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官途(上) 第30节

男人对于性话题的热衷是个普遍现象,一旦谈到这个方面,彼此间的距离很快就拉进了许多,不过张扬在其他人的眼中还是个小孩子,对这些事情,他显然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小面包慢慢悠悠开上了盘山公路,杜宇峰又打开了话匣子:“郭乡长,我说,咱们乡里的这路也该修修了,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每年都会有车祸发生。”

郭达亮叹了口气:“乡里的财政紧张啊,再说了清台山隧道贯通之后,这段老省道就成了没人过问的孩子。”

杜宇峰也叹了一口气:“别说咱们黑山子乡,就连整个春阳县也是爹不疼娘不爱,平海不管咱们,北原也不管咱们,说是两省交界,地理位置重要,其实是两不管。”

自从上了山路,道路迂回险峻,小面包在山间行进,一面是悬崖峭壁,另一边是陡峭的山岩,董开正不敢望向窗外,紧闭双目,脸色也微微有些变了。

朱川也被勾起了谈性,他笑着道:“说起这件事我倒想起了一个典故,说日本鬼子侵略中国那会儿,攻到春阳县,再想往前打的时候,一问前面是黑山子乡,慌忙选择绕道,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黑山子乡多土匪,连日本鬼子也害怕,哈哈……”朱川大笑起来,可是他马上发现其他人没有一个人发笑,又有些尴尬的闭上了嘴巴。

郭达亮向后靠了靠:“那是因为黑山子乡穷,没啥可抢的。”

杜宇峰咬牙切齿的骂:“玛丽隔壁的日本人,我听到日本两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是让我赶上抗日战争的时候,老子把鬼子杀光,把日本女人奸光!”

郭达亮笑着指出:“偏激!小杜太偏激!”

平日里他们之间都相当的熟悉,再加上从乡政府出来,在外面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顾忌,杜宇峰说出这句话还觉着有些不过瘾:“奸她们我都得戴套,老子的东西金贵,一滴都不给他们!”

郭达亮再喷,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瞧瞧,你瞧瞧,你哪里还有个警察的样子……”

坐在后座的张扬也笑了起来,这位杜所长倒是个性情中人。

杜宇峰不得不把车先停下来擦干净郭副乡长喷到挡风玻璃上的水雾,玩笑归玩笑,可是在山路上开车必须要慎重,前面就是紧十八盘和慢十八盘,放眼中国也很少有这么险的地儿,杜宇峰虽然是老驾,这条路跑了近百趟,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停车休息的时候,有几辆幸福250从他们车旁经过,山上的交通主要都是通过这些摩托车,杜宇峰拿着自己的红山茶打了一圈,到张扬的时候,张扬不吸烟,当然就没接过来。

杜宇峰点燃香烟后笑眯眯打量着张扬:“我说小张主任,听说上午你一个人把下清河村的四十多个人揍了,这可是打我来到黑山子乡,听到的最牛逼的事儿。”

张扬今天一直都表现得很低调,淡淡笑了笑:“实在是他们逼人太甚。”

杜宇峰向张扬竖起了大拇哥,他并没有亲眼见到张扬一打四十三的精彩场面,对这件事多少有些怀疑,不过周良顺把那些村民全都带回派出所那可是事实,杜宇峰检查过几个人的伤势,伤的恰到好处,没有一个人能够得上轻伤害,杜宇峰和周良顺平日里是面和心不合的,周良顺会做表面功夫,杜宇峰却是一个做实事的人,性格方面一个内向一个外向,也是截然不同,所以所里很多的苦差就派给了杜宇峰,杜宇峰虽然知道周良顺故意整他,可他也不想在所里呆,平日里对周良顺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今天派出所出任务的时候怎么没见到杜所?”

杜宇峰用力抽了口烟,目光望向远方盘旋的山道:“平时我很少在乡里,最近在紧十八盘附近常有飞车党出没,上头下了任务,让我们整顿一下,所里把任务交给了我。”

“飞车党?”郭达亮也凑了过来。

杜宇峰把抽剩的烟蒂扔在地下,用脚用力碾了碾:“都是从北原过来的一帮混混儿,精力无处发泄,看中了十八盘的地形,最近时常来到这里飙车,去年年底还摔死了一个,北原省公安厅通过咱们省厅施加了一些压力。我上个月几乎一整月都在这附近蹲点,谁成想,这帮孙子居然转了性子,一整月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儿。”

众人同时笑了起来,杜宇峰挥了挥手:“不说了,上路,大家该放水的放水,咱们这一车可就开到上清河村了。”

上清河村位于清台山的半山腰,也是黑山子乡海拔最高的乡村,小面包驶离省道后,沿着坑坑洼洼的山村道路一路前行,四点一刻的时候来到了上清河村的村口,上清河村的得名是因为村子旁边的那条小清河,小清河从山顶流下,蜿蜒行进,一直流到山下,汇入山下的天青河,张扬打得那些村民来自下清河村,也是小清河旁边的村庄,不过下清河村位于清台山的山脚,和乡政府更近一些。

工作组要来的消息提前已经通知了村支书刘传魁,上清河村村口的牌坊下蹲着一个干瘦的老头儿,他披着一件灰布老棉袄,手里拿着一杆旱烟,吧唧吧唧的抽着,看到小面包出现的时候,才把烟锅子朝鞋底磕了磕,整了整肩头的老棉袄迎了上去。

工作组的多数成员跟这位老支书都是相当的熟悉,杜宇峰摇下车窗,乐呵呵招呼着:“刘支书,我们又找你讨酒喝来了。”

老支书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笑成了一朵绽放的山菊花:“你这娃就是嘴馋,羊都杀好了,刚刚下锅,晚上咱们吃全羊!”

郭达亮笑着说:“刘支书,可别整母羊啊!”

刘传魁哈哈大笑起来,小眼睛流露出乡里人特有的狡黠:“郭乡长放心,羊球羊鞭啥的都留着让您检阅呢。”

一车人都笑了起来,郭达亮招呼刘传魁上了小面包,朱川把位置让了出来,这样的举动让张扬更不舒服,合着这狗日的不是没眼色,今儿坐自己前面是故意的。

刘传魁上了车子,既没搭理朱川也没搭理董开正,而是转过身向张扬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小伙子,上次多亏你捎上俺和小孙女。”

张扬这才想了起来,心说怎么看着这位刘支书那么熟悉呢,感情是上次来黑山子乡跟自己蹭公交车的那位老头儿,也乐呵呵的伸手迎了出去,跟刘支书热情地握了握:“刘支书,咱们看来真是有缘啊!”

杜宇峰也没有想到两人认识,一边开车一边主动介绍说:“刘支书,这是咱们乡新来的计生办张主任!”

刘传魁这才知道张扬的真实身份,心想难怪那天人家那么嚣张,原来是乡政府的官员,不过这计生办主任在黑山子乡和别处不同,在黑山子乡的彪悍民风影响下,计生办主任几乎成了倒霉蛋的代名词。

刘传魁脸上的笑容明显的生硬了一些:“计生办主任……咋恁年轻呢?”

张扬笑了起来:“刘支书,你叫我小张或者直接叫我张扬就行。”张大官人第一次下基层,还是尽量想给人以亲民的印象的。

刘传魁也不跟他客气,介绍说:“要说这计划生育工作,我们村可是黑山子乡的先进!”

杜宇峰笑了起来:“得了,刘支书,你想宣传还是找朱川,我们这次下来不是听你说成绩的,我们是来找毛病的。”

刘传魁瞪大了眼睛:“找毛病,你有毛病才是,晚上喝死你这龟孙子,让你爬着回去。”又引得一阵大笑。

刘传魁虽然是个村支书,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他主动向张扬介绍说,这上清河村虽然在穷山窝窝里面,可历史倒是悠久,门前的牌坊是某朝某代的皇帝亲自赐立的,为的是纪念他宠爱的妃子,提起这件事刘传魁马上眉飞色舞,把那位不知名的贵妃娘娘描述成人间少有的绝色。

工作组的其他成员显然已经不止一次听说了这个故事,郭达亮笑着说:“拉倒吧,就算上清河村当真出过贵妃娘娘,可皇帝给树个牌坊做什么?皇帝就算要纪念她也不至于跑到这山沟沟里立牌坊吧?”

刘传魁听出郭副乡长话里的质疑成分,脸红脖子粗的分辨着:“我们上清河村的姑娘别说在春阳,就是在江城,在平海也是出了名的漂亮,咋就出不了贵妃娘娘呢?”

杜宇峰摇晃着大脑袋:“真是可惜,我要是没结婚也在上清河村找个水水灵灵的妹子,比我家那个母老虎成色可不是高出了一筹。”

刘传魁笑着说:“就你这大老粗的熊样,哪家的闺女能看上你,人家小张主任白白净净的倒是有些希望。”

一群人顺着这话把矛头都指向了张扬,恨不能这次就让张扬在上清河村安居乐业,当个上门女婿算了。

上清河村的村委办公室位于村西头的老槐树下,外面有一块空阔的场地,槐树下已经摆好了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泡好的茶水,村办公室主任刘信娥正在忙前忙后,她是刘传魁的侄女,在村中身兼多职,同时还是村广播站站长,村妇女主任。

刘传魁招呼工作组五名成员来到八仙桌坐下喝水,郭达亮稍稍休息了一下,就提出要抓紧进行检查工作,大家分头进行工作,他和杜宇峰前往村红旗小学视察消防工作,董开正和朱川由刘传魁陪同去检查春种工作,张扬则由刘信娥配合在村委会外进行计生宣传工作。

刘信娥用大喇叭通知了村里,很快就有一百多名已婚妇女带着小孩来到村委前的空地上。

刘信娥看了看坐在八仙桌前的张扬,心说这个计生办主任真是年轻,她低声道:“张主任,来的差不多了,要不你讲两句?”

张扬点了点头,来到地势较高的老槐树下站了:“各位乡亲,各位大嫂大婶,大娘大姨,首先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张扬,是黑山子乡新任的计生办主任……”张大官人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最近他看了不少关于演讲方面的书,这次停顿是为了给别人制造鼓掌的空间,可停了小半天,也没有一个人有鼓掌的意思,一群育龄妇女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位年轻的计生办主任,有几人正窃窃私语,这谁家的孩子,怎么干这么一个丢人的工作,日后保不准连媳妇儿都找不到。

张大官人武功一流,耳力比一般人要强劲许多,这些对他的议论,他当然听得清清楚楚,他笑了笑,大声说:“我知道,大家觉着我年轻,对我的工作能力抱有怀疑的态度,今天我在这里保证,以后我会全心全意的扑在计划生育工作上,要让黑山子乡的计生现状有一个质的飞跃。”

再次停顿,还是没有人鼓掌。

张扬有些郁闷,甚至对自己的演讲水平产生了怀疑,他干咳了一声:“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有句话怎么说?想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孩子生得越多,家庭的负担就越重,生活的水准也就无法提高上去……”

一个声音忽然在下面响起:“怎么刘支书的儿子生了四个都没人管呢?”

张扬愣了,目光寻找着说话的那个,可这么多人都在七嘴八舌,想找到具体说话的人哪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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