上,便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陆渐红笑道:“党校的工作我并不擅长,所以对于这份分工心里也有些吃不准,请王校长把个关。”
陆渐红的这个姿态是非常低了,王玉珊看了一眼陆渐红,心里面便打起了鼓,把目光放到了那份材料上,飞快了扫了一遍,满腹的疑惑,几位副校长的分工调整幅度并不大,虽然拿走了两个不错的部门,但也换回来了两个,也就是说基本还是维持原先的分工不动。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王玉珊也不知道陆渐红在搞什么。
陆渐红想理顺关系,自然不能过于强硬,更不能把矛盾激化,这是有违于构建和谐社会的宗旨的,如果真的那样了,上面也会认为他的领导艺术和驾驭能力不够,前任干得好好的,到你这里就不行了?
所以陆渐红只能采用比较温婉的方式,借轻微的调整来试探一下各方的反应,事实证明了他的判断,这种不伤皮动骨的调整并没有受到激烈的反对。
见王玉珊不说话,陆渐红轻声道:“王校长,有什么意见吗?”
王玉珊哪能有什么意见?这个比他想像中的要好上很多了,如果陆渐红当真步步紧逼,强势削弱他,他除了到魏部长那里去闹腾,还能怎么样?人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丧失理智做出冲动的举动来的,但是逼得太紧,则容易让对方触底反弹。这不是陆渐红想看到的结果,他也有所顾忌,从侧面得来的消息,王玉珊与魏部长的私交还是不错的,如果闹大了,自己很容易被扣上一个强权的帽子。而那一步也不是王玉珊所想走的,他自然也有顾忌,跟魏部长走得近归走得近,但是去告状,除了表明自己在党校失了地位以外,还能证明什么呢?
因此,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王玉珊赶紧道:“你是领导,你的决定,我自然是执行的。”
见王玉珊的态度有所缓和,陆渐红便笑着坐了下来,道:“老王啊,咱们党校就像是一部机器,里面的每一分子都是一个零件,如果有一个零件运转不正常,就会打乱秩序。零件坏了,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把零件修修好,打上润滑油,重新投入使用,如果零件修不好,那就只有扔了,换一个新的零件。”
如果说刚刚陆渐红是温驯的羔羊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一匹伸出一丁点利爪的狼,如果说陆渐红在王玉珊感到自己被逼到绝路的时候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那么现在的话则分明是在告诉他,如果影响到了整个党校的运行大局,那么他有这个能力将他推入悬崖,虽然说得有些狠,但陆渐红确实有这个能力。
王玉珊被糖和棒子双重压迫,心里又惊又怒,说不上话来。
陆渐红接着道:“世间万象,一叶而窥。党校如此,政府如此,国家也是如此。全国上下一盘棋,机器运转不灵之时,总是会有零件被清除出局,我不希望我们党校里有这样的零件。王校长,你好好休息,保重身体,党校这个机器要是失去你这样的重要零件,运转起来肯定是不会太灵光的。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看着陆渐红离开,王玉珊有些哑口无言,他也是从省委常委的位置上过来的,论起手段来,自认拿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陆渐红连捧带打的手段他也会,可是运用得如此娴熟,完全跟他的年龄不相称,这也让关于陆渐红在地方没有口碑的传言得到了纠正。
王玉珊从口袋里摸出烟来,轻轻地吸了一口,隐隐地感到一丝寒意,论起级别来,自己只不过比他低了个半级,都是中央管的干部,谁走谁留如果说陆渐红能决定未免有点夸大,但是被扣上一个违反国家方向的帽子那可是大不韪,到时候自然有人对自己下手。王玉珊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或许应该收敛收敛了,卖老资格这一套在陆渐红这个年轻的领导面前根本不奏效。
接下来,陆渐红召开了会议,一致通过了分工上的细微调整,而后将这个结果向魏部长作了汇报,魏部长看到这个分工,目光里露出了一丝惊奇之意,不过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道:“渐红啊,你是常务副校长,没有什么大事情,自己作主就可以了。”
陆渐红笑道:“我怎么能那么没大没小呢,工作都是在魏部长的带领下开展的嘛。”
魏部长便笑了笑,道:“你能顾全老同志的感受,这一点做得不错。”
陆渐红便道:“他们可都是党校的宝贝,在我眼里,比大熊猫都珍贵,必须供起来。”
魏部长就哈哈笑了起来,道:“把他们比作熊猫,给他们听到了,非找你算账不可。”
第2269章三大要义
陆渐红离开后,魏部长托着腮沉思了片刻,在纸上写下了八个字,假以时日,一飞冲天。
这几天费江东一直都在暗自揣摩学习陆渐红。跟着一个正部级的领导后面做秘书,他需要学习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同时这也是一个寻常之人所只能羡慕的经历。一般来说,做好了这样的领导秘书,将来将会是一片光明。
费江东以前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自从做了陆渐红的秘书以后,他明显感觉到大家看待他的目光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在他的记忆中,除了图书馆以外,已经不会再有人记起他。同时,他对组织部长岳飞冉充满了感激,但也有疑惑,因为他不知道岳部长为什么要提他一把,他自然不知道,岳飞冉跟种相英是邻居,种相英经常提起费江东,说他在图书馆太可惜了,而岳飞冉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被排挤打入冷宫的经历,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便提出来了。
费江东非常珍惜这个机会,无时无刻不在揣摩陆渐红的方式方法,不过对于这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分工调整他觉得非常不解。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是他作为负责人遇到这种情况,那肯定是把不听话的一次性整到位,毕竟一把手的权力是不容挑衅的。当然,费江东也知道,陆渐红虽然主持工作,但不是实质意义上的一把手,大动作还是有所顾忌的。可是这么高举轻放,会不会适得其反,让不敬的人更不敬呢?
事实证明,费江东的想法是错的。经过这次微调之后,陆渐红基本不怎么太去过问,但是工作还是正常开展的,几次会议,他明显发现,大家对陆渐红的态度进行着潜移默化,虽然有时还是在嘻嘻哈哈地说说笑笑,但是出自内心的尊重甚至是畏惧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一直到了很久很久,费江东才明白,陆渐红此举的真正目的和达到的效果。高举轻放,只是一个方法,其目的并不是消弱谁的分管工作,而是打乱了原先根深蒂固的部署,打乱了重来,张三分管李四的,李四分管王五的,王五分管张三的,这样有利于瓦解早期结成的同盟,重新建立起关系需要时间,那与陆渐红便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这个时候陆渐红再与其他副校长、校委委员相比,就有利多了。而对于那些中低层干部来说,陆渐红是高高在上的,也是需要奉迎的,难道还有哪个小处长小科长敢跟他掰个手腕不成?
这是其一。
其二,重新整合之后,新官上任三把火,对工作局面的重新打开还是很有利的。新领导,总是有新气象。比如说,刚刚接过培训部教鞭的校委委员郑树平,在这一次厅级干部培训班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便开始了第二轮培训的前期工作。
第三点,陆渐红枣子棒子一起上,哄一批吓一批,不惊不动,既稳住了局面,也没有让魏部长为难,上下搞好关系,更是显得非同寻常的处理手段。
冲着这三点,费江东对陆渐红大神般膜拜,领导,就是不一样。
陆渐红倒是没有多去想那么多,总之事情是在向着好的一面去发展的,不管下面的人怎么想,他是主持工作的常务副校长,这个权力大了去了,如果真有人眼睛里揉了沙子,他是不在意拿消防水龙头去冲一冲的。
这个厅级干部培训班的第二期一开展,龙翔天便打来了电话,虽然没有提到这件事情,但是从他的语气里能够感觉到兴奋,这个机会他是肯定要抓住的,同时景珊那边也有电话过来,表示骆宾王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
这些事情,陆渐红只当是随手帮一帮忙,一笑置之,但同时他却感受到了自己权力上的不俗之处。
进与退,往往只是在一念之间。有的人来了,离开的时候上挺着胸膛向上走的,有的人却是躬着背走进了角落。这就如同一把枪,在好人的手里它就是维护正义的利器,在坏人的手里它就是为非作歹的凶器,可见万物都有其辩证的一面。
提到辩证,陆渐红不由想起了刘大权,这小子在号子里学了一身的辩证法,便打了个电话给张荣强,问起这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