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博心中震惊不已:“这么重,你一人挑上山哪。”
“有什么办法呗,别人村里都通了公路,我们村只得用脚步走,山上的东西都是挑,柴米油盐酱醋茶,吃喝拉撒睡都是挑来的,我这就是给小卖部挑的小百货,一天一趟都是我给承包了,货主是我的外甥女婿,他很照顾我,别人挑一百斤给二十元钱的脚钱,我挑一百斤就是三十元。”
“这样啊,”夏文博想了想,又问:“你们想过修路的事没有?”
“怎么不想,做梦都在想,真是想疯了几代人啊!就是没有钱,连肚子都撑不饱,哪能有心事修路啊。”
夏文博试探着问:“村民义务修建行不行?炸药、水泥和这些由乡政府给。”
挑夫摸出了一包皱皱巴巴的香烟,递给了徐主任和夏文博一支,夏文博真还没抽过这样的眼,但也毫不在意的接了过来,让谢主任给点燃。
挑夫抽了两口:“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乡干部尽是说假话,两年前有个姓高的什么乡长来过,在村里支书刘旺才家就夸过海口,他说保证一年修路坯,第二年通车,可是到现在连个毛的都不到,害得刘支书多送了他几斤茶叶。”
夏文博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就有几分不自然,他也深怕自己脱口而出,说出什么无法兑现的豪言壮语,仔细的想想,这事情真的还挺复杂的,村里的情况太特殊了,乡里的财政状况又是捉襟见肘的,能不能拿出钱来帮金庙村修路真还不好说。
夏文博只得笑了笑:“修路的事不要急,快了,快了。”
但是内心里自己却暗暗地下了决心,一定要在自己的任期内解决路的问题,实现村村通公路的诺言。
中午十二点,夏文博终于到达了金庙村,他没有直接到村部去,也没有找村干部,而是直接到农户家里去了,转了好几家就是没有人,听说都是上山了准备过冬的柴火,再加上农村的午饭都二三点钟吃,所以根本找不着人。
这样转悠了好长的时间,好不容易找着一家人,还没有进门就被人拦在门外,那男人一望见他们开始就骂:“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这些杂碎糕子,老子家的米缸朝天了,你们还叫人活不活?”
夏文博吓出一身的冷汗,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人们将他当作收上交款的干部了。
那男人上身穿一件满是汗渍的咔叽呢的上衣,厚厚的衣服上扣子全掉光了,只得闯开着露出黑黝黝的胸膛,胸襟两边花一块白一块的说明这件衣服已经有好长的年月了。下身穿一条西装短裤,裤口已经磨脱了线,这时,那男人扛着镰刀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大概是上山砍柴。
夏文博愣愣地站在门外好长时间转不过弯来。
徐主任忙说:“你这什么态度啊,我们不是催款的,这是我们东岭乡的乡长,特意来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困难,你倒好,这脾气大的,跟县长差不多了!”
“你们不是催款的!”
男人这才仔细的看了看,的确不像,两人文质彬彬的,和过去那些人大不相同。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九章:乡土气息
“这实在不好意思,是乡长大人亲自下来了,对不起,对不起!”男人有点不好意思了。
在农村,好客是每一个朴实村民的天性,人家既然不是催款的,自己刚才的话就有点过分了,而且这年轻人还是个乡长,开玩笑呢,管好几万人的乡长,这要是放在部队里,还不得是个将军啊。
夏文博一看他这样子,自己感到好笑了:“呵呵,大哥啊,什么‘乡长大人’这称呼我可不敢当,大哥能请我们进去坐坐,喝口水吗!”
“成,成,乡长请进!”
男人搓着手,有点手足无措的吧夏文博和徐主任迎进了家里。
走进屋内,借着从窗口射进来的光线,夏文博仔细看清了屋里的一切,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说有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但一样都不是叫做东西,床是用石块支起,上面架着几块木板,桌子也像是走进做的,并不方正,几把凳子也歪歪扭扭,坐上去‘格叽格叽’的乱想着。
夏文博一面担心凳子会被自己坐塌,一面眼睛四处看着,心里也是感慨唏嘘,没想到山里的村民如此穷困,以后啊,自己要多跑跑这些山区来看看。
这男人叫李老三,夏文博问他大名,他说很多年来,大家都是这样喊他的,他在家里排行老三。
李老三拿来一个大泥巴茶壶,抓了一把粗茶叶塞进壶内,然后反身从墙上的一个壁厨里提下热水瓶,呼呼呼地往茶壶里倒水,倒完后就拿来小瓷杯给每人斟上一杯,然后坐在夏文博身边有一个小短凳上,不停地抓着头。
夏文博说:“李大哥,你媳妇呢,家里还有哪些人?”
“媳妇在山上,家里有两个孩子都上外婆家进而去了,我妈前年去世,父亲和我家四弟两人一家过日子,就在乡街头开了一个豆腐铺子。”
夏文博四周打量了一下屋子说:“你这房子是结婚时盖的吧,很长时间了。”
“你咋知道?”李老三说:“就是那年盖的,建房子时的债还没有还清呢。”
停了一下,他就叹了口气说:“唉,难啊,什么都得要钱,开门就是钱,你说这一年到头的就是田里的谷,地里的豆,自己的工夫不说了,仅是除去农药、种子、化肥的投入后,又能变多少钱?就是想卖了交给国家,可是粮店里还没有现钱,前些时候老是打白纸条子,现在倒好,粮店不收粮了,说是没有钱收,喂一头猪吧,四条脚有三条脚是别人的,防疫站要防疫费,食品所要定点费,工商所收管理费,税务局要缴税,乡里来人说是人平要收十五元的屠宰税,七八百块钱的一头猪,只能落得个三二百元钱,还要防止被猪贩子骗了懒帐。”
“这么多?不会吧!”
说实在的,虽然夏文博当了大半年的副乡长,对这些问题也是略有涉及,但他每天都忙着手里的几个项目,根本都没有仔细的研究这些,现在一听李老三的话,才知道为什么刚才人家对自己大发雷霆了,看来他们过得实在不容易。
沉默片刻,夏文博问:“李大哥,你没有想过如何脱贫或者说是发财的事?”
“当然想呗,做梦都在想!可是我们这个野鸡不下蛋的穷山沟里能想出个啥法子来哟。”
夏文博问:“你家里今年产了多少斤黄豆?”
“一千斤。”
夏文博算了算:“按市场价也有一千多元钱吧。”
“那不能作指望了,还没有收进家就交出去了,你想想,两个孩子读书一年就一千多块,不就是这一点出息?粮食只能够混个肚儿圆,绝对不能卖掉的,不然下半年就得喝西北风了。”
“你们整个村子里一年能产多少黄豆?大概也有五万斤左右吧,你父亲不是能打出很好的豆腐么,你应该跟他学一学这一门手艺,也好将卖不出去的黄豆加工转化增值嘛。”
“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也曾经干过一年,但是后来有了孩子就没有工夫了。”
“这样吧,你有空就到乡里找找我,乡里有一个豆制品加工厂,就是没有技术人才,你要是能参加说一声,要知道我们东岭乡的豆腐和皮子在全县是很有名气的,上面的领导来了,我们县里也是拿这个东西招待的。比方说还有很多臭豆腐、神仙豆腐、干子等等民间的豆制品,城里人是很爱吃的,就是没有人钻这个门路。”
这也是夏文博早就有的一个想法了,豆制品厂眼下有点亏损,工厂要死不活的,但究其原因,一个是管理不善,资金不够,在一个就是宣传太少,销售不畅,要真能解决了资金,管理,以及销售问题,这个厂是很有可能发生转变。
只是工业这一块,夏文博觉得要搞好,张大川是万万不能继续分管,正是因为这几年他责工业这块,才弄的整个东岭乡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但到底谁管这块,夏文博心中一时半会也没有一个头绪,不管是唯唯诺诺的李修凡,还是张牙舞爪的汪翠兰,他们都不是夏文博心中的人选。
夏文博这里想着事情,李老三问了一句:“你们俩没有吃中饭吧?那就在我家里吃。你们坐一会儿,我出去一下就来。”
说完,也不等夏文博他们说话,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一个满头大汗的胖女人进来了,浑身上下腾腾地冒着热气,一进门就说:“乡长来了哇,真是稀客,乡长能到我们家来,是我们家的福份呢,我嫁到这金庙村都快十年了,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干部哟。”
一面说着,一面就看稀奇一样的看着夏文博,看的夏文博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
看就看吧,这胖女儿胸口两坨厚重的物件,却在敞开的外套下隔着一间衬衣不停的跳动着,好几次,夏文博都看到了那顶端的两粒凸起,显然,她并没有穿什么罩罩,碗碗什么的。
这让夏文博感到很有些尴尬,好算好了,女人看过几圈,嘴里啧啧有声的称赞着,说城里的男人就是和乡下的不一样,皮肤咋就比我们女人还水嫰呢?
夏文博是真的脸红了,想一想,他这样脸厚的人都脸红了,那得多难为情啊!
李老三的媳妇很会做饭菜,不一会儿工夫就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正准备动筷子时,村支书刘旺才带着一个人起来了,进门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是刚才到康挑夫说你们来了,我还真的不知道是乡长来了,真的不知道是乡长来,怎么不事先捎个信上来呢,受了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