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奇伟不敢说话,直到等宋怀明把这通火发完方才道:“最近国营中小型企业的状况的确不好,我们也在考虑改革的问题。”
因为宋怀明没让他们坐下,两人只能站着,张大官人心里这个委屈,工人上访干我屁事啊,我一管体育的干部,老龚啊老龚,你跟李长宇学得越来越不厚道了,什么事情都要把我抓来垫背。
宋怀明道:“怎么改?”
龚奇伟道:“关于企业在新时代中生存状况的问题,市里也进行过多次讨论,我们也认真学习了中央相关政策和文件,可是企业改制存在着相当多的问题,比如并轨前企业拖欠职工工资,无力按照规定报销职工医疗费以及未缴纳职工在岗期间养老和医疗保险金。部分企业改制中还存在舞弊行为,在买断的具体过程中给国家制造了重重的包袱和困难,这一系列的问题都会影响到社会的安定。”
宋怀明道:“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有说不完的理由,改革开展了这么多年,企业改革是改革的重中之重,国家的政策文件下了不少,可你们是怎么执行的?”
龚奇伟道:“政策文件是一回事,可在具体的执行过程中还会有很多的实际情况。”
宋怀明道:“不要跟我强调理由,你们这些干部对国家政策的解读有问题。”
龚奇伟道:“宋省长,想要成功进行企业改革,扭转工人的观念很重要,我们推行改革,他们认为我们在砸烂他们的铁饭碗,认为政府不管他们了,认为以后的生活、医疗、养老全都得不到保障,为此我们做了很多的工作,可是收到的效果并不明显。”
宋怀明道:“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看到企业通过改革走上良性发展的道路,工人们的工资能够得到保障,工人的收入能够逐年提高,老百姓的要求不高,他们所期望的只是最基本的生活、医疗、教育、养老,如果连这些都得不到满足,他们又怎么能安安心心的去工作,这个社会又怎么谈得上安定团结?”
龚奇伟道:“宋省长,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向您表个态,我们南锡会走在全省企业改革的前列,希望省领导能够给我们支持。”
宋怀明道:“什么意思?说明白!”
龚奇伟道:“企业改革和女人生孩子差不多,想要成功必须经历阵痛,省里一方面让我们加快企业改革步伐,一方面又担心我们的改革会影响到安定团结,担心会在社会上造成不良的影响,如果每件事都要兼顾,我们会变得左右为难,我们会无所适从。”
宋怀明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了?”
龚奇伟道:“宋省长,我并非没有认真解读国家政策,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南锡的领导班子始终在探讨中小企业改革的问题,国有企业过去的管理模式已经不适合当今时代的发展,想要彻底改变,就要从根上抓起,我们确定了几个最基本的战略方针。一、立足市场,从企业经营实际出发,确立多样化的改革方略,创新企业发展机制;二、以人为本,从维护职工利益出发,推进现代企业制度建设,激发企业发展活力;三、做优做强,从培育优势产业出发,提升企业市场竞争能力,推动企业发展升级。”
宋怀明的面色开始变得缓和:“想法不错,可是再好的想法也需要具体实施。”
龚奇伟道:“放下包袱,开动机器。”
宋怀明看出来了,龚奇伟今天过来目的不是为了挨训,而是为了找支持,宋怀明道:“放下包袱,你打算放下什么包袱?大幅裁员,让企业轻装上阵?有没有想过会产生的社会影响?”
龚奇伟道:“中小企业改革,说穿了就是职工改革,想做好改革,顺利把改革进行下去,就必须做好职工的思想工作,宋省长,我们南锡愿意做平海国营中小企业改革的试点,但是这一过程中,必然会存在极大地压力和阻力,能否成功不仅在于我们这些地方干部的坚持,还要依靠省领导对我们的信任和支持。”
宋怀明微笑点头:“龚奇伟啊龚奇伟,今天你是我约见的第六个,却是第一个主动请缨要充当改革试点的,不错,没让我失望。看来改革斗士的称号,不是白白得来的。”
龚奇伟笑道:“我不是什么改革斗士,我只是在尽一个国家干部的本分,国家是通过深思熟虑才制定出企业改革的方针计划的,我们的大多数国企已经走入了发展的瓶颈,如果不换一种思路,如果不尽快完成转型,最终的结果必然被市场淘汰,我们的改革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挽救企业,既然大家都在这件事上存在着犹豫,那好,我第一个站出来,总得有人站出来是不是?”
宋怀明重重点了点头道:“坐!”
龚奇伟和张扬都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宋怀明今天不是要发火训人,他是在借题发挥,他要在全省范围内推行国营中小企业的改革,今天的分别约见,是看看有没有人站出来,勇敢地充当排头兵,龚奇伟果然第一个站了出来。
张大官人的脑子开始活动了起来,宋怀明把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压到了龚奇伟的身上,龚奇伟该不会转嫁到自己身上吧,当官的基本上都会乾坤大挪移,龚奇伟有句话没说错,企业改革,以人为本,首先改革的就是工人,真正推行下去,还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风浪。
龚奇伟真正担心的是支持,他让张扬来并不是让张扬陪绑的,他是要个见证,宋怀明答应他会给他不遗余力的支持,可谁不知道推行企业改革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万一将来闹出了风浪,宋怀明还能像现在这样支持他吗?龚奇伟不敢确定,政治上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性。
宋怀明早已看出了龚奇伟的目的,他给龚奇伟派了一颗定心丸:“奇伟,你放心,南锡的这次企业改革,我们一定会给予你们不遗余力的支持。”
龚奇伟也有自己的打算,南锡建设高新区已经提上日程,随着高新区的建设,入驻企业会不断增加,对于用工的要求必然会随之增加,也就是说,从国企裁员下来的工人可以面临更多的就业机会。龚奇伟道:“有宋省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张扬和龚奇伟离开的时候,在门前遇到了秦清,她是宋怀明今天接见的最后一名副市长。
龚奇伟邀请张扬晚上一起吃饭,张扬谢绝了他的好意,说穿了张扬是提防龚奇伟给自己设套儿,企业改革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可不想沾,单单是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够他忙活的了。
张扬借口已经答应了任文斌,和龚奇伟分手之后,他径直去了新石器时代酒吧,上次黄军帮他跟踪李同育的事情,他还一直没来及道谢。
张扬是个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得人恩果千年记,就算大隋朝那会儿谁对他的恩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春雪晴对他好,他就一直记到现在。可谁要是对不起他,他也记得清楚,每次看到隋炀帝杨广的名字,他就恨得牙痒痒的,如果时光能够回头,他少不得要揭竿而起,杀入皇宫,干掉这个荒淫无道的昏君,把他的那帮嫔妃全都收入后宫,nnd,你不是觉着我摸你女人了吗,老子要通通摸个遍。
来到酒吧门口才发现酒吧关门了,张扬打了个电话,黄军正在对门的桌球室打桌球呢,张扬来到桌球室,黄军跟人玩斯诺克,一局一千,他连输五局,五千块已经没了,看到张扬进来,黄军把球杆扔了,骂咧咧道:“不玩了,麻痹的,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他取了五千块给对手。
张扬看到那叠厚厚的钞票,不禁笑道:“出血了!”
黄军叹了口气,拉着张扬一起离开了桌球室。
张扬道:“酒吧怎么关门了?”
黄军道:“刚弄了几台麻将机,就被警察给端了,说我从事非法赌博,不但把麻将机收缴了,连酒吧也给关了。”
张扬笑道:“活该,让你丫整天不干正事儿。”
黄军道:“我不就是想多捞点钱吗?现在堂堂正正的做生意哪那么容易?”
“赌博违法你不知道?”
黄军道:“我那也叫赌博?就几台麻将机,算是酒吧的配套设施,之前还他妈跟分局的某位同志打过招呼,NND,行动的时候,屁都没放一个。”
张扬道:“谁啊?我帮你举报他。”
黄军苦笑道:“谁你就别管了,我自认倒霉。”他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卷帘门道:“这里面麻将机老虎机什么玩意都有,人家就没事,我他妈就纳闷了,这法律也分三六九等。”
张扬笑道:“行了,你少发表点反党反社会的言论,小心把你给逮进去。”
黄军道:“不是没反革命罪了吗?我说你怎么这么黑啊?是不是你们当官的都这么黑?”
张扬笑骂道:“滚,我可没得罪你!”
黄军摸了摸衣兜道:“你来得不巧,哥们今儿刚输了五千,今天只能请你吃羊肉串了。”
张扬笑道:“随便,我请客!”
黄军为人大方:“那哪成啊!我是地主,请客是我的事情!”
在这条街上不认识黄军的还真不多,黄军嘴里说请他吃羊肉串,还是把他请到了平湖鱼馆,这条街的饭店多少都得给他点面子,黄军虽然不是空款吃喝,他一样有签字权。
黄军点了四道凉菜,还弄了两个烧菜。
张扬道:“太铺张了!”
黄军道:“将就着吧,最近我走背字儿,请不起你海鲜大餐了。”
张扬道:“你不是有一建筑队吗?”
“散了,活太少,解散了。”
张扬道:“本想给你介绍点工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