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也明白戚云珠的离去,十有八九是为自己和蒋洪刚留下单独谈话的空间。
蒋洪刚和张扬喝了一杯酒,他缓缓将酒杯放下:“张扬,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过来吗?”
张扬笑了起来,其实他来之前就已经猜到蒋洪刚找自己的目的,肯定是为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张扬道:“蒋书记是自己找我,还是别人委派你来找我?”
蒋洪刚暗赞这小子聪明,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目的,蒋洪刚道:“张扬,你今天可把北港公安系统的面子扫得不轻,袁孝工气得就快抓狂了。”
张扬道:“他有什么可生气的?在北港发生了案子,他们破不了,现在我们滨海警方帮忙破了案,找到了失车,他们应该高兴才对啊!”
蒋洪刚道:“领导们认为你这次的做法缺少大局观,伤害了自己同志的感情。”蒋洪刚口中的领导们无非是两个,在北港,能被他称为领导的一个是项诚一个是宫还山。
张扬道:“蒋书记,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先通知新港区公安分局,然后他们再派出警力抓人?等他们出动只怕兴隆号已经启航远去了,再说了,我对他们并不信任,谁知道他们内部是不是有人泄密啊?”
蒋洪刚不否认张扬所说的可能,他叹了一口气道:“张扬,有时候不可结怨太多,据我所知,公安局、政法委、纪委等部门的同志对你都很有意见,这对你以后的工作开展很不利。”
张扬不屑道:“我的工作重心在滨海,他们有本事就只管给我小鞋穿。”
蒋洪刚听到张扬的这番话,心中暗自羡慕,这就是底气,张扬的底气并非是来自他的能力,事实上蒋洪刚并不认为张扬的能力有多强,在政治阅历和政治手腕上,张扬和他根本无法相比,但是张扬就是拥有这么大的底气,他的底气来自于他的背景,官场上无论你有多能耐,一个背景的优势就足以甩开你十条街,看到张扬的得意,不由得联想起自己的失意,蒋洪刚端起酒杯一饮而下,低声道:“在仕途之上,我们都是光着脚掌走路,哪怕是一颗小小的图钉,一样可以扎得你皮破血流。”
张扬知道蒋洪刚在好心提醒自己,他为蒋洪刚斟满酒,和他碰了一杯:“蒋书记,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事先通知北港警方吗?”
蒋洪刚没说话,深沉的双目静静等待着张扬接下来的解释。
张扬道:“我们得到消息,这条兴隆号以及上面装载的货物全都属于袁孝农。”
蒋洪刚皱了皱眉头道:“你是说明德商贸的袁孝农,孝工同志的弟弟?”
张扬点了点头道:“我担心有消息泄露出去,所以才采取了突然行动,果然人赃并获。”
蒋洪刚道:“你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和袁孝农有关?”
张扬摇了摇头道:“没有,如果我能够找到证据,袁孝工也不会在这件事上不依不饶。船只登记在别人的名字上,货物也无法证明是他的。”
蒋洪刚道:“那就是没有证据了。”
张扬道:“总会找到证据。”
蒋洪刚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张扬道:“蒋书记,今天我们在兴隆号上不但查获了多辆黑车,而且还查到了价值五百万元的走私红酒,这算不算大案?”
蒋洪刚显得有些吃惊道:“这么严重?”
张扬道:“我真是有些纳闷,我们打黑除恶有什么错?现在我们查获了大批赃物和走私货物,当领导的非但没有嘉奖表扬我们,反而对我们群起声讨,这是不是有些不正常?我想问问,究竟是结果重要还是规则重要?”
蒋洪刚道:“人生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游戏,有大有小,但是每个游戏都会有规则,你违反了规则,触怒的首先就是规则的制定者,张扬,我想,我不用提醒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即使你的腰杆已经足以抗击暴风骤雨,可是你身边的那些树木未必和你一样经得起考验。”
张扬抿了口酒,品味着蒋洪刚的这句话,他低声道:“蒋书记,我来北港之前就听说北港走私犯罪猖獗,这件事是不是事实?”
蒋洪刚叹了口气道:“这两件事已经成为困扰北港发展的毒瘤,就算割掉了毒瘤短期内也无法彻底清除,因为……”他停顿了一下又道:“病症早已扩散了。”
从蒋洪刚的这句话中张扬充分感受到了他的无奈。
两人接下来再不谈政务,只是闲聊了几句,八点半的时候,张扬提出告辞。
开着乔梦媛的那辆奔驰越野刚刚离开市委家属院,张扬的手机响起,他拿起电话,听到了那个他一直期待的神秘声音。
“张书记,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张扬将车靠在路边,观察了一下周围,低声道:“让你说中了,这一竿子没有打中阎王。”
对方笑了起来:“狡兔三窟,没那么容易被你打掉。”
张扬道:“袁孝工是不是也有问题?”
对方道:“张书记,没证据的事情我从不会乱说,今天我打这个电话是想提醒你,你已经触怒了某些人,他们很可能会对你下手。”
张扬道:“谁这么大胆子?让他放马过来就是!”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张书记,我劝你还是小心为妙。”
张扬道:“你手里究竟有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兴隆号的事情是袁孝农所为?”
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张扬的问题:“北港是个大泥潭,在这里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已经很难,很多人会被淤泥吞没尸骨无存,知道马千里吗?”
张扬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去了解一下,对了,张书记,别忘了我的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结束通话之后,张扬直接打给了程焱东,让程焱东查查马千里这个名字,程焱东那边愣了一下道:“马千里是北港前公安局长,三年前得血液病死了。”
张扬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相信对方不会平白无故提起这个名字的,难道说马千里的死因有疑?他低声叮嘱道:“好好查查马千里的事情,这件事一定要隐秘进行,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程焱东嗯了一声。
张扬道:“袁孝工有没有难为你?”
程焱东道:“他跟我讲了一通大道理,我告诉他党指挥枪,我必须听党委书记的。”
张扬闻言大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袁孝农和袁孝兵、袁孝商三兄弟都聚在天街喝酒,袁孝农的心情非常的恶劣,老三袁孝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二哥,钱财乃身外之物,平平安安最重要。”
袁孝农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你说得轻巧,我和老四一共损失了两千多万,这还不算那条船,麻九跟了我十几年,现在他为我顶了包……”袁孝农说这话的时候感到一阵内疚,他伸手去抓酒瓶,却被袁孝商一把摁住:“二哥,你喝多了,别再喝了。”
袁孝农怒视他道:“滚开,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袁孝商道:“二哥,事情已经这样了,你生气发火也于事无补?当初兄弟们是不是劝过你,黑车不能碰,尤其是豪华车,能够买起数百万豪车的人,谁没有点能力?可你偏偏不听,只盯着那点蝇头小利,现在麻烦了?啊?”
袁孝农粗暴地推开他的手臂,抓起酒瓶仰着脖子灌了一气。
袁孝商本想去夺酒瓶,却被老三袁孝兵的目光制止。当兄弟的都了解这位老二,对钱看得很重,这次损失这么大,袁孝农是真的肉疼。
袁孝商在心底又埋怨了一句,小农意识。
袁孝农重重将酒瓶顿在茶几上,斜睨四弟袁孝商道:“老四,我知道你埋怨我,我说过,这次的损失我扛了,你损失多少,我补给你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