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道:“那看来他对我真的是求贤若渴,我有那么大能耐吗?”
顾允知话锋一转道:“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把秦清调往岚山吗?”
乍一提起这件事,张扬不由得有些尴尬,想当初顾允知把秦清调往岚山的时候,正是他和秦清之间的绯闻传得最盛的时候,张扬始终认为,顾允知把秦清调过去,不仅仅是因为秦清有能力,工作上有需要,而且顾允知似乎有要把他和秦清分开的意思,在那时顾允知就已经察觉了他和顾佳彤之间的暧昧。在顾允知面前,张扬不敢打马虎眼,最明智的应对就是保持沉默。
顾允知道:“在官场上想走得长远,关键不在于你有多少优点,而在于你有多少缺点暴露在外,缺点越多,给别人的机会也就越多,一个官员不出事,不代表他没有问题,不代表他的身上没有缺点,有了缺点,别人不去指出,不拿缺点去做文章,并非别人宽容,而是因为他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被利用的也不仅仅是他的能力,很多时候缺点也有价值。”
张扬有些听不懂顾允知的话:“缺点有什么价值?”
顾允知微笑道:“放长线钓大鱼!”
顾允知的话让张扬如同醍醐灌顶,难道乔振梁这次将自己放在东江就是为了找自己的毛病?为了随时向宋怀明发难?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之间的矛盾并没有那么激烈?
顾允知道:“上头在想什么,你猜不透,既然猜不透就不要去想,做好你的本分,别当那个倒霉孩子。”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虽然你不会听我的,可我还是要说。”
张扬道:“爸,您是说我是一只鱼饵,谁才是大鱼呢?”
顾允知道:“官场上的很多事我都看不明白了,其实你的性格真的不适合在体制中混下去。”说到这里,他再不谈官场上的事情,无论张扬怎样询问,他都不再答话。
连张扬自己都觉着无趣了。
在顾允知看来张扬的政治悟性远没到登堂入室的地步,平海表面上看非常平静,可是省委书记乔振梁和省长宋怀明之间的权力之争已经图穷匕见,乔振梁对大权的专揽已经引起了宋怀明的强烈不满,顾允知虽然退了下来,可是他能够看出乔振梁在政治方面趋于保守,改革方面甚至不如当初的自己,他的更多精力都放在管理和斗争中,这种管理并没有用在经济上,宋怀明是个务实改革派,两人之间矛盾的产生在所难免。
宋怀明今天找自己来取经,虽然顾允知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建议,但是他能够看出宋怀明对目前的处境非常的不满,对一个官员来说,政见得不到认同,抱负得不到施展,无疑是最为郁闷地事情,早在顾允知当政之时,他就知道宋怀明是个不轻易服输的人,乔振梁来到平海之后,宋怀明表面上步步败退,其根本的原因是宋怀明的政治立场并不明确,众所周知,宋怀明曾经受到乔老的提携,算得上乔老的门生,因为张扬和楚嫣然的联姻,而让他和副总理文国权走近,在外人看来宋怀明和文国权已经处在同一阵营,可顾允知却看出,宋怀明一直都很矛盾,一个有主见的人,一个性格鲜明的人,不会轻易选择阵营,但是政治现实却逼迫你不得不作出抉择,宋怀明过来问计,已经体现出他的内心矛盾即将处于爆发的边缘。
乔振梁调张扬入东江,这一手棋极可能是留有后招。宋怀明不会没有觉察,距离政府换届不到两年的时间,可以想象得到,围绕权力的争斗必将进入白热化。顾允知虽然远离政坛,可是有些消息他是知道的,在政府总理的位置上,文国权和傅宪梁之争也变得越发激烈,围绕最终权位的归宿,在全国的范围内必将引起一场波澜广阔的震动。
顾允知的目光落在张扬的身上,这小子是个从不循规蹈矩的家伙,如果想确切的形容他,应该是个政治上的愣头青,不管什么情况,不管对方是谁,他热情上来,就会冲上去毫不犹豫的搅局,可顾允知又认为张扬的能量也很有限,放在小河沟里或许能够兴风作浪,可是放在汪洋大海中,就算翻腾起一些浪花,在汹涌澎湃的波涛面前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见。
张扬看到顾允知呆呆出神了半天,不由问道:“爸,你在想什么?”
顾允知笑道:“你今年多大了?”
张扬愣了一下,不明白顾允知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不过他还是回答道:“二十七!”事实上他年龄改大了三岁。
“二十七岁的正处级干部在国内也算少见了。”
张扬道:“我还指望着三十岁之前能够再晋一级呢。”
顾允知道:“也该解决人生大事了。”
张扬听他提起这件事明显尴尬起来。
顾允知道:“佳彤走了这么久,你没必要继续感到困扰,你是时候成家了。”
张扬道:“倒是考虑了,不过嫣然和我都很忙,所以可能还需要等两年。”
顾允知道:“只有成家之后,一个男人才会真正成长起来,才会有责任感。”
张扬的党校学习生活是极其自由的,就算他一次不去听课,也不用担心有人给他打旷课,教务主任张立兰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对待他是格外照顾,党校研究生班虽然名额紧张,可张大官人仍然毫无悬念的成为其中一员,这一期的研究生班,除了他以外基本上都是副厅以上的官员,张扬从中找到了不少熟人的名字,如江城市委书记杜天野,又如东江常务副市长隋国明,研究生班也属于函授性质,每年集中学习两次,三年之后,轻轻松松就可以拿到研究生学历,不过没有硕士学位,但是对于工作操劳的领导来说,百忙之中根本抽不出太多时间去学习,有了这样提升学历的机会当然趋之若鹜。
张扬站在研究生班公布的名单前,看了一遍,终于在末尾处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这倒没什么,无论是从学员名单的职务级别上还是从英文字母顺序上他都应该排名老末。重要的不是排在哪里,重要的是他被录取了。
党校同期学员中也有不少报名的,他们站在榜单前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多数都失望的摇头走开了,梁晓鸥也是其中的一个失意者,她才是副处级别,第一期肯定轮不上她。看到榜单上张扬的名字,她有些羡慕的拍了拍张扬的手臂:“你录取了啊!”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张大官人脸上充满着得意,不过他也明白要低调的道理,一低头逃出了人群,梁晓鸥在身后跟着他:“喂!逃什么?被研究生班录取了,大好事,你得请客!”
又有几名同伴同学跟了过来:“张扬,你得请客!”
张扬笑道:“请!请!我一定请,晚上我请大家去对面根据地吃饭。”
梁晓鸥道:“太没诚意了,根据地的饭菜还不如咱们食堂呢,换一家,都研究生了,怎么也得提升点档次!”其他人都跟着起哄。
张扬想了想道:“那就望江楼吧。”
梁晓鸥道:“行,我这就去叫同学们!”
张扬道:“嗳,嗳!咱能低调点儿吗?我挣那点工资也不容易,说好了,中午就一桌饭,咱们见者有份,其他人,还是别招呼了。”这并不是张大官人小气,是因为他不想太招摇,单单是开悍马车的事情已经让他成为全校瞩目的人物了。
梁晓鸥啐道:“小气!两桌!把咱们班的都叫上!”梁晓鸥在党校培训班还是班长,他们这个组有三十八个人,一桌肯定是不够的,得四桌。
周围同学欢呼起来,转身去通知班级里的其他同学。
梁晓鸥和他们约好集合地点,又来到张扬身边,微笑望着他,似乎宰了他这一刀相当的得意。
张大官人苦着脸道:“今儿你是磨刀霍霍向猪羊,不把我宰出血你不甘心啊!”
梁晓鸥格格笑了起来:“咱们班级这么多人就出了你一个研究生,你说这件事值不值得庆贺?”
张扬道:“我倒不是怕请客,咱能低调点吗?让别人知道,还不知道会说什么。”
梁晓鸥道:“不管通过什么方法,只要能被研究生班录取就是本事,其实大家谁没找关系,不过都没有你厉害。别怕人知道,不遭人妒是庸才。”
张扬道:“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舒坦多了。”
梁晓鸥道:“你也别肉疼,回头吃完饭开张发票,我帮你报了。”
张扬乐呵呵点了点头道:“你对我这么好,该不是看上我了吧?”
梁晓鸥啐道:“德行,我可是有主的人了,你可不要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张扬道:“我也有主了,我看你的时候,跟看自己哥们似的,一起洗澡去厕所我都不会有非分之想。”
梁晓鸥气得照着他肩头就是两拳:“找打是不是?有那么寒碜人的吗?”
张扬道:“那你是想让我产生点非分之想咯?”
“找打啊!”
当晚张扬在望江楼订了四桌饭,宴请同班同学,其实大家也只是找那么一个借口聚一聚,张大官人作为班级内唯一一个被录取的研究生,自然成为众人围攻的目标,其中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诚心恭喜的人不多,这年月谁巴结别人比自己好啊。还好他千杯不醉,对于同学们的敬酒是来者不拒。
原本同学间的聚会充满了欢乐祥和,可邵安康的出现却破坏了现场和谐的气氛。
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这厮突然就出现在聚会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