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含韵的眼皮子跳了跳,那种屈辱的感觉简直比常委会上被击败还甚,常委会上的失败那毕竟是因为对手,而这时所受的屈辱却是来自于自己所认为的后盾。可是这种屈辱也只有忍着,不但要忍,还要赔着笑。
汪含韵笑道:“松哥……”
话未说完,惠英松已经截口道:“甘岭的情况我都知道。”
汪含韵硬着头皮道:“甘岭本来都在控制之中的,可是鲁寒星临阵倒戈,跟陆渐红联手了。”
惠英松笑道:“含韵,你和鲁寒星都是惠氏的外庶,惠家给予你们的支持不会太大,而且不会是冠冕堂皇的,所以,你和鲁寒星之间采取什么样的方法去获得最大的利益,那需要靠你们自己。”
汪含韵傻了,本来他是想通过惠家给鲁寒星施加压力,让他离开陆渐红,可万万没想到惠氏居然持如此的态度,这个态度决定了目前这个局面在甘岭短期内不可能有什么改变,这是汪含韵所不能接受的。
见汪含韵脸色难看,惠英松淡淡道:“含韵,其实把你推到省委书记的位置上,惠氏已经出了不小的力,看在你也付出了不少努力,至少让梁氏集中起来,这一点上,我就跟你多说几句。你知道你失误在哪里吗?”
汪含韵心中有些意光阑珊,不过惠英松既然这么说了,还是要听一听的,便道:“愿闻其详。”
“你没有弄清事实情况就横冲蛮打,不过错有错着,开局还是很不错的,惠家对你也抱以很大的期望,可是你忘记了一点,欲取先予。你有没有想过,鲁寒星为什么要与陆渐红联手?”惠英松缓缓说道,“就是因为你太贪,没有把鲁寒星当作合作伙伴,在你获得利益之后,你根本没有想到他,所以,鲁寒星才背弃了你。不要忘了,鲁寒星在甘岭的时间可比你长。”
汪含韵呆了一呆,惠英松接着道:“另外,你先错了目标。换言之,你根本没有弄清你到甘岭省委书记的位置上要做什么,便盲目地对陆渐红实施打压举动,结果遭遇了强势的反弹。鲁寒星在甘岭对陆渐红礼让有加,这是为什么?固然有当时的省委书记周琦峰的缘故,但更大的原因便是,你太标新立异!官场的斗争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的,没有利益,斗来斗去,难道只为逞一时之气?不惜不把人与人之间原本较为和谐的交往方式打翻,来标立自己的与众不同,你这已经不是个性,而是蠢。一个真正成功的人,一个真正有修养的人,是不会与人处处争锋,妄逞口舌之利的。标奇立异,苦心孤诣来突出自己,只是自拆长城自毁形象,你几时看过真正的大人物在身负重任身居高位的时候,好出风头,把矛盾摆在桌面上的?”
汪含韵的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这些问题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与他的经历有关。在B省任省长的时候,遭遇了省委书记的强力打压,或许正是这段经历,才让他初一上任,便采取了雷霆的手段。
“松哥,我……我该怎么做?”汪含韵心虚地问了一句。
惠英松很失望地看了汪含韵一眼,道:“我不是甘岭的省委书记。”
汪含韵的脸忽然红了起来,是啊,自己才是甘岭的省委书记,好歹也是个省委书记,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到这里,汪含韵决意不再受这份屈辱,不再去依靠惠氏的力量,甚至于他已决意让自己不再沾有惠氏的印迹,有了这个想法,汪含韵忽然间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人就是这样,一旦没有了压力,感觉自己轻松得可以飞起来。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就放弃了甘岭的你争我夺,恰恰相反,他的斗志被激发了出来。这一次,他不是为惠氏而战,而是为自己而战。
出了别墅之后,坐在车上并没有发动车子,只是在车里仔细地回想着惠英松说的话,他说的的确不错,自己确实弄错了方向。甘岭的斗争应该是在他和鲁寒星之间(这时,他已经有了脱离惠氏的想法,所以从根本上来说,已不再把鲁寒星当作一路人来看待),而不是在他和陆渐红之间。
陆渐红只是省委副书记,不管他在甘岭积累了多厚的人脉关系,他始终是协助省委书记工作的,把目标放在他身上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从这一段时间来看,陆渐红完全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人,他与大多数的人关系都很融洽,显得很低调。正如惠英松所说,成大事者,靠狠是没有用的,靠的是把握大局的能力和掌控局面的手段。
一番反省之后,汪含韵觉得自己有必要与陆渐红打好关系,既然目前斗不过,不过放低姿态,将明争改为暗斗,他现在不指望能把陆渐红争取过来,他最大的希望就是陆渐红能保持中立!
可是,他不知道,陆渐红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陆渐红的底线,调查高兰和孟佳,废掉关阳春,一头是家人,一头是兄弟,这两点是陆渐红最不能容忍的。所以,陆渐红是不可能就这么放手的!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第1473章来意
陆渐红很兴奋!兴奋的原因是关阳春带来的消息!
——经鉴定,那份遗书上的笔迹虽然模仿得很像,但是却并非出自于单明雄的手笔,也就是说,那份遗书是假的!
遗书既然是假的,那么单明雄的死就大有问题。
胜利之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自然需要再推一把,不过陆渐红没有多说什么,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关阳春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关阳春离开陆渐红的办公室没多久,陆渐红便听到外面孟子玉大声道:“汪书记,您好。”
陆渐红眉头微微一皱,孟子玉便推开了门,陆渐红起身道:“汪书记。”
汪含韵笑了笑道:“不影响陆书记工作吧?”
对于汪含韵的来意,陆渐红摸不透,他脸上的笑更让陆渐红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微笑道:“汪书记有什么指示?”
“就是随便坐坐。”汪含韵笑道,“天这么热,老是待在空调房对身份不好。”
这话显然是个托辞,陆渐红的办公室就不吹空调了?
陆渐红自然不会去说破,笑道:“欢迎汪书记经常过来指导工作。”
孟子玉泡了茶送上,轻轻出去。
汪含韵笑道:“论工作能力,陆书记比我可强多了,何来指导之说?这甘岭工业的发展还指望陆书记多多出力啊。”
陆渐红正色道:“姜是老的辣,高副省长是从江东过来的,工业工作可是强项。”
汪含韵却道:“渐红同志就是谦虚,尊重老同志啊。”
陆渐红笑了笑,道:“那是必须的,该尊重的那自然需要尊重。”
汪含韵听得出陆渐红话里有话,微微一叹道:“渐红书记,刚刚我在办公室里回想了一下上任的这段时间,做了一些事可能有点急于求成了,或许给你造成了我对你是有针对性的感觉。我觉得,大家在一起共事,最终的目的是对得起自己的位子,把工作搞上去,虽然有一点分歧,但那是对事不对人。”
反常啊。这是陆渐红的第一反应。今天这汪含韵是不是吃错药了?一大早的到这里来说这番颠三倒四的话,示好吗?还是故意布下迷魂阵?
陆渐红坦然一笑,道:“领导有领导的想法,咱们做下属的不能妄自猜测。”
汪含韵确实是过来示好的,经过昨天的一番仔细回味,觉得还是与陆渐红打好关系比较妥当,虽然有所纷争,但是并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这个时候来弥补还不晚,所以才自降身份,到陆渐红的办公室来说他认为是推心置腹的话来。
“说到工作,我倒是想起来了。”汪含韵似乎刚刚想到什么事情,道,“庆东林书记明天就走了,班子打算今晚送他一下。”
陆渐红笑道:“共事一场,那是自然要送的。”
汪含韵又道:“只是他留下来的这个位置倒是个难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渐红微微一呆,随即便明白了汪含韵的意思。综合刚刚他说的那些有求和之嫌的话,陆渐红认为,这不是汪含韵的故弄玄虚。说是想听听自己的意见,事实上他是想把这个决定权交到自己的手上。
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让步,当然,陆渐红绝不以为汪含韵是个轻易服软的人,他这么做有他自己的意思。
陆渐红猜得不错,汪含韵知道,现在要想在常委会上以一己之力对抗陆渐红和鲁寒星的联手,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与其这样,倒不如给陆渐红做一个顺水人情,只要陆渐红同意了,那证明他们之间的伤口还是有愈合的可能的,他不认为陆渐红会不沾这口食,毕竟庆东市是省会城市,这个市委书记可是重要的角色。另外,他还有一层意思,这个位置之重要性勿用多言,鲁寒星自然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万一他们两个的人选不一样,势必会争上一争,到时候自己再向陆渐红这边一倒,既可以加速与陆渐红关系的弥补,也可以分化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没想到陆渐红却道:“汪书记,我虽然是分管人事的,但是也是在省委的领导下进行的。”
汪含韵微微一怔,这是什么意思?是拒绝自己还是透露了省委副书记和组织部只不过是贯彻主要领导意图的工具?两者都像,两者又都不像啊,陆渐红的个性他是有一些了解的,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所以他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双皇这两年的发展很快,我觉得市委书记潘顺利足以胜任庆东市市委书记一职。”
这下轮到陆渐红一怔了,厉害啊,汪含韵这一招显然是孤注一掷了。在双皇市市委书记一职上,陆渐红跟鲁寒星是有一番争执的,这个时候再次把潘顺利这个人推出来,便是想提醒陆渐红和鲁寒星之间还是有矛盾的。虽然已经是过去,但矛盾这东西就像是被刺了一刀,尽管可以恢复,却是会留下疤痕的,他是要放大这个伤痕,达到分化的目的。
领会了这一点,陆渐红笑了笑道:“双皇虽然是我以前工作的地方,但是现在我的着眼点更要放大,不能总是停留在双皇上。”
这句话就是句废话,说得很是含糊,汪含韵也摸不清楚陆渐红到底想表达什么,这是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如同经过一番苦苦追求,那美女终于上了床宽衣解带,却发现她有妇科病一样。
汪含韵有点难以开口,幸好陆渐红又说了一句话:“庆东市市委书记一职很重要,个人建议还是充分发挥民主,由常委会讨论一下。”
汪含韵这才笑了起来,常委会的讨论不是个人的行为了,看来陆渐红对鲁寒星还是有所戒心的,发现了这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便从汪含韵的心头消逝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的脑子里想起一句广告词:洗洗更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