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梦媛果然没睡,慵懒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听到张扬的笑声,乔梦媛忍不住啐道:“这么晚了,你还打电话?”
张扬道:“看到你亮着灯,知道你没睡。”
对面的灯光马上熄灭了。
张扬笑道:“关灯了?”
乔梦媛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应该听从你的建议,不该喝那杯咖啡。”
张扬道:“让你失眠的恐怕不是那杯咖啡吧?”
“讨厌!”乔梦媛挂上了电话。
张大官人笑着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说错,让乔梦媛失眠的并不是那杯咖啡,而是张扬的那个吻,乔梦媛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发生在太平口沙滩的那个缠绵悱恻的长吻,她是如此的投入,如此的享受,她知道,无论自己怎样否认,都否认不掉一个已经产生的事实,她爱上了张扬,虽然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恋爱,可是她从未如此投入的对待一个人,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和张扬相比,过去的许嘉勇已经成为她记忆中的一个极其苍白的名字,甚至她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已经再也泛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想着张扬的名字,想着他的笑容,乔梦媛的内心中充满了温暖的幸福,原来爱一个人真的是幸福的……项诚召开的这次大会主要是强调了下半年的工作重点,他的那套照本宣科的讲话激不起张大官人的任何兴趣,乍听起来北港的下半年经济目标很宏大,可细细一品,却没多少实质性的内容,很空,事实上北港最近的确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经济亮点,这两年值得项诚提起的政绩,也就是新港的建设。
可新港的建成并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当初建设新港之初,以项诚为首的领导班子雄心勃勃的提出打造国内,甚至全亚洲第一流的深水港口,成为国内最重要的进出口口岸,可是在实际的建设中却不可避免地面临了资金短缺的问题,虽然港口最终顺利建成,但是因为受当时的设计水平和建设成本所限,最终没有实现项诚的宏图大愿,别说在亚洲第一流,就算在平海内部,还不如南锡和岚山合建的深水港更为先进。在专家的眼中,这座新港如同鸡肋,正所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比起福隆港并没有大幅度的提升,对北港的整体经济影响有限。
项诚再次抛出了他的围绕新港打造港口经济区的计划,这两年他几乎每年都要提出几次。
一帮与会干部听完了项诚的高谈阔论,多数人抱着你说你的,我听我的,虽然内容熟悉,可谁让你是领导,你照本宣科也罢,老调重弹也罢,反正你在这个位置上,你就有发言权,我就得乖乖听话,想换点新鲜的内容,只有等下一任领导。
项诚讲完之后,现场也响起了阵阵掌声,只要是领导讲话,总会有人捧场的。
张大官人也鼓掌了,虽然他压根就没听项诚说的是什么,可给领导鼓掌是一种基本的礼貌。
项诚露出微笑,不过他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发现在场人中有一人没有鼓掌,这个人就是龚奇伟,新任市委副书记龚奇伟。
而接下来就是龚奇伟的讲话,项诚皱了皱眉头,心中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这厮想要在公开的场合向自己发难。
龚奇伟负责的是党史、党建、统战、对台、信访和老干部工作,今天发言的内容是关于下半年信访工作的重点,龚奇伟却在一开始就偏离了主题。龚奇伟道:“大家好,刚才我听到项书记的关于下半年经济发展的讲话颇受鼓舞,我来北港不久,对北港还缺乏一些必要的了解,但是上级把我派到了北港工作,我就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和大家的目的是相同的,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和大家一起为了北港的发展而努力。”
张扬率先鼓掌,现场的掌声并不热烈,多数干部并不看好这位新来的市委副书记。
龚奇伟笑了笑道:“我对北港未来的发展也有些看法,来北港之前,我在南锡工作,并负责南锡深水港工程,对于港口建设,我想我还是有些发言权的。”
项诚听到这里,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他看了龚奇伟一眼,提醒龚奇伟的讲话已经偏离了主题。
龚奇伟对项诚的目光选择了无视,他清了清嗓子道:“北港新港无论在规模还是设计上都算不上先进,我这句话是拿新港和南锡深水港进行类比后得出的结论,当然两者建设的年代不同,新港启动较早,但是在设计方面并没有考虑周全,所以造成了新港在吞吐能力上的不足,以新港目前的能力,无法承担起我们的厚望,或许大家对我的话并不认同,可是从新港建成之后,福隆港每年的货运吞吐能力并没有减少,这并不是因为客商们的习惯使然,而是因为新港自身的吞吐能力不足,福隆港这个在当初被定位于在新港建成后就要退出历史舞台的港口,仍然不得不负担着分流新港压力的责任。”
现场没有人说话,龚奇伟的这番话说的是事实,但是攻击性相当明确,一直以来以项诚为首的领导班子都会洋洋得意的抛出新港这个政绩粉饰太平,而龚奇伟一上来的公开讲话就否定了新港,此人的态度鲜明,他和项诚根本不是一路,在他心中对项诚这位正职书记也没有任何的忌惮。
项诚没说话,但是宫还山不能不说话,龚奇伟攻击的并不是项诚一个,而是以项诚为首的领导班子,他插口道:“奇伟同志,看来你对北港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从新港开始建设到建成为止,每年前来北港的进出口业务呈倍数递增,新港设计当初已经考虑到了未来可能出现的发展,可是却没有想到我们的进出口会出现这样爆发性的增长。”
龚奇伟道:“新港已经建成,而围绕新港打造的开发区也基本形成轮廓,在这样的架构上进行发展,想要扩建其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所以我认为北港以新港为中心打造的做法是片面的,我们要有大北港的概念,当前上级对北港的政策是宽松的,领导对我们是极度关注的,将平海第一个国家级保税区落户滨海,我看过滨海的发展计划书,其中重要的一个内容就是扩建福隆港,这些天我仔细考察了福隆港的资料,我认为想要将北港打造成为国内最重要的进出口口岸之一,首先就要建设好一个拥有足够泊位和深度的港口,新港显然是难以符合这一要求的,北港港口建设的重点应该放在福隆港的改造工程上,市里应该将发展的重点放在福隆港的扩建上,只有一个高度现代化的港口才能符合日益增长的进出口要求,才能符合北港发展的未来定位。”
项诚笑了笑道:“奇伟同志,你说了这么半天,是在告诉我,港口经济区的计划是行不通的咯?”
龚奇伟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钱要用在对的地方。北港的财政并不宽松,我们必须要集中有限的资金,投入到有可能带来最大回报的项目上。”
项诚微笑点了点头道:“奇伟同志的设想很好,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讨论。”
当天的会议让与会干部明白了重要的两件事,第一龚奇伟和项诚是对立的,第二,项诚的围绕新港打造港口经济圈的构想并不可行。
连张扬都没有想到龚奇伟在上任之初就上演了一出天雷对地火的挑战,龚奇伟显然是有备而来。
当天的会议结束之后,项诚把所有的市委常委都留了下来,项诚在刚才的大会上始终都压着火气,但是龚奇伟的表现让他有些出离愤怒了,有想法,为什么不在会前和自己沟通,龚奇伟的做法根本就是想让自己下不来台,根本就是要在全体北港干部面前树立起他不畏强权,仗义敢言的正直形象。
当着所有常委的面,项诚一点都没打算给龚奇伟客气,他冷冷道:“奇伟同志,刚才你的发言让我感触颇深,对你的那番言论,我只想说一句话,南锡和北港的情况不同,南锡的深水港,是省重点工程之一,而北港的新港建设,没有动用省里一分钱,你用深水港和新港作为对比,本身就存在着不公平。”
龚奇伟道:“项书记,现在北港的条件要比当时的南锡好的多,省里对滨海保税区的看重要远远超过南锡深水港。”
宫还山道:“龚副书记,难道你不清楚我们今天谈论的是北港下半年的经济工作,保税区建设在滨海,难道我们要过多地去干涉滨海的工作吗?”
龚奇伟道:“北港和滨海本来就是一体,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将两者分得那么清楚?北港想要得到发展,就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北港和滨海的关系应该是肝胆相照,唇齿相依。”
项诚冷笑道:“肝胆相照,唇齿相依,我还以为这种关系只适合人和人之间。”他在暗讽龚奇伟和张扬之间的关系。
龚奇伟道:“如果北港和滨海都做不到资源共享的话,那么发展只能成为一句空话。”
项诚有些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道:“不谈这件事!奇伟同志,经济上的事情你不用操太多心,你应该先做好自己分管的工作。”
龚奇伟望着项诚,不知道他想要借机挑自己什么毛病?
项诚道:“最近一段的信访工作出现了明显的退步,这两个月来,前往上级部门进行上访投诉的人次增多,这和我们的信访工作不力有着直接的关系,老百姓心中有怨气,如果我们能够做到及时沟通,及时解释,及时解决,就不会造成这么多的不理解,上头对我们的信访工作也颇为不满,我早就说过,大家是一个团队,一定要做好各负其责,不要以为自己的工作不重要,其实工作无论何等性质,任何一点做不到,影响到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而是我们全体领导层的荣誉,上访人次的增多直接反映了老百姓对我们的信任度正在减低。在这一点上……”项诚停顿了一下又道:“奇伟同志负有直接的领导责任,你要好好检讨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当着这么多的北港市大小干部,项诚的直接点名可谓是一点面子也没留,项诚认为这不怪自己,是你龚奇伟率先向我发难,你对我不敬,我又何须给你面子?
项诚和龚奇伟的矛盾公开化,对这件事感到最为高兴的人是市长宫还山,他期待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人在斗争中容易暴露自身的缺点,当初他和蒋洪刚的斗争,闹到最后两人谁都没有捞到好处,蒋洪刚的下场自不必说,而自己虽然成功地将蒋洪刚打倒,却迎来了一个更有威胁的竞争对手。
种种迹象表明,龚奇伟就是省里指派的未来当家人,他前来北港就是为了接班,而薛老的突然逝世,让宫还山的希望变得越发渺茫,他对项诚是了解的,知道以项诚的性情,很难让他为了自己去拼搏去战斗,除非是他自身利益受到危及,而龚奇伟来北港之初就表现出极端的强势,逼迫项诚不得不起身迎战,这正是宫还山想看到的。
龚奇伟并不认为自己在工作上有什么需要检讨的地方,他在前来北港之初,就对可能面临的工作压力有所准备。
项诚对他的指责也不是毫无缘由的,最近北港上访的事件激增,其中就包括董正阳家人去京城上告张扬的事情,当然不仅仅是张扬一个人遇到了麻烦,和他同样遇到麻烦的还有纪委书记陈岗。
项诚把陈岗留到了最后,陈岗等所有人走后,跟着项诚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讨好似地说道:“项书记,我看这个人绝非善类啊!”虽然没有点名,谁都明白他说的是龚奇伟。
项诚没有说话,端起自己的大茶杯喝了一口。
陈岗又道:“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否定新港的建设成就,简直就是否定我们北港领导层这些年的努力和成绩,过去我就听说这个人狂妄,真正在一起工作才发现他比我听说的更加狂妄,项书记,对这种人一定不能纵容。”
项诚望着陈岗仍然没说话。
陈岗开始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了,他干咳了一声道:“项书记,您把我留下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谈?”
项诚道:“老陈,有人把你告了!”
陈岗没来由打了一个哆嗦,项诚的话让他不寒而栗。谁会告自己?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张扬,难道是张扬?张扬手里握有他们兄弟俩的把柄,只要张扬愿意,随时都能让他们兄弟两人身败名裂,可是没理由啊!张扬如果要告,早就告他了,自己这段时间对张扬可谓是相当的乖巧,市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第一时间向他禀报,这样的表现,他没理由要告自己啊?更何况自己对张扬应该还有利用价值,张扬不会在自己还有价值的时候将他放弃。
项诚道:“我早就提醒过你,生活方面一定要注意。”
陈岗道:“项书记,我一直都很谨慎啊!”
项诚道:“有人将举报信送到了省里,说你利用职权,和有些女干部发展不正当关系,大搞权色交易。”
陈岗道:“项书记,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这么大年龄了,就算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能力了。”
项诚道:“省纪委来人了,估计这两天会找你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