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诚就是要通过这次的严打,让其中一些开始彷徨迷惘的常委认清形势,不要以为自己即将到点了,就可以忘记了对自己的尊重。
宫还山道:“项书记,昨晚严打成果斐然,我们以后准备还要进行这样的突击整顿,力求在短时间内,让北港的治安环境能有一个质的飞跃。”
蒋洪刚在心中冷笑,打击刑事犯罪,抓几个罪犯,逮几个流莺,没收点赌资就能解决北港的问题?鬼才相信!北港的症结并不在这里,项诚只是虚张声势,他在回避主要矛盾,虽然蒋洪刚看得清楚,但是蒋洪刚也不敢逆风迎上,如果现在他提出自己的见解,肯定要被项诚抓住机会。
宣传部长黄步成悄悄看了蒋洪刚一眼,蒋洪刚这会儿目光望着桌面,显得有些无精打采,黄步成看到他的样子不免有些失望,和项诚相比,蒋洪刚仍然欠缺底气。
纪委书记陈岗表态道:“我支持市里的这次严打行动,想要安居乐业,首先就要营造一个和谐安宁的环境,要有一个稳定的社会秩序,要让老百姓打心底产生安全感,市里这次的严打是非常必要的,项书记的决定是极其英明的。”
蒋洪刚听到这里心中暗骂陈岗,拍马屁也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吧?这个陈岗当真是墙头草,风势稍大,他马上就顺着风走。
蒋洪刚发现很多常委都在看着自己,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项诚这次是要给谁难堪,你蒋洪刚不是在省领导面前说北港的治安不好吗?那好我就严打给你看看。
蒋洪刚意识到自己必须要说两句话了,如果他不说话,刚刚才在常委中建立的一点威信,马上就会被项诚瓦解的干干净净,前阵子,之所以有常委开始犹豫站队的问题,就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的逐渐强硬。自己硬起来没有几天,如果被项诚的一记重拳就给打懵了,如陈岗之流马上就回到项诚的队伍中去了,谁都不是傻子,黄步成也不可能傻乎乎陪着一个没有希望当上市委书记的人身后摇旗呐喊,想让别人支持自己,要么自己显露出过人的实力,要么就要让这群人看到希望。
项诚的这次严打就是要扫蒋洪刚的面子,就要让常委中刚刚对蒋洪刚建立起来的一丝希望全都破灭。
蒋洪刚道:“我也赞成这次的严打,北港警方贯彻省领导的指示是及时正确的。”蒋洪刚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考虑好了后果,这句话将锋芒直指项诚,而且有弱化项诚功劳之嫌,他是在告诉别人,这次不是你项诚英明,是你无奈为之,如果不是宋怀明点明北港治安太差,你项诚也不会突然搞什么严打。
蒋洪刚道:“当然我们也应该认识到,北港的治安想从根本上好转,单单依靠一次两次的严打是不行的,或许可以起到一些作用,但是不会解决根本上的问题。”
项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蒋洪刚的话:“洪刚同志,你认为根本上的问题是什么?”
蒋洪刚道:“根本上的问题……”
蒋洪刚的这句话根本没有机会继续下去,宫还山又冲出来打断他的话道:“洪刚同志,你对北港的治安状况很不满意啊,我不知道你到底了不了解北港在治安上做出的努力,知不知道北港的犯罪率呈现出逐年递减的趋势?”
项诚笑道:“还山,让洪刚把他的话说完嘛。”
蒋洪刚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这次去省里开会,宋书记针对这方面的情况将我狠狠批评了一通,我只是照实传达,我不是对北港的治安不满意,我也看到了大家的努力,宫市长这么说好像是我别有用心,我也是北港的一员,我也不希望别人说北港不好。”
宫还山道:“是啊,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是北港不好,我相信洪刚同志也不会去做在外面诋毁北港的地步。”
蒋洪刚的声音大了起来:“宫市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只是把省领导的意见传达了一下,难道你怀疑我别有用心?你如果不相信我,你自己打电话去问宋书记,看看他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蒋洪刚算准了宫还山不可能去宋怀明那里对质,可是他刚才的这句话把宋怀明拉进来并不明智,只能让所有人看到他欠缺底气,甚至有人感觉到他狐假虎威,拉出宋怀明过来唬人。
宫还山还想说话,项诚制止道:“算了,大家都是自己同志,又不是私怨,还不都是为了北港好,在这里争执什么?搞得脸红脖子粗,有意思吗?我们是一个团队,要有团队精神,只有相互协作,才能管理好北港,我知道大家都是好同志,有道是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哪有自己诋毁自家人的道理,真要是那样,还算人吗?”
蒋洪刚被噎得脸色铁青,项诚这番话根本是骂自己,可他偏偏又不好反驳。就算他想反驳,项诚也不会给他反驳的机会,摆了摆手道:“散会!”
蒋洪刚是第一个走出的会议室,向来涵养出众的他第一次表现出这样的愤慨和失态。
常委们全都目睹了蒋洪刚这次和项诚的交锋,怎地一个完败得了。
项诚和宫还山最后离开,宫还山陪着项诚出门的时候,低声道:“小人!”
蒋洪刚虽然料到项诚会有所反击,却没有想到他的反击来得如此迅猛和激烈,常委会项诚和宫还山一唱一和对他发起了攻击,蒋洪刚甚至开始有些后悔参加了这次的常委会。开完会之后,他没有返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叫上司机离开了市委,出门之后,蒋洪刚才想起自己并没有打算好去哪里,拿起手机,翻看了一下未接电话,他给丁高山回了过去。
丁高山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太多的异样,低声道:“我在玉屏山高尔夫球场。”
蒋洪刚颇感诧异,以丁高山现在的心情还会去打高尔夫?带着满心的迷惑,他来到了玉屏山。
乘坐工作人员的电瓶车来到球场内,正看到丁高山站在草丘的高处挥杆,高尔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然后蹦蹦跳跳的落到了远处。
丁高山并没有继续打球,将球棒扔给助手,然后又除下手套扔了过去,他走向蒋洪刚。
蒋洪刚也缓缓走向丁高山,和丁高山有力的步伐相比,蒋洪刚显得有些步履沉重。很多时候通过一个人的步伐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情,蒋洪刚心情凝重,而丁高山的心情虽然并不比蒋洪刚轻松,但是他充满了斗志,丁高山已经做好了为之一战的准备。
丁高山道:“在开会啊?”他知道蒋洪刚不会平白无故的不接电话。
蒋洪刚点了点头道:“市里召开常委会,说昨晚严打的事情。”
丁高山道:“打谁?是全面打击呢还是重点打击?”
蒋洪刚叹了口气道:“项书记亲自下得命令。”
丁高山道:“有人在公报私仇!”他所说的这个人就是袁孝工。
蒋洪刚道:“高山,你一定不要冲动,冲动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丁高山道:“我弟弟被人抓进去了,现在要指证他涉黑,连过去那些陈米烂谷子的事儿都翻出来了,他们想做什么?想通过我弟弟牵连到我的身上,袁孝工这个人够狠!”
蒋洪刚道:“这次是项书记下得命令。”他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丁高山点了点头,蒋洪刚的这次明显表现出他的苍白无力,丁高山原本对蒋洪刚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他能够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使让他做出一些让步,只要能够平息这件事,他都愿意去做,可是他忽然意识到,蒋洪刚的能量远不如他过去表现出的信心更加强大。丁高山一直都是一个商人,他对蒋洪刚如此支持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老同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想在蒋洪刚的身上获取回报,蒋洪刚也是一个明白人,他当然知道自己和丁高山关系的基础是什么。而蒋洪刚这次的表现,显然让丁高山失望了。
丁高山道:“他袁孝工自己就干净了?”
蒋洪刚从丁高山阴冷的眼神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声劝道:“高山,事情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丁高山道:“怎样回旋?”
蒋洪刚的回答依然苍白无力:“高山……让我再想想办法……”
丁高山点了点头,拍了拍蒋洪刚的肩膀道:“拜托你了!”
蒋洪刚没有逗留太久的时间,他对丁高山还是有些内疚的,他所谓的想想办法,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次无疑项诚掌握了主动权,他就是要在北港烧一把火,证明他在北港政权中的地位仍然是至高无上的。至于这把火是不是项诚想烧到丁高山的头上,蒋洪刚就无从得知了。
丁高山将这件事看得很透,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次北港的严打,源于蒋洪刚挑起的和项诚的权力之争,自己当初将宝押在了蒋洪刚身上,而蒋洪刚却根本不具备和项诚一争的实力,刚刚交锋就败下阵来,他和项诚之间没有矛盾,袁孝工将矛头直接指向他们兄弟,其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们和袁家的积怨。
和蒋洪刚的这次交谈之后,丁高山对蒋洪刚已经失去了信心,更不会相信他会带给事情什么转机,这个世界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基于这样的想法,丁高山约见了袁孝商。
丁高山认为袁孝商是袁家兄弟中最为聪明的一个,和聪明人谈话总是容易沟通一些。
袁孝商如约前来,来到海边灯塔的时候,他看到灯塔前,丁高山孤独的站在那里,望着远方的夕阳,望着飞起飞落的海鸥。
袁孝商来到丁高山身边,丁高山将手中的一包鸟食扔到远处,几十只鸥鸟同时扑了下去,为了那点食物你争我夺。
丁高山道:“食物越来越少,鸟儿越来越少,每次我来到这里喂海鸥,总是看到它们争来夺去的场面,很多时候,看到它们争得头破血流。”
袁孝商微笑道:“丁总说话总是发人深省。”
丁高山道:“我这个人说话喜欢说在明处,做事也喜欢做在明处。”
袁孝商道:“这样的人在如今的时代已经吃不开了,呵呵,我照实说,丁总千万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