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先锋 第214节

范晓灵免去教育局局长职务,调至梧湘市大宇区任副区长。

此外侯宫升调到人大任副主席,黄海县常委会经此轮调整后空出多个位置,分别由梧湘空降,以及曾卫华趁机提携了两名心腹。

方晟的异地提拔是意料之中,无论曾卫华的态度,还是方晟近期冻结财政、经济政策等措施都能看出端倪。庄彬接任县长也是顺理成章,他毕竟是组织部后备干部,属于重点培养对象,按说县长这个职务至少三四年前就属于他。蒋树川离开黄海是自己主动申请,经历查处程庚明事件他的声望丧失殆尽,在正府大院各部门都不受待见,纪委内部也对他牢骚满腹——一个不能为本单位及职工带来好处,反而阻碍大家进步的领导,在哪儿都呆不下去,权衡再三蒋树川遂向梧湘市委请求调回原单位,不过市纪委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回去没法安置,最终只能给他提个正处职,却担任近于养老的闲职。

当然在梧湘、黄海两地干部眼里,蒋树川又是一个栽到方晟手里的空降部队。从于铁涯到邱海波,从童彪到杭真,失意于黄海无不与方晟有关。倘若再知道樊红雨离开也是方晟“下手”所至,恐怕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楚中林接任纪委书记和房朝阳调到靖湖被视作曾卫华的胜利,之前楚中林享受副处级已经做好了铺垫;而房朝阳作为方晟的铁杆支持者,若与庄彬联合肯定要让曾卫华大伤脑筋,不过靖湖属于经济发达地区,任副书记也比组织部长进了半步,亦算有所收获。

严华杰是官场里的异类,在外人眼里他不算任何派系,却在几年内奇迹般地从普遍干警步步高升,如今居然混到梧湘,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范晓灵是凡镇宇的远房表妹,不过凡镇宇到人大几乎失去影响力,那么是否因为方晟提携呢,外界众说纷纭,谁都不知道关键在于梧湘市委常委会前一天晚上的电话。

电话是许玉贤打给方晟的,开门见山说:“省里对基层‘无知少女’领导比例有要求,黄海那边你推荐谁?”

“无知少女”是指无党派人士、高级知识分子、少数民族和妇女干部,沿海省份以汉族为主,而无党派干部和高级知识分子基本集中于省城,基层只能在配备妇女干部方面动脑筋。

方晟略作思考,道:“我向许市长推荐一个人,黄海县现任教育局长,原景区管委会副主任范晓灵,你在森林公园应该见过……”

“噢……”许玉贤脑海里顿时浮现那个水灵灵、风情万种的少妇,笑道,“原来是小方一手培养的女干部,我信得过,信得过。”

方晟明白他话中有话,连忙强调道:“她是黄海原纪委书记凡镇宇的表妹,乡镇妇女干部出身,因为基层经验丰富才抽调到管委会。”

“我明白了。”许玉贤轻飘飘说完便挂断电话。

因此范晓灵的提拔实则是人脉加机会,两者缺一不可,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凡事总有因果。

过了两天,景区一处不引人注目的农家乐对外停业,实质在僻静的院子角落处包厢里有桌特殊的客人,只有八个人。若这次聚会的风声传出去,黄海官场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做东的是县委常委、景区管委会主任朱正阳,左边坐着方晟,右边是严华杰,两侧依次是白翎、范晓灵、程庚明、肖翔和楚中林。

八年前,当方晟由大学生村官意外考入公务员时,报到那天在正府大院对面的川菜馆里请客,正是今晚桌上的六个男人。

八年前,朱正阳在人事局乡镇人事科;楚中林在金融办;肖翔在财政局国库科;程庚明在发改委投资科;严华杰是刑警队刑警,加上新考入公务员的方晟,六个清一色办事员。

八年前,方晟刚与白翎经历了一次很不愉快的误会,而范晓灵为了结婚放弃副股级回城工作。

八年后的今天,方晟、严华杰、朱正阳、楚中林、范晓灵都进入处级领导干部序列,程庚明和肖翔也是大乡镇党委书记,下一步即将迈入副处级。

纵观八年间的官场生涯,尤其经历过挫折的朱正阳、楚中林和程庚明,都觉得幸亏有方晟这棵大树,不仅让他们逢凶化吉,而且步步升迁。这当中最深有体会的要算范晓灵,因为园艺绿化项目被追究责任背了个处分,本以为方晟丢卒保车,自己的仕途从此完结,不料方晟并没亏待她,之后力排众议提拔她为副主任,之后又暗中操作把她调至教育局,才有今天鱼跃龙门的关键一步。

从正科到副处特别是副处实职,是基层干部梦寐以求且求之不得的蜕变。在县城股级干部满大街走,三四个人的科室也能设一正一副甚至一正两副,因为严格意义上讲股级干部不在政府干部序列内,没有总职数和任职资格限制,换而言之可以随便任命,反正没多少人在意。

科级干部则是县城的中坚力量,一般来说提拔到副科级就被称作为“领导”,参加宴席有迟到的资格,珊珊来迟且被众星拱月般坐到正中。但其实从数量来看,即使在县城科级干部也是庞大的组成,几十个部委办局、乡镇,正职副职加享受科级待遇的调研员等就有上千人,还有人大、政协、众多处级办公室和事业单位,就象黄海这样经济落后,干部职数配备少的县城,科级干部也在两三千人左右。

相比之下,处级干部可谓凤毛麟角,总人数还不到科级干部的百分之五。基本组成是:县四套班子正副职和人大政协享受处级待遇的老干部。部委办局和大乡镇也有享受副处待遇的名额,通常是资历较深、有特殊贡献,以及为提拔进入县领导班子作准备。

因此说在县城的科级干部,可以说绝大多数——百分之九十五是穷尽一生,最终只能止步于正科级的门槛,剩下那一步无论如何都迈不下去。

象今晚桌上七个办事员,要说其中某一个八年内提拔到处级纯属偶然,七个里面有五个是处级,还有两个也在待提拔序列,那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不过朱正阳为首的这班兄弟早就确立了以方晟为中心、紧紧跟随他进步的核心战术。早在朱正阳是党政办副主任,而方晟还是经发办办事员时,方晟突然一步升到副镇长,朱正阳就说“苟富贵,勿相忘”,当时就认准方晟是值得信任、可以依赖的中心人物!

事实之后他们的选择都是围绕方晟来进行。楚中林空降到三滩镇,程庚明和肖翔则进入沿海观光带领导小组,之后才逐步进入升迁快车道。严华杰的提拔虽说是白翎通过专案组暗中运作,也是方晟暗中推动,否则那么多刑警配合专案组行动,凭什么就记得你严华杰?

此时感谢的话显得俗套,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家不约而同一次次敬方晟,敬白翎,敬方晟和白翎,几次三番狂轰滥炸,方晟因为即将离开黄海,离开这班共同打拼的兄弟,心里多少有些伤感,也开怀敞饮,摆出一付不醉不归的架势。

白翎看出他不胜酒力,赶紧挺身救场,豁出去与他们拼酒。对于方晟身边的两个女孩,尽管赵尧尧是“正室”,而且帮他们在股市赚了不少钱,可从情感上讲更亲近白翎,可能就因为她的豪爽,不象赵尧尧无论何时都一付冷冷淡淡的样子。

朱正阳等人长期在基层工作,早练出铜肝铁肺,劝酒功夫也达到一流水平。范晓灵虽然平时轻易不碰酒杯,不过搞乡镇妇女工作出身的岂能不会喝酒,深藏不露的她一路上不知放倒多少企图放倒她的领导。白翎却是身底子好,酒量深不可测,之前朱正阳等人与她较量过多次都没摸到其底细,很想借今天的机会将她拿下。

八个人推杯换盏,热闹非凡,酒过三巡已经空了六个酒瓶,方晟看得暗暗咋舌,心想幸亏白翎冲在前面,否则这会儿已经烂如稀泥。

大概都有些吃不消了,桌上节奏稍缓,朱正阳、程庚明等人频频擦汗,严华杰起身上卫生间,范晓灵说要出去补妆,白翎则吆喝着把各人的杯子加满。

这时肖翔问了一句,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方县长,你走了之后下一步怎么办?”

第200章 酒桌风云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今晚聚会的核心。

方晟远赴江业县任职,从某种意义上讲意味着以他为首的三滩系彻底瓦解,接下来朱正阳等人必须各自为战,说不定还面临相互之间的竞争!

为什么这么说?

一方面,庄彬接掌黄海县县长后,由于省组织部后备干部的身份,若不出意外基本能接任曾卫华县委书记一职。在目前常委班子里,付连天、戴部长等人年纪太大,已经过了提拔年限;曾卫华新提拔的几位资历太浅,还得熬一段时间;郑冲履历符合条件,年纪也轻,但错误地把宝押在于铁涯身上,燕腾分厂事件虽侥幸没受到牵连,仕途已蒙上阴影。有希望冲击县长职务的只有政法委书记齐志建、兼职常委朱正阳和纪委书记楚中林,偏偏这三位都是方晟系的干部。

另一方面,常委会里按常规配备两名乡镇一把手兼职常委,成立景区管委会后占用一个名额,目前只有黄海开发区书记郑冲兼常委。倘若后面郑冲到县里担任实职,竞争将在程庚明和肖翔之间展开。

虽然是两三年乃至更长远的事,但为官者须从长计议,很多部署要提前准备。方晟若不在离开之前妥善安排好权力格局,很容易引发一些不该有的内耗。

在六七双目光的注视下,方晟手指间转动酒杯,沉吟片刻道:“先说华杰,刑警大队长是市公安局长的有力竞争者,首先要坐稳,不要轻易卷入局内势力纷争,三年内的目标是提副厅级,然后挤入领导班子。随着洗钱案、陈冒俊等人被判刑,专案组在黄海的工作结束了,邱组长的小组可能要并入梧湘专案组,到时白翎再帮你活动活动,多少能帮到忙。”

大家闹着严华杰敬酒,严华杰深知白翎在专案组里说话的份量,也知道专案组对当地公安系统的影响力,也不推辞,站起身双手作了个揖,“咕咚”一口喝掉杯中酒,足有二两左右!

白翎笑吟吟也不多说,也仰头干掉,大家鼓掌叫好。

“再说晓灵,”方晟接着说,“不瞒各位,她能从教育局长一步到位当上副县长,固然有我从中推荐的作用,更主要的是占了天时,当前省里注重‘无知少女’领导干部培养,预计今后几年还会推出更多措施,因此晓灵只要踏踏实实做好本职工作,保持低调,不与人争,仕途上升的空间非常大!”

听到“非常大”三个字,所有人都震了一下,明白方晟话中的含义,纷纷对她投以羡慕的目光,此时此刻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啊。

“最后说留在黄海的四位,刚才肖翔问得对不对?某个意义上讲对,今晚各位都是好兄弟,过去在工作中相互提携和扶持,因此宁可先小人后君子,把话说到明处。但大家都对这个问题很重视,我又觉得不对,”说到这里方晟指着朱正阳道,“桌上你是老大哥,平时很多主意都是你出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派不上用场了?各位,有华杰和晓灵的例子,你们不能把目光局限在黄海,在黄海提拔不了,难道不可以走出去?”

此言一出尤如醍醐灌顶,朱正阳等人似从梦中惊醒,彼此对视均松了口气,连连道:“是的,是的,你说得对!”

方晟循循善诱:“做干部最怕总是盯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成天怕这怕那,如果有这个念头就糟了!从感情上讲,没人比我对三滩镇和景区管委会更有感情,一个是我亲手发展起来的,一个是我从无到有构建起来的,但那又如何?难道我必须一辈子守在那里?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如果三滩镇、景区管委会少了我方晟就无法进步,说明我做得很失败,反之方晟离开后照样红火,说明我打的基础很牢靠,我建立的管理制度很严密,我规划的远景目标很务实!”

朱正阳也说:“几个月前方县长叫我逐步跟景区管委会脱钩,我还有点舍不得,心想刚刚把工作抓上手怎能说走就走?再说我们好不容易在荒山野岭建成那幢大楼,凭什么让别人摘取胜利果实?今天一席话总算想明白了!”

“我倒是情愿早点离开黄海,”范晓灵醉熏熏之下说出心里话,“正好利用长期分居的机会结束这桩半死不活的婚姻,嘿,恢复自由身也不错。”

自从范晓灵到三滩镇后,与老公的感情每况愈下——老公是中学老师,心眼小,妒忌心强,总是担心妻子红杏出墙,为此两人不知吵了多少次。随着她地位不断提高,工作压力也越来越大,回家的时间随之减少,有时十天半个月都难得相聚,老公疑心病加重,曾经半夜悄悄跑到景区管委会“捉奸”,在官场传为笑谈。范晓灵忍无可忍,调到教育局后申请离婚,被方晟阻止。方晟说黄海人思想保守,见不得女干部主动离婚,否则会给仕途造成负面影响。

不过既然到了梧湘市,范晓灵也没什么顾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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