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民无悔 第1224节

也怪不得曹金海如此激动,这些天来,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预感自己的政治生命已经被判死刑,但还盼着奇迹发生。而即使有奇迹,也不是他自己能创造的,他只能寄希望在别人身上。这就好比一条漂浮在大海中的小船,随时都可能被汪洋吞噬,但小船上的人还是凭着顽强的意念,在等着自己被救。但究竟能不能得救,什么情况下得救?船上的人不得而知,曹金海就好比这条小船上的人。

在焦二壮打人一事刚刚发生时,曹金海心中就不踏实,关键自己不但是那个家伙的领导,更是那个家伙的姐夫。平时没人说,也并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一旦发生这种事,那就很要命了。从听说消息开始,他就整天担心不已,但还存在一种侥幸,万一传言不准呢。三日六日那天警察上门后,他的侥幸被彻底打碎了,而且担心更甚,现在不只小舅子打了副局长,竟然老婆和司机也涉案了。

怎么办?怎么办?曹金海想了好多办法,几乎又都一一否定了。他决定,上门找楚天齐,请楚天齐帮忙,让楚天齐替自己说话。在几次三番被秘书挡驾后,曹金海终于在三月十日见到了楚天齐,终于讲说了自己的“冤屈”。尽管楚天齐答的很含糊,尽管楚天齐只说“不会弄虚作假,更不会落井下石”,但曹金海已经很满足了。自己现在就快成过街老鼠了,人人喊打,在这种时候只要有人不给自己一石头,这已经是大恩大德了。于是那天从楚天齐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曹金海心中本已濒临熄灭的希望之火,又复燃出桔红色的光焰。虽然光焰很小,但却很漂亮,也更弥足珍贵。

老天有时真的很无情,就在曹金海怀揣着那束希望之火,静待利好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焦二壮被带走了。这个消息,是许源县一位朋友告诉曹金海的,朋友是听一位目击者说的。这个消息就像一股飓风,直接吹进曹金海胸中,既吹灭了那束希望的光焰,也呛的他喘不上气来,心中拔凉拔凉的。他意识到,完了,全完了,所有努力都被焦二壮那坨狗屎薰臭了,自己没有不被拿下的道理。

既然认定彻底没了希望,曹金海反而有一种解脱感,心中长嘘了一口气:天命使然。曹金海自认已经很洒脱,但当昨天列席市委常委会的时候,心中不免再起波澜,不禁遗憾和失望交织。同时又萌生了一个期望:要是有人能替自己说话,也许自己能不被“骟”掉。虽然他把这个期望认定为妄想,但还是有着浓浓期待的。

可是当曹金海走进那间屋子时,便意识到气氛不对,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有机会再到这里列席会议。曹金海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接下来的会议不会涉及到自己,或者会有一个不太坏的结果。他当时能做的也只能是祈祷,因为他的政治生命已经不由他主导了。

否极泰来,昨天晚上的时候,曹金海听说了常委会上的情形,不禁喜极而泣。他感谢老天睁眼,感谢自己交了狗屎运,感谢有人替自己说话。虽然替自己说话的不止一位,虽然仅是“慎重无害呀”五个字,但曹金海最感谢楚天齐。因为楚天齐和自己没有任何工作之外的纠葛,人家楚天齐不帮自己是本分,帮助自己就是天大的人情了,而且正是这五个字,才引起了多人的附合,才让市委书记中止了会议。

“市长,我当牛做马难报大恩,我……”曹金海又重复了先前的话,因为呜咽而难以继续下去,坐在椅子上抽泣着,用手背抹着眼泪。不一会儿,又断断续续的表着忠心。

做为一个大男人,而且也算经历过风雨的男人,情感本不应这么脆弱。但近段时间接连恶信不段,曹金海的从政之心本已死亡,却出人意料的又复苏过来,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焉能不感慨万千?

看着对方痛哭流涕的神情,听着对方语不成句的唠叨,楚天齐没有一丝同情和怜悯,反而多了一丝疑虑:曹金海也太看重那顶小乌纱帽了,至于吗?往往这种性格的人,为了权利可是不惜一切的,自己要严加提防。

如果曹金海知道自己的“忠心可鉴”,竟让对方提高了警惕,不知该做何感想?

其实楚天齐在昨天的会上,之所以会帮曹金海一把,主要是从工作角度考虑,更是观察会上情势发展做出的决定。

近期,以焦二壮打人案为中心,发生了许多对曹金海不利的事,一些传言也是尘嚣至上。楚天齐意识到,市里肯定有人想动曹金海,那自己应该怎么办?保还是弃?如果拿掉曹金海,指定是换上书记、市长或其他常委的人,也或者是定野市某正科或副科下派,但肯定轮不到自己安排城建局长人选。

无论是定野市委其他常委的人,还是上级派来的人,势必都要有一段磨合,甚至争斗,这样既牵扯精力,影响工作,也可能未必磨合好。虽然曹金海并非自己人,但自己已经能掌控其配合工作,由曹金海担任现职,对城建工作持续推进大有好处。因此,在上次曹金海上门“喊冤”,大表忠心的时候,楚天齐还是给了对方一个中立的支持表态。

可是紧接着便接到了曲刚的电话,焦二壮被带走了,省纪委直接去许源县公安局提的人。曲刚在电话中讲,焦二壮在被带走时一直“喊冤”,结果省纪委人员一句“你和尤建辉很熟吧”,一下子就让焦二壮哑了口。当时接完电话,再结合曹金海讲述的焦二壮升迁过程,楚天齐在心中已认定,焦二壮绝对和尤建辉有勾连。他也不禁怀疑曹金海的清白,心中犯起了嘀咕:曹金海究竟值不值得的帮?

楚天齐和曹金海认识时间不长,除了工作外,再没有其它接触,他对曹金海并不完全了解,根本没必要冒风险为其说话。但如果曹金海继续做局长,对工作推进相对有利,为了工作又有必要帮上一帮。

自焦二壮被省纪委带走后,再没听到与之相关的消息,也没有曹金海是否涉案的信息。昨天开会时,楚天齐还没拿定主意,直到蔡勇提出关于曹金海议题时,他才决定看情形再说。他觉得应该有人会替曹金海说话,到时可做顺水推舟,但绝不可直接赤膊上阵,实在没那个必要。

果然,在蔡勇建议举手表决时,彭少根说了话,这在楚天齐意料之中。先不去妄议彭、曹二人究竟有什么亲近关系,但曹金海是彭少根的人,这是成康政界尽人皆知的事情。彭少根无论是为了保证势力范围,还是为了颜面,或是为了暖嫡系的心,也必须要出面说话。事实证明,彭少根和蔡勇怼上了,而且怼的很猛,甚至不惜拿那个敏感话题去怼。

彭、蔡互怼的过程中,楚天齐已经发现,蔡勇、尤成功分明是在替薛涛代言,或是薛涛已经提前认可蔡勇的做法。这种情况下,如果支持曹金海,那就是和薛涛一系为难,自己要慎重、妥善的对待,要继续看看再说。

正自观察之时,薛涛却点到了自己的名字,想不回答也不行了,于是楚天齐便给出了那五个字——“慎重无害呀”。紧跟着江霞等几人也附合了“慎重”二字,蔡勇拿掉曹金海的提议宣告流*产。

大家都明白,楚天齐的意思是“拿掉曹金海要慎重”,但如果曹金海一旦真的有事,这话又可以理解为“使用曹金海要慎重”,这是一个模糊的答案。楚天齐就是要这样模棱两可,就是要让自己进退有据。

看着曹金海没完没了的抽泣,听着对方不厌其烦的肉麻絮叨,楚天齐想到了两个字:表演。于是他严肃的说:“曹局长,回去工作吧,我这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好,好,打扰市长了,谢谢市长,万分感谢!”曹金海站起身,弓着身子,倒退着出了屋子。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急不得

新的一周开始,楚天齐忙的不亦乐乎,既要协调《城市规划设计》上报省城府事宜,又要亲自操盘房改启动和实施工作。

《城市规划设计》上报工作仍由周家林具体负责,但按照要求,必须以成康市政府名义上报。在李子藤把成康市政府内部衔接完毕,并准备齐全相关手续后,楚天齐在周二便带着周家林、李子藤,亲自赶到省城。在于涛引荐下,楚天齐拜会了省政府主管副秘书长,并由于涛代为邀请,在酒桌上双方友好切磋了一番。对楚天齐的态度很满意,省政府副秘书长愉快接下方案,并把己方衔接人员联系方式告诉了对方,让对方回去等消息。

从省城返回成康后,在楚天齐提议下,周三便召开了房改工作专题会,房改组委会主任王永新、副主任彭少根和楚天齐出席会议,组委会相关成员全部参加。

会议由彭少根主持,楚天齐做了相关工作部署,王永新则发表了重要讲话和指示。组委会下设办公室,楚天齐兼任办公室主任,财政、城建等重要部门一把手都出任办公室副主任,常玉州也成为办公室副主任之一。在整个组委会成员中,最高兴的就要数曹金海了,那种喜悦之情简直无法言表。

王永新在讲话中明确表示,成康市委、市政府会大力支持房改工作,会为组委会做好相应保障。他要求组委会成员及房改单位认真贯彻相关规定,严格执行既定流程,坚决杜绝损害市民利益行为。在整个讲话中,他把此次房改工作称之为利国利民的大事,要求人们上升到讲政治高度去认识。

彭少根做为会议主持人,除了表态支持房改工作外,还重点提到了财政、城建等部门应发挥的作用。他的话看似讲的客观、得体,但也不时显示其嫡系人员在此项工作中的重要地位。

在会后,房改工作马上紧锣密鼓开展起来。但楚天齐对核心组成员要求,不能立即进入产权实质转移阶段,必须认真做好相关政策宣讲,必须充分收集民意,必须注重特殊情形,必须再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在这之前,常玉州等人做过好多前期准备,包括政策制定、产权转移操作流程、房屋转移单价确定等工作,也搜集到了许多百姓需求。但那时做的准备工作,更多的是摸底,而这次的准备工作却是为了顺利实施。

……

紧张而忙碌的工作中,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已经进入到了四月份。

这天,楚天齐刚刚上班,手机便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按下接听键:“市长。”

“来我办公室一趟。”王永新说完此话,声音戛然而止。

稍微想了一下,楚天齐拿上笔和笔记本,离开了自己屋子。

进了市长办公室,楚天齐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坐在对面椅子上。

王永新放下手中文件,抬头看着对方:“房改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楚天齐道:“从上次开完会以后,组委会就开始正式工作,到今天已经十天了,预计四月下旬能进入产权实质转移阶段。”

“只是准备工作,就弄了一个来月,是不是有些太长了?”王永新眉头微皱,“另外,组委会成员在做工作的时候,也要适当注意工作方式,我们是为大家做服务工作,而并没有相应管理职能。”

“市长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楚天齐反问。

王永新答非所问:“当然,房改工作面对的人群成分不一,文化水平有高有低,素质也参差不齐,难免沟通有一定障碍。但我们代表的是市政府形象,是政府公职人员,素质也应更高一些。”

“市长请明示。”楚天齐道,“如果工作人员有做的不到位地方,也好有针对性整改、提高。”

沉吟了一下,王永新才说:“按说呢事情不大,但也有必要提醒一下,毕竟这些人身份不同,代表着政府形象。我也听到一些反馈,有的组委会成员趾高气扬,经常对政府中层领导指手划脚,个别人甚至对一些科局长颐指气使,还有人对民众的需求置若罔闻。”

“市长听到的这些内容,如果要是完全属实的话,那可不是小事了,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些反馈,好像和您听到的有些出入。”说着话,楚天齐从笔记本封皮夹层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打开后,递了过去,“请市长过目。”

扫了眼对方,王永新接过纸张,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眉头皱在一起。王永新指着纸张,说:“你列的这些内容,如果要是完全属实的话,难道我听到的都是假消息?”

对方引用了自己的部分语句,而且又是一副疑问口吻,显然是表示质疑,既质疑自己所列内容的来源,更怀疑其真实性。楚天齐一笑:“市长,首先我声明,纸上内容一多半都是由常玉州和李子藤汇报,是他们亲身经历,还有一少部分是我亲耳所闻。这些内容我本不准备向您汇报,只是想着尽快去核实,并针对性的找出解决方案,以推动房改工作顺利进行。现在既然您接到了相关汇报,而且与我掌握的信息大相径庭,那我就拿出来进行说明一下。

截止到上周末,李子藤和常玉州向我汇报了一些情况,我觉得有必要重视一下。于是,在本周一,我提前没有通知任何人,而是临时随组委会出发,去了相关部门,但我却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外观察。

在到市政府办的时候,李子藤客气的请副主任牛小波帮着查一下档案。可牛小波态度非常恶劣,不但对组委会进行挖苦,还故意贬低李子藤,期间也捎带讥讽了我。即便这样,李子藤仍然态度极其诚恳,但牛小波却以忘带钥匙为名,变相拒绝了档案查阅。事后据李子藤讲,以前去的那两次,牛小波态度也是这样。

当天离开政府办后,我们又到了农业局。等我从卫生间出去的时候,正好在局长室门外听到了局长肖海和常玉州的对话。肖海提出了局里的经济困难,说要支配部分房改款,让常玉州给个明确答复。常玉州表示,各单位所收房改款均需上缴市财政,这是市里统一规定。同时他还表示,可以把相关意见向上级反馈。但肖海立即翻了脸,说如果房改款不让本单位直接支配,那么他就不同意房改,也会联合其它单位进行抵制。当时肖海不但没有配合摸底工作,还骂了常玉州是狗腿子。”

“那要按你所说,好像是牛小波和肖海无理了?”王永新反问过后,又缓缓的说,“天齐市长,即使他俩做的有不当之处,可你这上面例举了不下二十个单位,我也了解到好多不同的反馈,难道这些单位领导都素质低?这说法似乎有些牵强吧?”

“我不知道市长了解到的情况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是听当事人的汇报。反正牛小波和肖海的话,我是听的真真切切,如果不是顾及身份,我早就进门质问他们了。就冲他们说的话,挨几个耳刮子都不屈。”楚天齐道,“而且李子藤或常玉州经历的那些事,也还至少有一人是见证者,也能证明他们所言非虚。”

“天齐市长,你现在是市委领导,不再是以前的科局长,脾气怎么能那么火爆?年轻人也要时刻注意素质修养。”王永新一副教训口吻。

“是呀,要不是考虑影响不好,要不是需要注意身份,我真的抽他们。”楚天齐狠狠的说,“组委会是由市政府直接设立,市长又亲任组委会主任,常玉州是受市长领导。可肖海竟然骂常玉州狗腿子,那他眼里还有没有市政府,还有没有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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