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幸子一行人走后,张大官人木呆呆站在那里,喃喃道:“不可能……”
梁成龙用肩膀扛了他一下:“别不可能了,人家是日本人。”
袁波道:“真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丁兆勇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她的右眉上没有美人痣。”
梁成龙道:“还是有很多不像的地方,说话腔调也不对,顾佳彤什么时候会说鸟语了?”
几个人都看出这件事带给张扬的影响不小,那个元和幸子一定勾起了张扬对顾佳彤的痛苦回忆。
祁山对张扬和顾佳彤过去的感情也有所耳闻,元和幸子就住在慧源,他很容易就查到了一些资料,元和幸子是日本北海道人,过去叫羽田幸子,五年前嫁给日本超级富豪元和真洋,改名为元和幸子,两年前元和真洋死去,因为他们没有后代,所以元和幸子就成为元和真洋财产的唯一继承人。
祁山道:“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这个元和幸子是第一次前来中国内地,过去她从未来过这里,无论是羽田家族还是元和家族在日本都是相当有名气,所以她的身份不可能是冒充的。”
张扬默然无语,他自问听力超群,在刚才遇到元和幸子的时候,元和幸子的心跳呼吸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对他淡漠的很,如果是顾佳彤绝不会这样。
梁成龙知道张扬心里不好受,叹了口气道:“张扬,死者已矣,还是接受现实吧。”
原本一场开开心心的聚会,因为元和幸子的出现而笼上了一层阴影。张扬实在难以相信,这世界上竟然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他无法解释这件事,离开慧源宾馆之后,他联络了顾明健,将自己偶遇元和幸子的事情告诉了他。
顾明健道:“是不是很像,真的,如果她不说话,我真的以为就是我姐。”
张扬道:“我想找她好好谈谈。”
顾明健道:“她不是我姐,我姐已经死了。”
这世上恐怕没有别人像张扬这样坚持认为顾佳彤未死,他先通过宾馆方面向元和幸子表达了想见面谈一谈的意愿,可是元和幸子方面无意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见面,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张大官人并不死心,当晚这厮重新返回了慧源宾馆,元和幸子住在宾馆的总统套房内,位于宾馆九楼,张大官人事先让祁山在八楼给他开了一个房间,当晚十一点多钟的时候,这厮借着夜色的掩护,从露台爬了出去,以壁虎游墙术爬到元和幸子所在的房间,从窗口望去,可以看到客厅内有两名保镖站在那里,元和幸子并没有在客厅内。张扬继续在墙上游移,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元和幸子的声音,他停下动作,双手攀住露台的扶栏,向里面望去。
元和幸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向两位保镖说了句什么,那两人深深一躬,然后退了出去。
元和幸子等他们走后,转身走向露台,张大官人不敢发出任何的声息,却见元和幸子未着鞋袜,一双赤裸雪白的嫩足,就近在咫尺,她双臂趴伏在露台的围栏之上,遥望黑天鹅绒般的夜空,幽然叹了一口气,这叹息声对张扬来说是如此的熟悉,他恨不能冲上去将她拥入怀中,深情呼唤佳彤的名字,他绝不相信这世上还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存在。
元和幸子用日语吟诵了一首小诗,张大官人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她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如果她真的是顾佳彤,她不会在无人的时候还用日语朗诵。
元和幸子看了一会儿星空,伸手解开自己的发髻,黑色的秀发流瀑一样倾泻而下,她走向宽阔的客厅,从剑架上抽出一柄日本武士刀,她缓缓解开和服,黑色和服从她的曼妙的身躯上滑落。张大官人可不是什么非礼勿视的主儿,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却见元和幸子的身上仅仅剩下抹胸、热裤,赤裸的美背之上纹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火凤凰,她挥动武士刀,刀声霍霍,一时间凛冽的刀光流淌在客厅内,刀风阵阵,冰冷的刀刃和她美艳的娇躯形成鲜明的对比,伴随着元和幸子的一声娇叱,武士刀刺入茶几之上,将茶几的桌面穿透,刀身犹自颤抖不止。
元和幸子一双明潭般的凤目流露出冷酷的光芒,张大官人看到她此时的样子,真是有些心灰意冷了,他的佳彤绝不是这个样子,也不会如此精妙的刀法。
元和幸子走入浴室,张大官人蝙蝠般悬挂在露台之上,他望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清月,心中忽然感到说不出的难受,难道佳彤真的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回来?
张扬找到了荣鹏飞,想通过他的帮助进一步了解元和幸子的资料,以荣鹏飞的身份,查这件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元和幸子的确是日本元和家族的当家人,元和真洋掌握着全日本最大的远洋运输公司,死前已经八十三岁,也就是说,在他八十岁的时候,元和幸子才嫁给了他,元和幸子今年二十七岁,她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嫁给了这个八十岁的老翁。
荣鹏飞指着电脑屏幕,他找到的资料库中有元和幸子和元和真洋的结婚照片,荣鹏飞看到照片后也不禁惊叹起来:“真像,她和顾佳彤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这张照片是五年前的。”
张扬看到这张照片,已经有些灰心丧气了,五年前顾佳彤仍然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变成元和幸子和一个老头子结婚。
荣鹏飞继续看了几张照片:“这个元和家族很不简单,元和真洋年轻的时候曾经是日本最大黑社会社团清水社的大佬,最辉煌的时候,在全日本曾经有五万多名成员,他的势力渗透了政界商界,六十年代初日本进行全国范围内的扫黑行动,元和真洋被控多项罪名而入狱,在监狱中整整呆了七年才出狱,出狱后宣布退出社团,转为正当经营,他曾经有过三任妻子,不过都死于非命,和他的这三任妻子也有过五个孩子,没有一个能够活到现在,否则他的庞大遗产也不会落到元和幸子的手里。”
张扬所感兴趣的只是元和幸子的身份,现在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是顾佳彤,自然对元和幸子的资料不再感兴趣。
荣鹏飞道:“在日本那样的社会里,钱真的可以改变一切,有了钱,可以让元和真洋这个黑社会老大摇身一变成为社会名流,大慈善家,你看他和最近的几任首相关系都很好,还有他和日本天皇的合影呢。”
张扬道:“荣厅,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吗?”
荣鹏飞道:“孪生姊妹多了,如果是同卵双生,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稀奇。”他笑了笑道:“不如你去问问顾书记,他到底有几个女儿?”
张扬叹了口气,这种事无论如何是不好去问顾允知的,因为顾佳彤的事情,顾允知的内心饱受创伤,现在刚刚有些平复,张扬不想主动去揭开他心底的伤疤。
荣鹏飞道:“张扬,人不能总想着过去,有些发生过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你和嫣然就快结婚了吧,到时候千万要通知我喝喜酒。”荣鹏飞知道张扬和顾佳彤的那段孽缘,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在提醒张扬,要珍惜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
张扬的心情无疑经过了从狂喜到失落的过程,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感到难过,证实元和幸子身份之后,就意味着他一直以来对顾佳彤仍然活在世上的一线希望终于破灭,张扬抽空去探望了母亲,连徐立华都看出了儿子低落的情绪,她也从丁兆勇那里听说张扬遇到一个和顾佳彤长得一模一样的日本女郎的事情,徐立华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儿子,不过她相信张扬的内心足够强大,用不了多久时间,就会从短时间的低潮中走出来。
确认元和幸子的身份之后,张扬心中迫切地想离开东江,可就在这时,他接到了日本商人井上靖的电话,邀请他当晚去居酒屋吃饭。
张扬和井上靖夫妇的认识还缘起于顾佳彤,想起这段往事,张大官人不禁唏嘘,自从顾佳彤遇难之后,张扬就再也没去过居酒屋,那个能够勾起他回忆的地方已经成为他心口永远的痛。
张扬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拒绝,可是井上靖的话却让他转变了念头:“张先生,今晚我想为你介绍一位朋友。”
不知为何,张扬总觉着井上靖不会平白无故的找上自己,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元和幸子。
事实证明张扬的预感非常正确,当晚井上靖介绍他认识的正是元和幸子。
一段时间没来,居酒屋仍然是过去的样子,这间酒屋是井上靖为妻子美鹤子打发无聊的时间所开设的,并没有指望酒屋赚钱盈利,除了一些日本客人很少有外人过来光顾,美鹤子也没怎么变样,如果说到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她的中文比过去流利多了,毕竟在中国生活多年,语言环境使然。
井上靖的头发已经全白,他和美鹤子夫妇两人看到张扬驱车过来,就迎出门去,张扬下了车,井上靖笑着伸出手去:“一段时间不见,张书记的风采更胜往昔。”
张扬笑道:“井上君的中国话越来越好了,如果不穿这身和服,我会以为你就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井上靖笑道:“最近我们国内有不少专家在寻根,说我们大和民族的祖先就是从中国漂洋过海去得东瀛,如果真的如此,我们就是同宗同源。”
张大官人心说我可不愿跟你们这帮小日本同宗同源,想当初大隋朝的那会儿,你们这帮东瀛人想拍我大隋朝的马屁都找不到门儿,想不到十年河东转河西,你们现在居然也发达了。
张大官人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不能表达出来,咱们是礼仪之邦,得表现出咱的大度,张扬乐呵呵握了握井上靖的手,不得不承认,小日本在礼仪上的表面功夫非常的到位。
进入居酒屋,张大官人脱了鞋子,入乡随俗,好比去别人家串门,总不能穿着鞋子就去人家木地板上踩,美鹤子拉开移门,却见室内元和幸子坐在那里,依然是一身黑色和服,她的身后跪坐着两位男子,应该是她的跟班保镖。
张扬走入房间后,元和幸子向他颔首示意,轻声道:“张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张大官人终于有了和元和幸子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虽然他在心底告诉自己眼前的元和幸子不是顾佳彤,可是看到她的容颜时,内心仍然不由得悸动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元和幸子的肤色娇艳胜雪,樱唇却红如烈焰,强烈的反差让她的面孔呈现出一种妖艳却冷酷的美,美得如此浓烈,就像烈酒。
张扬在她的对面盘膝坐下,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
井上靖也在一旁坐下,介绍道:“张书记,这位是元和夫人,也是我们夫妇的老朋友。”
美鹤子亲自上了小菜,拿上一壶清酒为他们满上。
张扬的目光始终落在元和幸子的脸上,想看清她面部的每一个细节,竭力找寻着她和顾佳彤的不同。
元和幸子并没有回避张扬的目光平静地和他对望着,她的神情宛如古井不波,没有因张扬的到来而产生任何的波澜变化。
张扬低声道:“井上君,有没有发现这位元和夫人很像我们的一位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